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風骨》：孜孜不倦剪辮子的人

趙宗彪

日前，蘇露鋒的新著《士人風骨》出版，我一口氣讀完。古人說，見書如面，那個書，一般指書信。而現在我讀了作者的一本書，仿佛與他交談了一整天，從書中窺見他的思想、學識與修養(yǎng)。

《士人風骨》編入北岳文藝出版社的“香雪文叢”，是蘇露鋒近幾年歷史隨筆作品的一個專題選集，題材以中國古代士人故事為背景，用現代的文明常識加以解讀，文筆所及，可謂上下五千年，縱橫三萬里，妙文趣事娓娓道來，常有生花妙筆，讓人或拍案，或莞爾，回味深長。

西哲說過，人是會思想的蘆葦。文明的進步與文化的繁榮，往往都因為愿意書寫“私想”的人多了，有了各種思想的激蕩、碰撞，再激發(fā)出新的思想與創(chuàng)造，從而引領社會的前進。

清末民初，中國開始向現代國家轉型，從郭嵩燾、梁啟超到胡適、魯迅，一批仁人志士為此前赴后繼，不斷啟民智、辦教育，希望中國早日進入現代社會。社會的進步，都是從器物的變化到制度的改變，再到思想文化的更新。其中，最艱難的是思想文化的更新。民國時期著名的“辮子教授”辜鴻銘認為，剪掉頭上的辮子容易，剪掉頭腦里的辮子難。兩千年的秦制，在清朝滅亡后即被推翻，器物也在快速地變化。在器物、制度之外，維護王權政治的那一套思想倫理，經過兩千多年的固化，已經深入人們的思維內存之中，需要更多的人來進行思想與文化的革新——“剪辮子”，普及現代文明思想的常識。

現在，我們用上了手機，坐上了飛機，但是，與現代文明格格不入的“思想辮子”，在一些地方和一些人當中，依然存在和生長。在傳統(tǒng)古書里尋找思想的火花，在前人的行為中探求與現代的相似性，比談單純的理論更容易為人接受，也更容易打動人心。蘇露鋒以一個知識分子的責任與擔當，以傳播現代文明常識為使命，自覺自愿地做著思想辮子的剪刀手。

本書《顧炎武的警告》一文中，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顧炎武提醒學生潘耒，倘若進入官場，要保持學術公正與人格獨立都很難。潘耒自以為意志堅定，定會出淤泥而不染。直到入官場后，才發(fā)現一切都身不由己。最終，他下定決心退出了仕途。可見顧炎武的洞見之明，也反映出王權政治對社會影響之深、之廣。

在《皇上“殺熟”有玄機》中，作者在列舉了帝王們誅殺功臣的通例之后認為，帝王攫取王權靠的是兩件法寶：暴力與欺騙。一旦坐穩(wěn)了天下就會“殺熟”，既是解除王權的潛在威脅，也是重塑新的等級秩序。可謂一語中的。

書有多種，有的書，可以享受閱讀的過程。有的書，在享受閱讀的樂趣之后，又會帶來思想的回甘。《士人風骨》正是這樣的一本書。因為作者是頭腦辮子的剪刀手，刀快，手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