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禍的煙花

梁軍

現場測試煙花

樂于助人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在幫忙過程中被煙花炸傷，賠償問題如何解決？是燃放不當、運輸疏忽，還是產品缺陷？近日，湖北省棗陽市人民法院就調解了這樣一起特殊的案例。

葬禮幫工被煙花炸傷

2023年6月，棗陽市七方鎮王女士的老母親去世，因王女士兄妹四人為人和善，親朋好友聞知，也都購買紙炮紛紛趕到王家吊唁。有的村民自發或受邀前去幫忙辦理喪事。意想不到的是，在送葬時，幫忙人陳某在點燃“蕾中王”組合煙花后，煙花并沒有向空中彈射，而是發生了“炸膛”。幫忙人馬某躲閃不及，后脖頸處被炸傷流血。由于傷情嚴重，馬某被送往醫院治療。經醫生診斷，馬某為爆震性耳聾，雙耳鼓膜穿孔。后經司法鑒定，馬某耳部受傷構成十級傷殘。這對馬某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與此同時，一連串的問題來了，燃放煙花突發意外，誰來為此次事故承擔責任？

事后，因為賠償問題，雙方未能協商一致。馬某向棗陽市人民法院七方法庭提起訴訟，要求王家四兄妹、湖北某煙花爆竹有限公司及旗下市（縣）、鎮、鄉三級煙花爆竹代理經銷商和煙花生產商等九被告賠償其醫療費、護理費、誤工費、殘疾賠償金、交通費、鑒定費等各項損失共計12.4萬余元。

巡回審判，以案普法敲警鐘

受理案件后，承辦法官考慮到時近年關，農村燃放煙花爆竹比較普遍，稍不注意就可能發生意外，認為此案頗有教育意義，決定到村委會巡回開庭。

2023年12月6日，隨著法槌聲響起，一場“煙花官司”的庭審在七方鎮祠堂村村委會進行。聽說“巡回審判車”來到家門口，村民們就三三兩兩地趕來聽審。

“王家辦喪事喊我去幫忙，沒想到，我站在10多米遠，還是被他們燃放的煙花炸傷，現在聽力極度下降。醫生說，爆震性耳聾沒有特效的治療方法，這給我的工作、生活帶來極大不便。我的損失，要求被告全部賠償，希望得到法庭的公正裁決。”原告馬某說。

對于馬某的訴求，代表三兄弟出庭的被告王女士感覺十分委屈。她答辯說：“這起案件應該屬于產品質量責任糾紛，我們不是適格的訴訟主體。我們家辦喪事是買煙花，既不是做煙花的，也沒有經銷煙花，對于馬某的受傷，責任應該由銷售方和生產方承擔。”

而煙花生產商、銷售商則辯稱，本案所涉煙花產品均通過國家質量檢測，不存在質量問題。這次煙花發生“炸膛”傷人，不排除是運輸或貯藏不當所造成。同時，王家作為組織燃放者，沒有按照煙花上面的說明提醒燃放，屬使用不當造成，其應承擔責任。另外，原告未在安全區域觀看（30米以外），其也有責任。但作為廠家，愿意從人道主義考慮，給予原告2萬元的賠償。

庭審中，雙方就爭議的煙花質量問題，當庭提交了炸膛煙花殘片和未燃放的同箱煙花。承辦法官對未燃放的煙花進行了現場試放，引導雙方分析煙花炸膛原因及雙方責任大小。在開庭前了解情況、庭審中進一步查明事實的基礎上，承辦法官對雙方進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后，雙方當事人情緒逐漸緩和，均表示需征求家人意見和公司領導意見后，擇日另行調解。

多方聯動，賠償糾紛終化解

為徹底化解雙方矛盾糾紛，節省司法資源，2023年12月27日，承辦法官邀請全國優秀調解員、鎮司法所所長宋輝，事發地村干部及鄉賢參與調解。

“我是出于義務幫工被煙花炸傷，造成十級傷殘。自耳朵受傷后，嚴重影響聽力，給我的生活造成很多不便。對于我的各項損失12.4萬余元，要求雇主和煙花生產商和銷售商給予賠償。”馬某堅持自己的訴求。

“原告給我們幫忙被煙花炸傷，主要是煙花存在質量缺陷。原告受傷后，雖然我們兄妹四人都有困難，也在積極籌錢給原告治療，從內心講我們已盡到了義務。我們也是受害者，原告所有損失應由煙花生產商和銷售商承擔。”王女士說。

而煙花生產、銷售商則認為，出廠的煙花都有生產許可證和產品合格證，每個煙花都有燃放說明，并且標明安全燃放距離。本次煙花炸膛，不排除在搬運過程中摔破底座或放置不當所致。另外，王家在安排人燃放煙花過程中，一沒有看燃放說明，二沒有保持安全距離，故原告和王家應承擔主要責任。作為煙花的生產商和銷售商，我方愿意承擔作為企業的社會責任，但只應承擔次要責任。

對此飛來橫禍，雙方各有各的說辭。承辦法官了解到本案的癥結所在，從法律規定、訴訟成本等角度闡明法理。調解員、村干部、鄉賢則從鄉土人情、為人處世等方面強調情理、事理，逐漸解開當事人的心結。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調解，最終雙方達成調解協議：由王家兄妹繼續支付原告賠償金5000元，煙花生產商、代理商、銷售商支付原告賠償金5萬元。至此，該起糾紛順利化解。

兩種關系，要分清歸責

“義務幫工體現了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互相幫助、互相關心的道德風尚，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應予以鼓勵和提倡。”承辦法官介紹說，《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明確規定，無償提供勞務的幫工人因幫工活動遭受人身損害的，根據幫工人和被幫工人各自的過錯承擔相應的責任；被幫工人明確拒絕幫工的，被幫工人不承擔賠償責任，但可以在受益范圍內予以適當補償。幫工人在幫工活動中因第三人的行為遭受人身損害的，有權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也有權請求被幫工人予以適當補償。被幫工人補償后，可以向第三人追償。

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179條規定，侵害他人造成人身損害的，應當賠償醫療費、護理費、交通費、營養費、住院伙食補助費等為治療和康復支出的合理費用，以及因誤工減少的收入。造成殘疾的，還應當賠償輔助器具費和殘疾賠償金；造成死亡的，還應當賠償喪葬費和死亡賠償金。

本案中，馬某為王家兄妹的利益，無償提供幫助，體現的正是和諧友善的村民關系，王家兄妹作為受益人理應彌補馬某的損失，對馬某的損害承擔責任。而馬某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幫助王家辦喪事過程中未盡到安全注意義務，致使自己受傷，其亦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

那么，產品質量出現問題，受害人、廠家、商家責任如何界定？承辦法官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123條規定，“因產品存在缺陷造成他人損害的，被侵權人可以向產品的生產者請求賠償，也可以向產品的銷售者請求賠償。產品缺陷由生產者造成的，銷售者賠償后，有權向生產者追償。因銷售者的過錯使產品存在缺陷的，生產者賠償后，有權向銷售者追償”。本案惹禍的煙花，該產品級別屬C級，依照《煙花爆竹安全與質量（GB10631—2013）》國家標準的規定，產品燃放不應出現倒筒、燒筒、散筒、低炸現象，該煙花在燃放后發生“炸膛”，顯然不符合上述安全標準，故存在一定質量缺陷。

綜上，本案存在義務幫工和產品責任兩種法律關系，具體選擇何種法律關系來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原告馬某享有選擇權。至于賠償范圍，包括醫療費、住院伙食補助費、鑒定費、營養費、護理費、精神撫慰金、交通費、殘疾賠償金、誤工費等。其中十級傷殘賠償金標準是：受訴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或者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標準乘以20年再乘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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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薛華? ? icexue0321@163.com

法官點評

煙花雖美，小心有“炸”。承辦法官提醒廣大群眾，大家在燃放煙花爆竹時，要嚴格遵守燃放說明和警示語，同時生產者也應確保產品質量合格，別讓絢麗的煙花變成慘痛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