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美，一半在酉水

● 錢燁

“你實在應來這小河里看看，你看過一次，所得的也許比我還多，就因為你夢里也不會想到的光景，一到這船上，便無不朗然入目了。”1934年，沈從文給愛人張兆和寫信介紹湘西的山水，說的是沅水，其中也有酉水河的曲折婉轉。

沈從文對于酉水是極熟稔的。他在湘西從軍最后兩年的時光都在保靖待著，那蜿蜒的河床與酉水兩岸造物的神奇，他耗費體力調查良久。他曾在去保靖的水路上，在酉水河灘上睡了一個晚上，那一夜是1922年的元宵，春寒料峭，山與水都是黑漆漆的，只聽了一夜的灘聲。

酉水在湘黔鄂渝四省市交界處穿針引線，將人們的生活接入紅塵。它的一半是水，另一半是土家人的夢。酉水船歌，沈從文的書，都記載了它激蕩的情懷，濃烈的愛意。它是自然的，更是人類的。

我們一行人選擇從遷清公路開始此次旅程。起點在保靖縣城，終點在清水坪，清水坪對面就是里耶古鎮。這條公路修建時間不長，緊貼著酉水，沿途風光盡收眼底，是親近酉水的絕佳窗口。

公路全程約70公里，有幾個點是必停的，如摩天石刻“天開文運”、碗米坡、首八峒、比耳、清水坪。上行段是逆流而行，酉水時而狹窄，時而寬闊，窄處，有白花花的懸崖，是石灰巖被河水深度切割，形成了陡峭峽谷。一汪碧水在里面盤旋，直到一頭撞上迎面而來的峻嶒的山，折了一個大灣，幽幽地向后退去了。

寬闊處，過了碗米坡電站，是一場高峽出平湖的視覺盛宴。酉水河下游的鳳灘、中游的碗米坡都是梯級開發的大型水電站，這兩座水電站改變了酉水的面貌，讓許多陡灘成為歷史。

水體抬高后，酉水看著漫無邊際，與山貼得緊的地方，常有一兩處人家，房子是黃墻黑瓦、穿斗式構架的。沿河必有一個小小的石臺階碼頭，你可以坐在岸邊癡癡地等，看船家搖櫓，穿過碧綠的水面，向你駛來。那船是木船，槳是一根木頭綁在船頭，站在船上的人慢慢劃開，水花就蕩漾起來。

小鎮比耳是酉水之行的意外收獲。本來打算放棄這里的，畢竟它與清水坪、碗米坡相比名聲太小。

這個小鎮俯身在酉水南岸的高地上，高地之下兩米處便是翠綠的酉水。河水如綠松石般透亮，應是河底有礦物質。遠遠看去，兩岸橙林黃澄澄的。因為地勢高聳，水面又很低，小鎮和橙林仿佛都浮在半空中，感覺非常奇妙。

從小鎮穿過，有條瀑布，這里也是村里取水的地方。芙蓉鎮號稱是懸在瀑布上的古鎮，在這點上，比耳跟它很相似。

這是一個很容易錯過的小鎮，遷清公路從它上面通過，如果要進鎮來，需要急急地掉個頭。鎮上有兩條并行的街，上面那條是本地人趕集的地方，下面那條是藝術街。因為比耳竹涼席在湘黔邊界很有名，這里便形成了竹市。

說是小鎮，但給人的感覺就像走在村里，站在路上曬太陽的時候，我跟一些老鄉打招呼，他們都回以禮貌的問候。

在我看來，比耳周圍的山是保靖幾個沿河古鎮中最好看的，山脈的走向看起來比芙蓉鎮的都俊俏。我通過無人機傳回的畫面看到這些山，想起了在桂林見過的峰林平原景觀，覺得它就像一幅中國山水長卷，與湘西其他地方都不一樣。

不過，印象最深的還是中午吃的雞。在橙樹下散養長大的雞，肉質嫩滑，湯也十分鮮美，這也讓比耳在我心中更加美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