薛展嶸
【摘要】哈爾濱普羅文學產生于20世紀20年代中后期,是東北新文學在無產階級文化思潮下發生新變而呈現出的文學形態,同時也涵蓋本埠所譯介的蘇俄文學。《燦星》周刊于1928年誕生于哈爾濱,以發表無產階級文學和譯介蘇俄文學著稱。本文選取《燦星》周刊為該時期哈爾濱普羅文學代表,圍繞無產階級文學思潮、現代傳媒、蘇俄文化三個層面的影響,探究其文學生成發展的成因與影響。
【關鍵詞】:普羅文學;哈爾濱;《燦星》;蘇俄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06-0011-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6.003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3年黑龍江省省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哈爾濱普羅文學研究”(項目編號:S202310212080)的相關成果。
一、哈爾濱普羅文學之溯源——無產階級文化思潮
東北新文學在繼承“五四”文學傳統與孕育革命文學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其誕生伊始便承繼關內“五四”新文學的創作模式與審美標準,并積極學習借鑒外來文學思想與表現方式。1923年以后,東北地區受關內文學思潮影響,相繼出現一批進步的文學團體,同人社團與其代表刊物相輔相成,通過群體性的文學實踐訴諸東北文壇風格的轉變與社會革新。1928年東北易幟后,伴隨左翼文化思潮的興起,東北新文學開始呈現鮮明的革命傾向,并在本土文化語境下孕育出普羅文學的地域性特質。
(一)東北地區無產階級文化思潮的興起
自1926年起,關內革命勢力逐漸向東北文壇滲透,進步青年知識分子在革命思想引領下集聚,并以文學社團的形式向東北地區輻射無產階級文學思潮,奉天的“關外社”應運而生。其出版的刊物《關外》代表了1928年東北新文藝運動[1],并在創刊后期鮮明地高舉無產階級文學旗幟。由于所刊載的內容赤化色彩較強,《關外》的發刊歷程飽受阻礙,最終被迫停刊。但無產階級文學思潮仍如火如荼地發展,1928至1930年間,奉天先后發表《冰花》 《北國》 《翻飛》 《現實》等定期刊物。哈爾濱的進步刊物則以《國際協報》所設副刊為代表,如《綠野》 《燦星》 《蓓蕾》等。青年知識分子通過這些刊物參與進無產階級文學的創作與傳播,從而推動20世紀20年代普羅文學思潮興起與發展。
東北新文學在20年代興起、發展與更迭的過程也與該時期的文學理論建設息息相關。受普列漢諾夫和“拉普”的無產階級文藝理論影響,普羅文學在20世紀20年代初期便成為沈陽一帶文學的主流。黑龍江地區的文學理論則相對落后,但仍呈現社會革新和階級革命的進步主義傾向,這在哈爾濱地區尤為鮮明。青年知識分子安懷音在1923年接連發表《文學與實勢》和《文學家和革命家》兩篇理論文章,從文學的社會功用角度強調作家的責任感,提倡革命文學,以其巨大的藝術感染力為社會民眾改造社會提供鼓舞,其核心思想遙指“普羅大眾”的創作理念。之后,中共黨員楚圖南于1929年在其創辦的《燦星》上發表《讀〈史記〉》,又進一步發展無產階級文學理論。作者將《史記》的創作動機引向對君主的批判,“寄托著著者遙深偉大的情思,襲擊著兇殘暴戾的權威的黑影,暗示并股蕩著一切自由解放的熱情和活力”[2],以“自由解放”等進步思想為《史記》的傳統理念賦新意,雖有些許偏頗不當,但對宣傳階級斗爭,提倡革命文藝等方面仍發揮著積極作用。
總體上,20世紀20年代的黑龍江地區乃至東北地區在文學理論上強調文學對于改造社會的鼓舞作用,并在此基礎上融入無產階級文藝理論,引導東北新文學從“五四”文學傳統向革命文學轉變。由于地域性文化語境的影響,黑龍江地區的革命文學與關內地區相比,在敘事模式與審美特征等方面存在明顯的分野。其中,哈爾濱普羅文學因其“紅色文化樞紐”的地緣優勢,而呈現迥異于“革命浪漫主義”的敘事模式。
(二)東北新文學形態下“普羅”范式的突破
早期的普羅文學以“革命+戀愛”模式化書寫為顯著特征。以蔣光慈為代表的海外留學知識分子因襲“五四”文學傳統,聚焦革命文學中“革命”與“戀愛”的二元對立結構,從而構筑起非經驗的、帶有浪漫主義色彩的革命世界。20年代普羅文學的創作實踐中,小說結構方式無外乎“革命”與“戀愛”的拼湊、沖突乃至融合[3],從而落于“革命浪漫主義”的窠臼。相較于關內地區“革命+戀愛”的敘事模式,哈爾濱的普羅文學則展現出淺顯樸實的風格特征與憂患意識的情志抒寫。《燦星》所刊載的作品詮釋了哈爾濱普羅文學自然質樸、直率淺顯的審美特征,如均風的《烏鴉》講述了青年外出游行遇見從江岸飛來的烏鴉,以擬人的方式通過烏鴉與人的對話,表達其不愿意留在江南而向往艱難困苦的塞外,“函有戰意的苦門的春的塞外,有我愿意的巨風黃沙,覺在這里高翔大唱……才能追求真實的生意”[2]以凝練直白的語言和清晰簡練的情節渲染革命的熱誠,融合了抗爭精神與對社會的希冀。同時,《燦星》的普羅文學也呈現出鮮明的階級矛盾沖突,折射出創作者的憂患意識。如浮生的《十字街頭》《可憐的馬四》、鳴千的《菜湯》以及一些蘇俄譯介的契訶夫、托爾斯泰的作品。在敘事風格上,哈爾濱普羅文學通常采用第一人稱敘述,以進步青年“我”的視角投射底層人民的生存困境。在情節中,設置與之相對立的資本家、地主、軍閥等剝削階級,以此深化階級意識下人物典型的塑造。
此外,《燦星》所登載的刊物在書寫階級意識的同時也涵蓋個體人生的體悟與內心情感的抒發,這源于“五四”文學傳統中“為人生”的創作理念。如玫篌的《愛的落紅》《哀愁》、逢漢《苦酒》《愛的創傷》、朱錫后《寂寞的詩》等,介于早期東北文學對文體劃分模棱兩可,這些作品依篇幅結構可分為詩歌、散文兩類,思想內涵上多以自我意識為抒寫對象,展現內心的苦悶孤獨、渴望愛情以及追求自由解放等“五四”傳統的文學母題。
《燦星》中階級意識與自我意識的分庭抗禮,構成“革命”與“戀愛”涇渭分明的文學形態。因此,哈爾濱普羅文學一定程度上突破了“革命+戀愛”的敘事模式,并將寫作視野囊括底層人民的困窘生活、所受階級壓迫與斗爭經歷,實現了革命經驗的再現,從而開拓本土化普羅文學在主旨內涵上的深刻性。
二、哈爾濱普羅文學之產生——與現代傳媒的對話
伴隨現代報刊業的興起,現代傳媒深刻影響著哈爾濱的作家活動與文學發展。哈爾濱在20世紀20年代“九一八”事變爆發前,已有《國際協報》《哈爾濱公報》《濱江時報》《哈爾濱晨光報》等十余家國人報紙[4],為普羅文學的興起、傳播與發展提供媒介平臺。盡管哈爾濱普羅文學的興起是受東北其他地區的無產階級文學思潮啟蒙,但在普羅大眾和啟迪民智方面仍帶有濃厚的地域特色和深刻的社會影響。
(一)哈爾濱普羅文學的先鋒陣地:《燦星》
20世紀20年代的哈爾濱作家構成以受現代媒體作用下形成的知識分子為主,同時兼有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共產黨員與傳播蘇俄文化的進步留學青年。20年代的哈爾濱報刊業蓬勃發展,在包容多元文化思想的同時也成為各類文人群體活動的“公共領域”。受現代傳媒影響的哈爾濱作家,在思想觀念和審美標準的建構上與哈爾濱現代報刊業的發展緊密聯系。燦星文藝社是在1928年由中共地下黨員楚圖南創立的無產階級文學社團,成員構成以高鳳鳴、張逢漢等中學生為主,并組織出版代表刊物《燦星》。這一文人團體孕育于由哈爾濱現代傳媒發展所營造的現代性文化語境,并受到楚圖南等地下黨員所傳播的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引領,因此《燦星》自創立之初,便以其文人團體身份的獨特性而傾向于普羅文學。
現代傳媒推動著燦星文藝社的興起,賦予文人團體紅色革命文化共識的同時,也通過市場、政局等社會因素主導著哈爾濱普羅文學的發展歷程。《燦星》在出版兩期后,因經費、發行等原因受哈爾濱民報《國際協報》主編趙惜夢接濟,改編為副刊《燦星》 (周刊)。《國際協報》的副刊主編趙惜夢與創刊人張復生均為進步知識分子,使得其成為倡導新思想、培養新青年、促進新文藝發展的文學陣地,并在1928年以后相繼增設《綠野》 《蓓蕾》 《薔薇》等副刊[5]。這與《燦星》致力于宣揚紅色文化的文學理念相符,因而《燦星》得以受到《國際協報》的青睞。《燦星》確定選稿有3個不準:不刊描寫才子佳人之作;不刊對當局歌功頌德的文章;不刊對人生悲觀失望的作品[6]。三條限定標準映射出《燦星》的文學理念,即反對五四以前舊小說的主題模式,提倡文學的社會批判作用,在審美標準上奠定昂揚向上的情感基調。這其中也蘊含哈爾濱普羅文學的本質特征。并且,依托《燦星》《綠野》 《蓓蕾》等現代報刊,哈爾濱普羅文學出于迎合商品化市場與宣傳政治文化等社會因素的需要,在主題風格上傾向樸素直白的寫實主義,摒棄“革命浪漫主義”的小資產階級情調,創作貼合民眾的平民文學。哈爾濱普羅文學的產生便與現代傳媒下的文學主流相契合。
自改為副刊后,《燦星》最初的稿件來源從吉林六中師生擴大為哈市各個學校,成為深受當時教育界喜愛的文藝刊物[5]。經初步整理統計,《燦星》現存《燦星》(周刊)共收錄文學作品76篇,包括詩歌35篇,散文15篇,小說 20篇,文學評論2篇,通訊稿4篇,作者共計23人,其中以介青(即楚圖南)、高鳴千、張逢漢、王岫石等為代表。可見《燦星》創作者以青年學生為主,文體風格趨于多樣,發揮了培養青年作家的社會職能。哈爾濱普羅文學興起于20世紀20年代中后期,該時期的文藝青年經過《燦星》《綠野》等進步的報刊創作指導與思想啟蒙,推動哈爾濱普羅文學逐漸走向成熟。不同于關內地區主流文化對普羅文學的批判立場,哈爾濱普羅文學呈現出欣欣向榮的發展態勢。
(二)哈爾濱普羅文學的“雅”與“俗”
以往史料文獻對哈爾濱普羅文學的評價多以“尚未成熟”或“內容淺俗”定論。究其原因,是多數學者將研究視野置于20年代的黑龍江地區的文學總體面貌,而疏略了如《燦星》等報刊所呈現的普羅文學的具體形態。縱觀哈爾濱無產階級文學發展歷程,20年代由現代報刊主導下的文學思潮注重對青年作家的培養,推動文學在敘事風格和思想內涵上不斷創新,因而在藝術創作上的表現較之30年代左翼文學稍顯“尚未成熟”。這是由無產階級文學自身的發展階段所限,以《燦星》為代表的進步報刊推動普羅文學發展的歷史價值無可非議。并且,《燦星》搭建的知識分子群體,其所從事的文學創作,本源性目的并不是“純審美的目的”,而是“假借審美活動而進行的社會改革”,使“文學活動成為其社會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7]。《燦星》中的詩歌既有情緒激昂的言志詩,如岫石的《愿將熱血撒遍人間》、浮生《這里來奮門》、淡火《生命力的升華》等,也有批判社會的諷喻詩,如浮生《十字街頭》,還包括運用意象抒情表意的現代詩,如逢漢《黃昏》、均風《機器》等。在詩歌體式上傾向于強烈的主觀抒情色彩,以此激發詩歌的藝術感染力,同時在主題思想上,詩歌表現出強烈的抗爭精神,寓意鼓舞廣大青年讀者擺脫冷氣,努力奮進,投身于改造社會的革命斗爭中。陳平原在《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中談到,納入現代傳播媒體中的中國現代文學,在思想觀念、文學觀念、敘事方式和抒情方式上并未有明顯的“雅”“俗”分野[8]。如果依照現代媒體的范疇,哈爾濱普羅文學的“雅”則體現在依托進步報刊成為宣傳革命思想、普羅大眾的思想武器。其自身的本質特征在于對階級矛盾的揭露,對民眾的思想啟蒙。而這也不可避免在內容直白淺顯、不加藻飾,拘囿于“俗”的觀念定式。
在作品的審美特征上,哈爾濱普羅文學在基于本土的創作實踐上也融匯了西方藝術手法與“五四”文學傳統。這在意象的運用上尤為鮮明,均風《雨后的夜晚》賦予“水”生命活力,歌頌抗爭不平、爭取自由的崇高理想,“水是安靜的,哪知碰到了不平則踴躍前進爭奪自由的聲浪,翻騰著不被阻撓的生命的力。”[2]T.S.《復活祭與狗》出現本土化的松花江意象,映射出現實生活的蕭索凄涼。“喪失了流動的活力的松花江,從遠處便可以看見它凄碧的寒光。”[2]均風《光與熱》中采用象征主義,通過甲蟲、蛾之類卑微的蟲豸傳達強烈的反叛與斗爭精神。“他們的追求,只是熱與光,所以在這黑暗的夜里,他們寧可死在燈下。”[2]此外,《燦星》 (周刊)刊載的作品中還涉及“黎明”“黃昏”“冰風”“雷雨”等帶有濃厚象征意味的景物描寫,體現出哈爾濱普羅文學在審美風格上的象征色彩與意象化的巧妙運用。
三、哈爾濱普羅文學之發展——蘇俄文化的引入與
傳播
憑借臨近蘇俄的地緣優勢,哈爾濱被瞿秋白稱為“紅色文化傳播中心”。獨特的地域文化為左翼作家提供深刻的紅色文化體驗,因而造就了哈爾濱普羅文學在地性的文學景觀。十月革命后,“紅黨”俄文報紙大量創刊。俄蘇報刊書籍通過中東鐵路在哈爾濱廣為流傳[9]。20年代以后,哈爾濱興起蘇俄文化思潮,大量俄文版馬克思、恩格斯書籍和蘇俄文學被翻譯,并由哈爾濱向關內地區傳播。哈爾濱普羅文學發源于20年代中后期,正值蘇俄文化繁榮時期,其內在的文學理念和創作手法深受蘇俄文論與文學作品的滋養。同時,蘇俄文化的引入和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也引起了國民政府的高度警惕,哈爾濱普羅文學也因帶有濃厚的赤化色彩而難逃被地方當局封禁的命運。
(一)蘇俄文化指導下的文學實踐
隨著十月革命后大量俄國僑民涌入哈爾濱,俄僑文化勢力朝境內不斷滲透。中東鐵路局在哈爾濱創辦“中俄工業大學”“中俄法政大學”,同時俄國人也在哈爾濱出版大量俄文報紙,如《光明報》 (1919)、《東方報》 (1925)、《哈爾濱公報》 (1926)等[10]。因此,哈爾濱地區的俄文教育較為發達,大量蘇俄文學經過翻譯后在社會各界廣為傳播,為哈爾濱新文學的發展提供豐厚的精神滋養。1925年,任國禎在哈爾濱開展地下黨員活動中,在《東北早報》中發表所翻譯的《蘇俄文藝論爭》,此舉受到魯迅的高度贊賞。“燦星社”成為20年代哈爾濱唯一的翻譯文學團體,在創作新文學作品的同時,大力翻譯俄蘇文學。蘇俄文學的引入造就了哈爾濱普羅文學別樣的文學面貌,依據作品所帶有的蘇俄文化因素,其文學實踐大致分為三類不同方式。一是以白話文的形式對蘇俄文學原作進行直譯的文學創作,如鳴千的《菜湯》、逢漢的《萊芒托夫詩二首:〈讀歌德〉、〈無題〉》、逢漢的《李門托夫詩二首:〈夢〉、〈鄰人〉》等。二是對蘇俄文學的進行摹仿,使其與本土化文學語境相適應,但在內容上仍以蘇俄文化元素為主導,如介青的《吉普希人(Gupsy)追風曲》、青楓的《Gyspay之流浪》等。三是吸收蘇俄文學的創作理念,并因襲五四文學傳統由此進行本土化的文學創作。如岫石的《阿黃的一生》采用小狗“阿黃”作為敘事視角;浮生的《可憐的馬四》運用前后對比手法展現仆人馬四的生存困境;血風的《病人》模仿魯迅《狂人日記》的創作風格,對“病人”所處社會的病態心理進行剖析。
(二)多元政治格局下的文學處境
蘇俄文化思潮下,中共哈爾濱黨組織的地下宣傳也為哈爾濱普羅文學的發展推波助瀾。20年代中后期,大批來自外省從事文學創作的中共黨員因政治需要調入哈爾濱,同地下黨員開展馬克思主義理論和紅色革命文化的宣傳,進而發展哈爾濱普羅文學。其中就包括楚圖南、姜椿芳等青年知識分子。東北易幟后,蔣介石對地下黨員的文化活動進行控制與鎮壓。進步報刊作為傳播紅色革命文化的陣地而最先受到有關當局的警惕。1930年12月5日,《東北邊防軍駐吉副司令官公署為查禁普羅文學刊物“燦星”咨》中陳述,“案據檢查楚圖南之書籍中,有名‘燦星’之刊物。內容確為普羅文學,其編著者為哈爾濱燦星社,又系哈爾濱國際協報副刊物。并注明哈埠各大書局,均為代售。查此種刊物,實足以煽動青年。若任其宣傳,殊能危害治安。為根本取締計,除分行外,相應咨請貴公署查照,轉飭所屬,嚴行取締出版。并禁止售賣,以免流行為荷。”[11]查閱《黑龍江民運》得知,《燦星》與同時期進步刊物《滿洲工人》《哈爾濱日報》《微光》等是少數明令查禁的刊物,而相較于《滿洲工人》《哈爾濱日報》等帶有共產黨人意識形態的政治報刊,《燦星》僅僅作為進步文學刊物而遭遇。可見《燦星》所刊登的普羅文學作品在社會民眾中受到劇烈反響,是真正起到“普羅大眾”“啟迪民智”的進步刊物。進步刊物的屢屢封禁,使哈爾濱普羅文學隨之失去了傳播載體,其發展之勢銳減。“九一八”事變后,東北地區相繼淪陷。偽滿政府控制著傳媒領域,宣揚為當局歌功頌德的殖民文化,使哈爾濱普羅文學遭受沉重打壓。然而,在無產階級文學思潮中萌芽的左翼青年作家,繼承了哈爾濱普羅文學的創作理念,并在30年代以左翼文學的新面貌重振文壇。
四、結語
哈爾濱作為中東鐵路干線的樞紐,以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廣泛傳播著馬克思主義文化和蘇俄文學,并在紅色革命文化語境下催生出具有地緣特色的普羅文學。哈爾濱普羅文學依托以《燦星》為代表的現代傳媒,在主流媒體的紅色文化語境中應運而生。在主題風格上質樸率真,斗志昂揚,但因文學發展尚未成熟而有“直白淺俗”之嫌;在藝術特征上繼承“五四”文學傳統,吸收蘇俄文化元素,并嘗試挖掘本土化的創作方式。然而,由于地域的政治局勢風云詭譎,東北易幟后多數進步刊物被地方當局封禁,哈爾濱普羅文學也因此日落西山。20世紀30年代初期,哈爾濱左翼文化活動興起。地下黨員聯合左翼文人,在文藝領域宣傳無產階級文化,傳播愛國主義與民族解放精神。受普羅文學滋養的哈爾濱左翼文人團體重整旗鼓,并由此拉開了左翼文學抒寫民族危亡與家國精神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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