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緣：大家庭》分析張曉剛的藝術語言

摘要：改革開放之后，中國藝術圈在兼收并蓄、百家爭鳴的文化氛圍中，本土藝術家廣泛吸收不同門類的藝術精髓，同時融入中國特色并加以轉化，在藝術作品中以自身獨特的方式反映了那一代人的生活狀態與精神圖譜，張曉剛就是其中一位，他的作品《血緣：大家庭》系列喚醒了一代人的集體記憶，隱喻歷史上年輕男女共通的感受。

關鍵詞：張曉剛；《血緣：大家庭》；藝術語言

一、藝術家概況

張曉剛，1958年出生，云南昆明人，在家中四子中排行老三，1976年下鄉當知青，1977年作為高考恢復后第一批考入四川美術學院的油畫系的大學生，這一屆的油畫學生后來大多成為中國當代藝術的先鋒藝術家，例如羅中立、葉永青、高小華、程叢林等。1980年改革春風吹遍中華大地，社會日新月異的變化為張曉剛的藝術創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和素材，在美術學院的學習中，張曉剛受到來自西方的古典主義及現代主義藝術流派的影響，他在對中國傳統藝術的深入理解上，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在校期間，他不僅專注于繪畫技巧的訓練，也逐步意識到藝術應當反映社會和個體的內心沖突，這使他思考歷史和童年的經歷所帶來的影響和感受，這種藝術觀念的形成深刻影響了他后來的藝術創作。在1985年，張曉剛加入了西南藝術研究群體，1986年至1996年在母校四川美術學院任教。1992年，張曉剛歐洲旅居游學四個月，參觀了許多西方大師的原作，這對他的創作產生了影響，于1999年創建自己的工作室，一直持續至今。

二、作品藝術語言

“血緣：大家庭”系列是張曉剛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作品技巧運用嫻熟，該系列創作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該系列作品標志了藝術家在風格和技術方面的完全成熟，具有劃時代意義，多年來繪有無數版本，反映出在家譜世系與社會政治的背景下，人與人、當下社會及整個歷史的縱向聯系，是一幅劃時代的“觀景圖”。此系列曾于不少重要的國際藝術節上亮相，其中包括圣保羅雙年展和威尼斯雙年展。它的最初靈感源自藝術家自己的家庭老照片，他對老照片中人物呈現的拘謹陌生的姿態、新式照相機所引發的面部表情深感興趣，又受到攝影現實和魔幻現實主義啟發而生的獨特繪畫語言影響，記錄了上一代人的集體記憶，揭示了個人身份在集體歷史中受到的影響。該系列經過數年的發展后，藝術家的美學風格終于從先前的表現主義蛻變成獨特的超現實主義，為此系列奠定了獨一無二的民族記憶基調。在此系列的作品中，藝術家的肖像畫采用了黑白畫形式，將攝影語言轉化為繪畫語言，采用大量的照片質感與黑白色調，并借鑒了正規照相館姿勢和灰度調色板的一般品質，里面的人物透出永恒之感。作品中如灼燒般的顏色斑點看似漫不經心，卻創造了異常的界限，讓人想起胎記、陳舊的膠片。血緣系列大部分作品均以男孩入題，極少以父母及女兒三人家庭作畫，其中女孩頸系少年先鋒隊的紅領巾，更賦予了作品深層歷史意義與暗喻，與這段空前絕后的歷史結下羈絆。

（一）作品分析

《血緣：大家庭》系列作品的原型是藝術家本人的家族，畫中的人物形象是他的父母及其兄弟姐妹，整體上構成了一張經典的全家福照片。畫面中間的嬰兒被藝術家描繪為明亮的黃色，與畫中猶如褪色般的褐黃呈現強烈的色彩對比。值得玩味的是其中還是嬰兒狀態的藝術家胸口處伸出了兩條紅線，把他與他的雙親緊密連接起來。此作完成后，以全家福為主題的兩幅作品面世，該作被稱為血緣：大家庭2號，我們可以感受到藝術家通過作品展現了整代人復雜的心理狀態，是現今市場上早期的《血緣：大家庭》系列作品。

在欣賞《血緣：大家庭》系列作品的獨特美學時，會使人夢回那個“百家爭鳴”的藝術發展時期。張曉剛的青少年時期至成年時期正值中國社會變革與發展的時代。在1982年，張曉剛作為四川美術學院的第一屆畢業生，當時除了受到社會現實主義風潮的影響，還受到了米勒和梵高的啟發。求學期間，他很快掌握了西方不同流派的油畫技法，為了完成畢業作品，他遠赴西藏，以創造性的表現主義筆觸，滿懷熱情地以當地少數民族作為創作題材。在“85新潮”美術運動里，張曉剛是“西南藝術研究群體”的領軍人物，有別于在王廣義帶領下“北方藝術群體”所主張的理性和理想主義，“西南藝術研究群體”注重西方現代主義和個人表達。

從創作步驟上看，張曉剛在畫中遵循嚴格的程序，以達到一種特定的冷漠和距離感。他先在畫布上薄涂顏料，重復這個步驟四五次，然后用較干的顏料在他們臉上畫出光斑體現紋理感，營造了褪色舊照片的感覺。紅色的細絲在畫中蜿蜒曲折，象征將我們聯系在一起的紐帶。無論是母親微微起伏的襯衫領口，還是父親筆直的束腰西裝，畫家都以一種懷舊之情牽動著觀者的心。

張曉剛以一種柔和輕盈的美學風格進行創作，在血緣系列的集體肖像中，通過呈現個體家庭單位，使人從畫面中感受一個國家的歷史。該系列每幅作品的主題非常相似，畫家真正的目標不在于刻畫肖像的真實度，而是要畫出一幅能體現人性狀態的肖像畫。該系列在1995年首展于第46屆威尼斯雙年展，引起了當時全球畫壇的轟動效應，這種特立獨行的中式美學刷新了世界對中國現當代藝術的認知，因此成為其藝術生涯乃至中國現當代藝術史的重要轉折點。

（二）造型構圖色彩

《血緣：大家庭》系列采用了系列中最知名的三人家庭構圖，呈穩定的三角結構。從作品的這種典型黑白舊照片風格中，張曉剛塑造了此系列的典型特色：只呈現單色調的顏色、多種層次但卻平滑的畫面感、筆觸近乎消失、人物只有上半身的構圖、姿態呈現羞澀拘謹的正面姿勢。那個時代所特有的發型和服飾，后來都成為作品的獨立元素，令人聯想起復古懷舊的照片。此系列深蘊中華傳統文化中最為看重的家庭觀念，所以，源自全家福照片的畫作成功引起了那一時代的觀眾強烈共鳴，迸發強烈的精神力量。

《血緣：大家庭》系列代表了畫家的個人風格，畫作無一例外都是從右側打光，人物面部輪廓在明暗交錯中逐漸消失，融入灰蒙蒙的背景。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反映了藝術家在畫面中投射的感情色彩。值得一說的是，眼睛是傳統肖像和宗教圣像里展現人物氣質的關鍵，張曉剛作品中人物的眼睛呈現超現實的烏黑亮麗，且如夢境一般，人物雙目憂郁，神情空靈。藝術家在畫面中熟練地疊壓多層色彩，試圖展現一種空靈美好的藝術效果，他認為要帶出一種空虛和女性化的抽離，則必須堅守嚴謹的繪畫程序，重復地涂上一層又一層透薄的油彩，大致上一張臉便要涂上四至五層油彩。盡管《血緣：大家庭》系列常被認為是張曉剛從表現主義藝術家到超現實主義藝術家的過渡，甚至連他本人也有同感，但這些20世紀的西方現代主義術語未必能夠反映實情，壓抑也許是比較恰當的形容詞，張曉剛說：“我重復畫出一個又一個標準美麗面孔；他們表面上平靜如水，內里卻情感澎湃。”

因此《血緣：大家庭》系列體現了個人與他者、個人與群體、個人與自身之間的詭異矛盾，此系列奠定了張曉剛在中國當代藝術史上的重要地位。

（三）表現手法

從《血緣：大家庭》系列作品的特點中可以觀察到，張曉剛展示了他獨特的藝術語言和風格，呈現現實主義和象征主義的特征。在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中，《血緣：大家庭》系列以當代中國社會為背景和題材，通過家庭和個人的故事展現社會問題與人性的沖突。作品中以人物形象為主，從生動的表情和姿態，我們可以窺見復雜的情感和心理狀態。在場景上藝術家通過精細的繪畫技巧和老照片般的場景再現，使觀眾能夠身臨其境般感受作品所要表達的情境和氛圍。

《血緣：大家庭》系列具有象征主義的深度與復雜性，在“大家庭”中我們所看到的細密的紅線和斑點，這些是作品所呈現的象征性符號和視覺意象，代表更深層次的社會和文化意義。這些隱晦的畫面安排和符號的運用，是藝術家引導觀眾對作品進行多層次的解讀和思考。現實主義與象征主義的表現手法在作品中共同呈現了獨具一格的表現力和情感共鳴。作品中的情感張力和沖突能夠觸發觀眾內心深處的共鳴，反映人們共同的情感體驗。在觀念上，藝術家挑戰了傳統觀念和現實的局限性，在細微之處激發了人們對社會和自我認知的深刻思考。

三、價值和影響

《血緣：大家族》以中國獨有的內斂含蓄的風格和濃郁的歷史感，向世界展示了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中國當代藝術新視角，從而成為藝術家生涯及中國現當代藝術史上的豐碑。其成熟的風格、流暢沉穩的筆觸與錯綜復雜的細節交織在一起，將個人歷史與更宏觀的社會集體記憶聯系起來，堪稱一部劃時代之作，代表了中國當代藝術的成熟程度。張曉剛以畫面靜謐的力量，將觀者帶入一個充滿記憶的心靈殿堂，在那里可以發現我們遙遠而柔情的血緣記憶以及我們傳承的集體記憶。

作者簡介

袁云帆，男，漢族，貴州貴陽人，碩士，研究方向為藝術學、美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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