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傳統紋樣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應用
——以“蝴蝶紋”為例

譚雯

（泉州師范學院 服裝設計與工程專業，福建 泉州 362000）

0 引言

苗族，在我國貴州地區人口分布最多，苗族服飾中蘊含著豐富的文藝資源。由于苗族沒有自己的文字，故而苗族人民用紋樣來記錄本民族的英雄故事。而紋樣，是承載民族記憶的一個重要符號。紋樣也是服飾重要的組成部分，與其他民族中的紋樣一樣，苗族紋樣也遵循“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規律。苗族將刺繡、蠟染、銀飾、剪紙等工藝作為紋樣載體，記敘和傳播苗族本民族的文化。

隨著國家對于我國非遺文化的重視和政策傾斜，國民經濟水平的提升，年輕人的民族自信心的不斷加強和追求服飾個性化表達的心態下，華美重工的苗族服飾在現代的標準化成衣中脫穎而出。以往的學術研究重視文獻方面研究，但探尋紋樣在現代服裝的應用和創新具有更深遠的意義。

文章以苗族服飾中出現頻率最高、具有民族烙印的“蝴蝶紋”為研究對象，利用文獻研究、田野調查和案例分析的方式從案例分析中探尋“蝴蝶紋”元素的審美特征，并且對其在現代服裝中的運用進行分析，試圖通過對苗族紋樣文化的起源、工藝手段和形態特征的分析，揭示傳統文化與現代時尚理念的碰撞與融合，從而獲得將傳統觀念與現代思想進行有效融合的目的，為現代時裝設計的創新提供新的啟示。

1 苗族傳統紋樣

圖騰崇拜，是指關于人與某一圖騰有親緣關系的信仰?！坝捎谠谠紩r期人類的認知能力有限，許多自然現象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所以苗族先民對自然有著崇拜之情，他們有著‘萬物有靈’的觀念[1]?！崩寺拿缱逑让駥⑷赵滦浅?，花鳥魚蟲賦予擬人化的含義。在日常生活中，她們就將萬物繪為圖騰，這些精神圖騰中蘊含著她們對于自然的崇敬與熱愛、審美理念、同時也蘊含著對于本民族人丁興旺的祈愿。由于苗族部落的五次遷徙，苗族人遺失了自己的文字，所以服飾上的圖騰，是除了口頭轉述之外最具有實用性、審美性、文化性的記述方式。貴州苗族常見的圖騰紋樣有：蝴蝶、龍、魚、鳥、楓樹、牡丹等。

蝴蝶紋，蝴蝶被視為萬物之母。是苗族族群的守護神，保佑豐收、庇佑子孫的神明。其意義相當于t漢族捏土造人的女媧娘娘。

龍紋，苗族的龍紋與漢族龍紋區別很大，苗族的龍紋取材蜈蚣、蝦、人的象形。但與漢族龍紋一樣，是憑借想象依靠不同生物象形勾勒出來的形象。

魚紋，魚有著年年有余的寓意。而魚生多籽，是生命力和繁衍的象征。其中也包含著苗族人民對生殖的崇拜。

楓樹紋，苗族古歌《楓木歌》中楓樹是孕育萬物的神樹。楓樹被劈開，樹心的繭生長出蝴蝶。楓樹在苗族也被稱為是“風水樹”

2 苗族蝴蝶紋

苗族蝴蝶紋，是代表苗族萬物之母——“蝴蝶媽媽”的重要神話圖騰元素。苗族古歌《妹榜妹留》中有記載“楓樹生榜留，有了老媽媽，才有你和我，應該歌唱她……榜留和水泡，游方十二天，成雙十二夜，懷十二個蛋，生十二個寶”。其中的“妹榜妹留”就是貴州苗族神話里的、人、神、獸之母“蝴蝶媽媽”，蝴蝶媽媽生下了十二個蛋，最后一個便是人類之祖姜央?！昂北旧硎锹焉鷦游?，具有較強的生育能力；而“媽媽”則是體現苗族人希望人丁興旺的生殖崇拜的載體。苗族人以美麗優雅的蝴蝶來贊譽女性，希望她們多多生養。“蝴蝶紋”并不單純只畫作蝴蝶，也會和花、人、姬宇鳥、魚結合。并不拘泥于蝴蝶本身的象形效果，而是融入苗族女性充分的想象力。

蝴蝶紋樣元素在貴州苗族的蠟染、刺繡、銀飾等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均有很高的出現率，在苗族的建筑中也處處有蝴蝶身影?？梢哉f蝴蝶紋樣是苗族承載民族記憶符號的一個重要載體。苗族人繡蝴蝶、畫蝴蝶都是在祈求萬物之母的庇佑。例如在苗族背扇上繡蝴蝶紋，就是祈求蝴蝶媽媽保佑孩子健康平安成長。而在蠟染中，由于蠟染相比刺繡更不耗時。所以蠟染中的蝴蝶紋樣更細致且多變，并且苗族蠟染偏愛蝴蝶紋，幾乎95%的蠟染作品中都會出現蝴蝶。苗族人民“出于對始祖無比敬仰的態度，觀天地之象，繡萬千蝴蝶”[2]。

3 在苗族傳統服飾中蝴蝶紋的特征

3.1 形態特征

苗族的蝴蝶紋樣除了單獨出現形成單獨紋樣之外，還會與植物、人物、動物紋樣或者其他紋樣一起組合出現。苗族“蝴蝶紋”并不像西方素描一樣追求絕對寫實的表達，而是融入很多抽象的設計表達?！扒瓥|南苗族服飾蝴蝶紋普遍應用于上衣、背扇、圍腰三種服飾品中[3]?！?/p>

蝴蝶紋為單一紋樣出現是指沒有其他紋樣輔佐，單獨連續的“蝴蝶紋”表達“連綿不斷的福”的造型意蘊[4]。

蝴蝶紋成為單獨紋樣，一般以均齊式圖案出現。均齊式是指在固定的中軸線或者中心點的四周配置相應的同形同量紋樣的對稱形式。這種絕對對稱的紋樣使得圖案畫面結構嚴謹，飽滿。在蠟染的整塊布料中，蝴蝶紋以主題紋樣或者輔佐其他紋樣的形式出現在周圍，呈現軸對稱的形狀。

蝴蝶紋與植物融合形式出現，例如蝴蝶紋與石榴花組合出現，蝴蝶的翅膀與花草卷紋融合串聯出現，呈現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狀態。或者與花草卷紋相融合，蝴蝶的觸角呈現植物、花卉的卷曲形態?；蛘吆某岚蜃優榛ɑ芑ò甑牟ɡ藰邮?。蝴蝶紋與花卉的組合表達“蝶戀花”的贊頌愛情的主題或者與“多籽”植物石榴的組合，其本質也是對于“生殖生育”崇拜表達。

苗族蝴蝶紋常會以組合融合，異變的形式出現。保留蝴蝶翅膀的廓形，但是內部紋樣畫作類似魚鱗的樣式，是蝴蝶紋與魚紋的交融組合。

3.2 色彩特征

刺繡里的蝴蝶紋特征為使用色彩艷麗的五行色，或同色系色彩漸變。苗族刺繡使用五彩線，以黑布為底。苗族刺繡紋樣的五彩線：白、青、黑、紅、黃色線，恰好與漢族崇尚的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色所對應。也正好是現代色彩學中的三原色和兩種無彩色的結合。常以黑色為底布，橘紅、深紅為主色調；天藍色、白色、黃色作為點綴,以冷暖對比設色的方式來達到圖案的和諧統一?；蛘呤且酝担y樣從深到淺的過渡漸變。

紅色、橘紅色系在苗族服飾中出現頻繁。格塞羅曾經在《藝術的起源》中說過：“我們只要留神觀察我們的小孩，就可以知曉人類對于這種顏色的愛好至今還很少改變，在每一個水彩盒的顏料匣中，裝朱砂紅的管子總是最先用空的”。紅色的波長最長，在空間之中穿透力最強，在云霧繚繞的山林中最能引起注意。所以苗族對于紅色的偏愛可能與人類先天的心理偏好有關。

蠟染中蝴蝶紋大多以藍底白花的形式出現，蝴蝶紋樣由于蠟的防染效果呈現白色，底布則為藍靛草的反復浸而染展現出深藍色，深藍底布和工藝繁復的白色線條呈現出巨大的視覺沖擊力。而蠟染不僅有單一的藍白雙色，貴州文化廳在1987年平壩考古中就發現了佐證彩色蠟染技術在我國宋代就已出現的殉葬服飾——宋代鷺鳥紋彩色蠟染衣裙。這件鷺鳥紋彩色蠟染衣上的紋飾黃藍相間。此外，苗族染色工藝中，由于染料植物不同，還會染出黑色、灰色、綠色、黃色、紅色。

3.3 工藝特征

蠟染中的蝴蝶紋相比苗繡中而言更加具象象形化，一般為軸對稱圖案出現，蝴蝶的特征比較明顯和細致，大多作為主題紋樣或者輔助紋樣環繞在主體紋樣周圍。并且由于在去蠟浸染過程中，蠟跡破裂、染料沁入，形成天然的“冰裂紋”，具有特殊的美感。

而刺繡中的蝴蝶紋則會有較為抽象的表達。例如，打籽繡中的蝴蝶紋會對圖案進行變形變異、提煉簡化。筆者研究以往的文獻發現，常見的打籽繡蝴蝶紋樣式，從主體中左右衍生的是蝴蝶觸角，中心的紅色是蝴蝶的腹部，分布左右兩邊的紅色區域是變形之后的鱗翅，腹部下面折疊狀的則是步行足。而打籽繡蝴蝶紋抽象圖案則是蝴蝶的身體部位的組合，繡娘們在繡制圖案時主觀地創造圖案，汲取她們認為蝴蝶好看的部位，繡入紋樣中，也不一定會遵循軸對稱或齊均式的樣式出現，而是以一種更加靈動飄逸和抽象的形式出現。

4 苗族蝴蝶紋在現代服裝中的應用

4.1 應用案例

4.1.1 HUI卉2023SS蝴蝶媽媽

“HUI卉”是由中國設計師趙卉洲創立的女裝設計品牌，近年來一直以中華文化為內核，融入現代設計理念?！胺沁z再設計”（REDESIGNR）是趙卉洲女士一直堅持的事情。HUI2023春夏高級成衣中，以“蝴蝶媽媽”為主題，將貴州苗族史詩搬上米蘭時裝周。

趙卉洲對蠟染的面料進行創新改良，苗族蠟染的土布用丹寧、真絲面料代替。丹寧面料和苗族土布一樣具有結實耐磨的特型，色彩方面都是藍色色系，用白色單色刺繡和釘珠在丹寧面料上呈現蝴蝶紋，設計師將神秘古樸的苗族非遺刺繡提煉出現代化輕松愜意的都市休閑感，搭配鴨舌帽和遮陽帽呈現運動風，打破了非遺產生的距離感。真絲面料代替苗家土布，實現質感上的提升。而色彩上延續苗族冷暖對比設色的搭配方式。蝴蝶圖騰廓形提取到金屬腰帶，蝴蝶刺繡圖案采用大面積機器印染的方式，利用現代技術提高生產效率，擴大了表達空間。

4.1.2 ZHUHCONGYUN 2023AW[苗]

“ZHUHCONGYUN 2023AW[苗]”是由中國設計師朱崇惲于2013年創立的中國設計品牌，ZHUHCONGYUN品牌哲學“大美不言”取自莊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創始人朱崇惲女士一直以東方文化為本源，以極簡利落的的廓形、純凈自然的色系、服飾適當的留白來體現東方服飾的韻味。2023AW[苗]系列以蝴蝶媽媽的創世故事為靈感來源，系列中以楓葉、苗族建筑、蝴蝶紋為靈感來源。2023AW[苗]系列沿襲品牌的極簡主義理念，以黑白色為基調，重新調整設計紋樣的排列方式，蝴蝶紋樣。創新點在于以白色面料為底布，改變苗族蝴蝶紋樣在在服裝上的排版位置、和色彩明度。將打籽繡中的“蝴蝶紋”從辮線繡和堆布繡的格子中釋放出來，更加自由地展現在衣身上。

4.2 蝴蝶紋在現代服裝中的應用方向

筆者將苗族蝴蝶紋進行提煉簡化，設計了系列服飾，如圖1，蝴蝶紋的應用方法如下。

圖1 設計作品

4.2.1 提煉簡化

通過對苗族傳統蠟染蝴蝶紋的提煉簡化，保留蝴蝶紋原有神韻，進行形態上的簡化創新。對于傳統紋樣的現代創新，要在保留原有藝術氛圍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所以過多的添加和一味追求形變會喪失民族文化原有的辨識度和特殊性。

4.2.2 面料改造

在面料上丹寧和薄紗代替苗家土布，更具有現代感和飄逸感。由于丹寧面料在織物結構上更結實耐磨、工藝效果多樣化的特點，在現代服飾中備受追捧。丹寧面料在色彩上延續蠟染的藍底白花簡約但強對比的視覺效果。將蝴蝶紋運用在這種常見的面料上，使得蝴蝶紋有更加現代化、簡易化、日?；谋磉_。

4.2.3 廓形改變

服裝的“型”作為服裝設計的三要素之一，在服裝中起到重要作用。在現代“新中式”風格的影響下，旗袍類服飾創新求變。除了追求廓形不斷現代化，也可以從紋樣入手，例如：在簡單的旗袍款式中使用苗族蝴蝶紋。

5 結語

蝴蝶紋是苗族圖騰文化中必不可缺的一環，它是苗族勞動者對于自然的敬畏崇拜在日常生活中的顯化，是苗族婦女審美的結晶，更是苗族歷史神話重要的承載母體，具有極高的藝術欣賞價值。本文通過對“蝴蝶紋”在苗族服飾上出現的色彩、形態、工藝的簡要分析，闡述了“蝴蝶紋”的外部特征和內在寓意。通過分析中國現代設計品牌對于苗族“蝴蝶紋”現代再創新，來為今后苗族紋樣非遺文化的創新再設計提供新的思路與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