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畫家蔡皋在樓頂有一個持續(xù)了很多年的儀式。早上五點多鐘,她面朝東邊,伸出手臂,感覺沁涼的信息從手心進入,生命的力量從指尖無限延伸,平行著去擁抱同樣在無限延伸的太陽的光線。她把這場儀式叫做“接太陽”,這成為她開啟日子的獨特儀式。
作為中國繪本界的拓荒者,蔡皋對儀式、形式極其看重,同時也在思考著內容和形式的關系,“好的東西放在好的形式里會獲得一種莊嚴感”。秉持這樣的理念,她將中國繪畫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技巧結合,創(chuàng)造出不少“好東西”,英國劍橋藝術學院兒童繪本專業(yè)創(chuàng)始人馬丁·索里茲伯瑞教授將她的作品列入“100部偉大的兒童圖畫書”。
蔡皋讓為兒童而畫的繪本,成為真正的藝術品。關于什么是藝術,她說:“藝術是人吐出來的東西,是人切近本質的東西。如果你是渾濁的,你就畫不出純粹,因為你不懂得純粹。”她畫基于聊齋故事改編的繪本《荒園狐精》透著一股純粹,小孩一對湛藍的眼睛炯炯有神,立在如墨的天地間,為了救受害而陷入瘋狂的母親,他要揮刀斬狐精。后來,繪本《荒園狐精》獲布拉迪斯拉發(fā)國際插畫雙年展“金蘋果”獎,蔡皋成為中國首位獲此殊榮的繪本畫家。
蔡皋一直都在追尋童年,用記錄做針腳,把童年與現(xiàn)在連接起來。1946年,蔡皋出生于長沙,生機蓬勃的老街市井,溫暖融洽的大家庭,為蔡皋的生命抹上了明亮的底色。蔡皋的外婆沒有念過書,卻最懂得四時八節(jié)的民俗物事,也總有說不完的故事。每當她拿起針線,那些故事就隨著針線扯了出來。她坐下剝蠶豆,嘴里就唱起兒歌:“月亮走,我也走,我跟月亮提花簍……”當年外婆的歌謠,在哼哼唱唱中,就把傳統(tǒng)文化、生存智慧教給了小孩,這些養(yǎng)分滋養(yǎng)了蔡皋的繪本作品。
常說詩畫同源,有畫,怎么可以沒詩?而蔡皋恰恰又喜歡詩歌,“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當她畫《桃花源的故事》時,這些句子排著隊就來了。
蔡皋也曾遇到自己生命中的“桃花源”。20世紀60年代從湖南第一師范學校畢業(yè)的蔡皋,被分配到株洲偏遠的寺村當小學語文老師。鄉(xiāng)下辛苦,一行秧插不到頭,但學生愛她,學生從山里來,會給她帶一枝杜鵑花,悄悄插到她的房間, 讓生活變得充滿詩意。蔡皋也毫不掩飾對孩子的崇愛,她把孩子當老師,叫他們“我的小先生”。在圖畫書《小先生》里,她極用心地寫下身邊孩子的日常語言,畫下他們的舉止形貌。
青年時期,選擇繪畫之前,蔡皋本來立志于寫作。她很愛看書,愛文學,喜愛法國作家和俄羅斯作家, 也喜歡五四時期的作家和以方言入文的湘籍作家。童年讀到的書,會在冥冥之中塑造著孩子的模樣,就像惠特曼詩中的那句“有一個孩子每天向前走去,他看見最初的東西,他就變成那東西”。
蔡皋為孩子們營造了一個充滿童趣的世界,也為無數(shù)成年人留下了童年記憶。在她的講述里,繪本是自然之美、人文之美和藝術之美的總和。在《十三邀》的訪談中,《學其短》的作者鐘叔河說:“蔡皋對孩子的天真爛漫、對花花草草、對植物動物是寄托了情感的,她的作品也是有趣味的,那些畫作應當與文字融匯在一起,她的作品是能夠表達詩歌、原文的意境的。”這番話說得誠懇而貼切。
蔡皋愛著生活,鐘情于草木自然,在樓頂種出了一片桃花源,閑暇時,她會與動植物對話,如果看見青蛙在樓上談戀愛,她會說“不好意思,我不是要看你們的,你們自己擋在我的路上了”。生活真是一萬個值得,像孩子一樣感受著世間,欣賞萬物,一任天真,這就是蔡皋。(輯/溫好,資料來源:谷雨實驗室-騰訊新聞、央視新聞、中國婦女、點燈人教育等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