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經(jīng)

一

沒有機器響的日子，寧靜的村子顯得無比的空曠和低碳，童年的夏天，仰望頭頂永遠是瓷藍瓷藍的天空，因為有抽水機的彌散而充滿了響亮的意趣。

“Z”字形的搖把由慢到快，循序漸進旋轉(zhuǎn)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轟、轟、轟……”隨著一股黑煙騰空而起，很快飄散在田野上，抽水機開始歡快地把歌聲送往田間地頭，為小麥、水稻或棉花伴舞。村背埠頭是我常常光顧的地方，我并不反感站在抽水機旁彼此說話聽不清楚，傻傻地在那里看師傅怎么加固螺絲、添柴油、上皮帶，怎么把機器弄響，聽抽水機聲是我小時候借助耳朵貼近機械化生活的唯一途徑，單調(diào)、不知疲倦的抽水機給了我比家鄉(xiāng)的小河還長的想象和日出日落一樣簡單的開心。

搖搖把也是一門學(xué)問，弄不好會反彈到自己，機器歇下來，趁師傅不注意，我也會使出吃奶氣力學(xué)著師傅的樣子用力去搖，才明白自己表演了一幕蚍蜉撼樹。至于為什么要把水從小河里引入高處修筑的渠道，是我當(dāng)年一直不關(guān)心的問題，我更關(guān)心的是跳進渠道的水里嬉戲，去體驗沖浪的感覺，更好奇的是水怎么從管子里出來，我的快樂卻往往由于抽水機師傅莫名其妙的呵斥“想死啊——”而化為泡影。抱起濕淋淋的衣服，走了一些路，轉(zhuǎn)過頭，我會不知好歹對著遠處的師傅扔下一兩句粗話，甚至撿塊小石頭朝抽水機的方向以拋物線的方式示威，然后撒腿就跑。

過了幾天，我沒心沒肺忘記了對抽水機師傅的無禮，又無憂無慮過來看他熟練地掄起搖把發(fā)動機器，可惡的師傅總會揚起那鋼鐵搖把兇狠狠地瞪我一眼，心情不好時還會擰我耳朵報復(fù)我，質(zhì)問我上次為什么罵他，我就學(xué)語文課本上劉文學(xué)的樣子寧死不屈，把師傅想象成偷摘生產(chǎn)隊地里辣椒的地主。更多的時候，他也就做做樣子而已。在村里，師傅比較受人尊敬，況且我們村只有一臺抽水機，它離村莊有一里多路，搭建了簡易的棚子遮風(fēng)避雨。抽水機一般還難得響，我總盼望一身油漬的它響起來，寂靜的村莊會因為它的響聲而明媚、生動、飽滿起來。現(xiàn)在終于明白兒時的無知，抽水機一響就意味著干旱或內(nèi)澇，隊長的眉頭就會皺起來，擔(dān)心收成。看來，抽水機連同師傅的地位比它的響聲高。到了冬天，抽水機派不上用場近乎冬眠，怕有梁上君子的惦記，生產(chǎn)隊里會派強壯勞力將抽水機抬進隊屋保養(yǎng)，來年春天再弄回埠頭草棚里，日夜守護著全村的豐收。

抽水機師傅和我同村，同姓，他是生產(chǎn)隊長的兒子。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在鄉(xiāng)村，開拖拉機的、碾米機的、抽水機的，還有進合作社（就是商店）當(dāng)營業(yè)員的，印象中大都是公社、大隊和生產(chǎn)隊的干部子女。我那時也就十歲左右，成天就知道渾玩，書包、書本是放學(xué)路上很不錯的武器。但是，對類似于抽水機師傅的職業(yè)我是又敬又畏，甚至把想當(dāng)一名拖拉機手的理想寫進了作文，那個搖響機器的勇猛連貫動作我用成語“一氣呵成”描述還得到老師的夸贊呢。

那個時候，農(nóng)村最代表先進生產(chǎn)力的東西就是三機四機的，比如拖拉機、碾米機。假如在村子里來了輛綠色吉普車，總給人一種不太現(xiàn)實或者不真實的感覺。我姑夫在景德鎮(zhèn)市直機關(guān)做事，逢年過節(jié)，就會調(diào)部車過來看我奶奶，村里人都覺得很新奇，紛紛過來看車子、湊熱鬧，當(dāng)時我也覺得特別神氣，以治安巡防隊員般的警惕性忠實地守衛(wèi)吉普車，不許鄰家孩子接近去摸去碰。那幾天，我很山大王，同伴們都比平時聽話，但這種良好的局面維持不了多久，就被鄉(xiāng)村的無聊乏味沖淡。一年中還有一個亮點就是過年，兒時最向往，有時，媽媽手里的活忙不過來，會叫孩子們到合作社打瓶醬油，或稱幾斤鹽，我會爭先恐后地搶著去干，其后就用幾個剩錢買糖果或幾卷紙炮回去，媽媽是不會吝嗇的。懷揣紙炮，會有一大幫伙伴圍繞，此時我很有號召力。找來尖石頭一錘，“叭”，脆亮的響聲連同自己的喜悅一起在伙伴們周圍炸開，享受到的是鄉(xiāng)村孩子那最淳樸的幾分刺激帶來的快樂。

其時，印象中最深的還是碰上誰家宰殺“年豬”，可興奮壞了以我為首的一幫湊熱鬧、瞎忙亂的小家伙，從捉豬時起，便圍著看大人如何綁、殺、燒開水褪毛、取豬頭、倒懸在木梯上、剖肚翻洗大小腸……整個過程我全看個徹底，大人們也不責(zé)罵，要在平時，早把我們轟散開。撿起豬腳趾殼，裝些案板上的碎肉，放在烘桶里煨，不一會兒，香噴噴的肉讓人垂涎三尺，我半生不熟地吃起來，便覺得是一天當(dāng)中最開心的事了。其實我家在村子里地位并不高，一是論輩分偏低（本是好事，瓜瓞綿綿），幾乎逢人都要喊叔叔、爺爺、太公的，甚至躺在搖籃里的孩子我也要喊他“毛叔”；二是家里階級成分偏高，還好屬于貧下中農(nóng)隊伍（是中農(nóng)），沒有影響升學(xué)，也沒有給我平時的生活帶來陰影，現(xiàn)在想來才清楚畢竟在那時中農(nóng)也是團結(jié)、爭取的對象。

還有一個和別人家不一樣的是，我家居然沒有放養(yǎng)生產(chǎn)隊里的耕牛。像一個沒有戀愛經(jīng)歷的孤獨孩子，我站在櫟樹下發(fā)呆，很羨慕不少伙伴放學(xué)回家騎牛出去到村前的草洲放養(yǎng)，炊煙飄散時分，在夕陽里他們帶著飽滿的神情、拖著老長老長的影子緩緩而歸。這個“牧歸圖”已深深地烙進我的腦海，多么的詩情畫意啊，而聽得最多的是大人的軟硬兼施：“不好好讀書，放牛種田去！”我常常納悶，放牛——那么美好的事，怎么被當(dāng)作嚇唬人的代名詞了。那時，我顯然沒有聽過賀綠汀創(chuàng)作的馳名世界的鋼琴曲《牧童短笛》，但我特別陶醉那樣的情景意境，這是與我的兒時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啊，遺憾的是我只是當(dāng)了一名臨淵羨魚者，以至至今我也沒有掌握騎牛的本領(lǐng)，雖然在讀師范時學(xué)會了吹一手漂亮的竹笛，卻再也沒有機會去當(dāng)一名優(yōu)秀的牧童了，只能選擇到舞臺上演奏陸春齡的《小放牛》，而那種原生態(tài)的味道怕是永遠也無法通過笛孔表達出來。

對啦，說到草洲，那是鄱陽湖的溫床，那是我從小摸爬滾打的家園。那里生長著兩樣植物，遍地都是，挖出來，洗干凈取根剝皮，可以生吃，味道甜，有點粉，學(xué)名我叫不上來，土話分別叫做“嘰葛哩”、“老虎姜姜”。“嘰葛哩”像微縮版的葛，開紫色的花，皮是褐色的；“老虎姜姜”則像蔥蒜，開白花。它們與紅遍初冬的蓼子花都是隔著季節(jié)的鄰居。更多的時候，我的眼睛比鄱陽湖畔無邊的草洲空曠，面對沒什么零食吃沒什么玩的偏僻鄉(xiāng)村，我們只能選擇泥巴水草為伴。因為有“嘰葛哩”“老虎姜姜”的點綴，草洲給饑餓的歲月帶來了許多歡笑，它們在二十世紀(jì)五六十年代“三年困難時期”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成為那一代人抹不去的記憶。當(dāng)年，我羨慕死了城市的公園，每天面對的是毫不起眼的草洲。而今，草洲擁有一個時髦誘人的名詞——濕地。有的地方開始建濕地公園，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帶之不走的草洲資源吸引游客。草洲還是那個草洲，居然換個叫法身價倍增也能賣錢了，就可以理直氣壯叫旅游了。

我一直沒去問媽媽，為什么我們家沒有資格養(yǎng)耕牛，難道是照顧我家沒有剩余勞力嗎？還是媽媽為了考慮我們學(xué)習(xí)而拒絕了生產(chǎn)隊的安排？現(xiàn)在媽媽年歲大了，我想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有很多原因生產(chǎn)隊才不給牛讓我家養(yǎng)吧，事過境遷，何必再去勾起老人家對那段酸楚往事的回憶。不過，除了缺穿少吃，我并沒有感覺受到什么偏見和歧視，我還是很喜歡、留戀在老家的日子。

記得我家菜園離村莊有一里多路，媽媽弄農(nóng)家有機肥抬去園里時，總要我在前面搭把肩。一路上，我也和母親匯報自己的學(xué)習(xí)情況，交流學(xué)習(xí)體會，母親的表揚會讓我歡喜老半天。這是我唯一樂意參與的家務(wù)活，到了菜園扁擔(dān)一放就可以在山水田壟間去放牧一顆稚嫩的心靈。那個時候，渴了，蹲下去掬一捧田溝里流淌的溪水喝，絕對不用擔(dān)心是否有農(nóng)藥、除草劑的殘留。這是鄉(xiāng)村留給我最沁人心脾的回憶。

二

記憶里散落的家園，有一縷浪花是為哥爺跳躍的。

總是不經(jīng)意會回一趟老家，沒有特別的安排，也不一定是特別的日子。自從奶奶不在了，每次回去第一個想到的是去看看哥爺，輕輕地叩開一幢虛掩的小木屋，那是哥爺?shù)淖∷?/p>

哥爺乃二伯，就是我父親的二哥。也不知家人為何把“哥”“爺”二字搭配在一起賦予二伯，頗具詩意化的稱謂，就一直這么叫著，未去細究。哥爺也樂呵呵答應(yīng)著，一臉的快慰。

哥爺，擁有一副瘦瘦高高的身影，卻不失挺拔，尤其那微笑的嘴角顯得那么的和藹可親，成為我少年時動人、溫情的細節(jié)，多年來一直印在腦海里。

哥爺出生于1929年（己巳年），祖父為他取了個挺文化的名字——尊圣，圣人乃儒學(xué)鼻祖孔子也。聽祖母說過哥爺小時候并不“尊圣”的趣事。那時大家庭還算殷實，到了啟蒙年齡，送他進私塾讀書，幾天下來，哥爺說什么也不愿去學(xué)堂了。或許哥爺天性就對封建倫理道德有叛逆反抗精神，老先生搖頭晃腦教念“人之初性本善”之類的文字時，野性的哥爺早已坐不住了，憧憬著投身山林湖澤放逐天真的童心，為此沒少領(lǐng)教戒尺的力量。祖母那個氣呀，逼哥爺一天撿兩畚箕豬糞，以熏醒他回心轉(zhuǎn)意走入正道，年少的哥爺居然爽快答應(yīng)，雀躍而去。哥爺是受不得私塾的諸多羈勒的。

然而，奇怪的是，我小時候，倘若侄兒輩的人完不成作業(yè)只顧瘋玩，他會大吼一聲：“不好好念書，跟我撿糞去。”我們就會乖乖地端起課本裝模作樣念幾句。

年輕時哥爺結(jié)過一次婚，生一子——我的堂哥，因故不久二嬸改嫁了。哥爺是個老實厚道人，從此一直孤身鰥居，風(fēng)風(fēng)雨雨半個多世紀(jì)。

患難之際，哥爺對我們家挺好，幫把手搭把力是家常便飯。母親每每回憶起往事，常常對我們說：“對那段艱辛的歲月，你們什么都可以忘記，唯獨不能忘卻哥爺對我們家傾注的一片真情。”六十年代后期，父母從油墩街鎮(zhèn)搬回老家，父親要到二十幾里外的一所中學(xué)教書，許多農(nóng)活、家務(wù)雜事全部落到母親的肩上，從未抓過犁耙的母親默默承受起了一切磨難，一天下來常常是疲乏困擾、頭暈?zāi)垦！８鐮敺浅z惜他的弟媳——我的母親，盡力幫我們家干些諸如挑水、擔(dān)柴之類的重活臟活，以減少母親的勞動量。在哥爺?shù)膸椭拢覀兗医K于從風(fēng)雨飄搖中走了過來。印象中，父親每次從學(xué)校回來，買了什么好菜，總少不了要我們?nèi)ズ案鐮攣韲L嘗或留給哥爺一份。后來，每看到飯桌上擺出紅燒肉、米粉蒸肉，我們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哥爺來。

哥爺后來隨堂哥去鄰鄉(xiāng)鴉鵲湖墾殖場當(dāng)農(nóng)工，也常常回村。八十年代初，我還在讀初中，那年到墾殖場去看哥爺，當(dāng)時他為普田畈小隊經(jīng)營幾畝菜地，就一個人支個茅屋吃住在菜地旁。我就是那時才認識圓圓的包心菜、吃上甜甜脆脆的包心菜的，看著哥爺在一大片包心菜地里勞作，覺得哥爺會種包心菜真了不起，在那物質(zhì)貧瘠的年代，層層疊疊的包心菜卷起了少年的我對哥爺?shù)挠忠粚泳匆狻ｋx去時，哥爺讓我?guī)Я藘蓚€回家，背著沉沉的包心菜，我一路興奮，想著明日家里升起的炊煙一定更加生動。

那年，少不更事的我還想證實一下祖母講的關(guān)于哥爺小時候不讀書的故事。問起哥爺時，他布滿皺紋的臉抽動了一下，淺淺一笑以掩飾內(nèi)心的無奈、苦楚，久而無語，接下來鼓勵我好好學(xué)習(xí)，不可步他后塵。后從父親處得知，等到哥爺幡然醒悟想要讀書時，家境開始破敗下去。我真后悔那次莽撞不經(jīng)意觸動了哥爺?shù)男摹Ｆ鋵崳婺钢v那故事的用意是教育孫輩要好好念書。我等幾個孫兒還真沒辜負祖母的良苦用心，只是委屈了哥爺，成為大家族反面教材。好在哥爺自己也常常奚落自己，心甘情愿以此警醒后輩。

幾年不見，時間的風(fēng)霜悄悄染白了哥爺?shù)膬婶W。哥爺識不得字，話語也少，卻特別喜歡聽收音機，一部破收音機伴隨哥爺幾十年，信息、政策、時事新聞、戲曲、生活常識、評書聯(lián)播等，他都收聽。哥爺耕作之余，能有此愛好，生活過得異常的滋潤、充實、有趣。

借著從窗戶上透進來的光線，我看了哥爺?shù)穆遥帐暗眠€算井井有條。

哥爺對土地特別有感情，先后在田頭地尾、荒山草灘邊邊角角開墾出十幾塊大小不一的耕地種植農(nóng)作物，日子就這樣在鋤頭的刨挖下變得生動、豐滿起來。有時，我會讓哥爺帶我去那一塊塊寄托哥爺晚年生活情趣的荒地看一看，居然被哥爺伺弄得很肥沃，很茂盛，四季青青，花香馥郁。望著自己用鋤頭蘸著汗水寫出來的作品，哥爺笑出了孩子臉。哥爺宛如一個在大地上行吟的田園詩人，讓身心放牧于荒嶺僻野，心境散淡如菊，悠然為人處世。

有一年清明節(jié)，我回老家祭祖。哥爺詢問起我的情況來，他教導(dǎo)我要珍惜自己的工作，別弄丟了。哥爺還一本正經(jīng)告誡我不能貪污、受賄，說那樣會坐班房甚至打頭的。這些想法，想必都是收音機告訴哥爺?shù)摹４緲愕母鐮斎绱藫?dān)心顯然是多余的，因為我這一介書生無職無權(quán)，與腐敗基本無緣，只是難為了哥爺一份牽掛、叮嚀。我便把頭點得像熟透的稻穗一樣，讓哥爺放心。

吃過午飯后，我要哥爺陪我去祖母、祖父墳塋前盡點孝心，在湛藍的天空下，哥爺銀白色的頭發(fā)格外醒目。祭過墳，該與哥爺告別了，望著哥爺并不起眼且有些佝僂的背影，我的眼睛微微濕潤起來……當(dāng)再次見到哥爺時，哥爺居然問堂哥我是誰，蒼老的話語、無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有一種預(yù)感在蔓延，那一刻，我想也許留給哥爺?shù)臅r間不長了。一“想”成讖，只過了大半年時間，突然一天，我接到堂哥語速平靜的電話：“哥爺走了，有空回來送一送。”哥爺?shù)脑岫Y按照老家風(fēng)俗進行，莊重?zé)狒[，三天后安息在小村南面下岸一高地上。

而今回老家，我還會去看望幾眼那陪伴了哥爺最后歲月的平房屋，在屋檐下靜靜地站立，望著緊閉的前門耳門，透過窗戶看到屋內(nèi)墻壁上的蓑衣，擺放在墻角的鋤頭、扁擔(dān)、畚箕等，眼睛微微濕潤起來，緩緩轉(zhuǎn)過身，踽踽獨行村頭田間，去尋找哥爺近九十年的風(fēng)雨足跡。在我的老家，多少老人都是和哥爺一樣走過了平凡的一生，然后變成一個個隆起的小土堆，最終淹沒在歲月的草叢間。

回想我們的一生都是循著故鄉(xiāng)所指的命運和路徑，哥爺?shù)囊簧趾螄L不是冥冥之中的羅盤經(jīng)的指向？

（責(zé)任編輯：龐潔）

石紅許 江西鄱陽人。散文見諸中高考語文試卷、各種文學(xué)選本和文學(xué)期刊。著有散文集《河紅萬里》《風(fēng)語西河》《山河新雨》等。曾獲劉勰散文獎、中國徐霞客游記文學(xué)獎、首屆中國紅高粱文化散文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