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國產懸疑網劇敘事新變：跨時空本土化表達

摘要：目的：隨著國產網絡劇集的不斷發展，網絡懸疑劇作為網絡劇的一大類型，受到了廣大觀眾的青睞。以愛奇藝為代表的懸疑劇品牌“迷霧劇場”的劇集頻頻出圈，各平臺也不斷出品品牌化的懸疑網劇，打造對標美劇的高質量、精品化的網絡劇集。文章以懸疑網劇為文本對象，探討近年來國產懸疑網劇的敘事變化。方法：采用案例樣本分析及比較分析法。結果：研究發現，從《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開始，各平臺不斷推出評分高、口碑好的劇集。縱觀2022年及2023年上半年的《膽小鬼》《他是誰》《塵封十三載》《平原上的摩西》《漫長的季節》等國產網絡懸疑劇集，其在遵循西方懸疑劇敘事傳統與規則的同時，進行了現實主義的本土化敘事表達探索，從過去的重懸念、重反轉，強調案情的復雜轉向對社會現狀、現實議題的思考。除了觀照現實，跨時空作為連接過去、現在、未來的一種敘事手法，連接了時間與空間，也成為國產懸疑網劇本土化表達的一種敘事策略。結論：國產懸疑網劇的敘事風格變化，將中國的現實主義敘事傳統融入其中，在營造懸疑氛圍的同時，融入具有現實和普世意義的社會議題，延續了國產影像的傳統敘事特征，實現了本土化表達的傳承與發展。

關鍵詞：跨時空；懸疑網劇；敘事新變；本土化表達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5-0-03

2020年愛奇藝“迷霧劇場”播出的《隱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豆瓣評分均在8.5分以上，帶領懸疑網劇成功出圈。這兩部影片都在懸疑解謎的同時探討了社會話題，此后的國產懸疑網劇也逐漸走上了剖析社會與人性的道路。2020年愛奇藝“迷霧劇場”大火后，其他流媒體平臺如騰訊、優酷也推出了“X劇場”和“懸疑劇場”。2022年以來，“愛優騰”三大流媒體平臺出品的懸疑網劇，如《膽小鬼》《他是誰》《塵封十三載》《回響》《漫長的季節》《平原上的摩西》等，都因制作精良、情節跌宕、主題新穎而出圈。懸疑劇是指帶有懸念的、劇情離奇的電視劇。早些年的國產懸疑劇喜歡采用“單元劇”的模式，類似于《福爾摩斯》系列及日本動漫《名偵探柯南》，講述一個又一個離奇的獨立案件，以人物過去的經歷為主線，隨著迷霧的散開，主線故事的謎團也逐漸浮出水面，如電視劇《重案六組》《唐人街探案》《心理罪》《他來了請閉眼》《暗黑者》等，通過畫面的奇觀性和劇情的緊湊、反轉的高能獲得觀眾的青睞。而近幾年的國產懸疑劇逐漸走向了關注社會現實的道路，即在解謎、推理的過程中，聚焦青少年犯罪、女性生存困境、家庭倫理等現實話題，披露現代社會因階級、金錢產生的矛盾以及人性的扭曲與陰暗，同時寄予對未來的希望。國產懸疑劇敘事正不斷探索本土化表達，通過社會議題融入現實因子，將懸念糅合進時空跨越中。

1 現實主義“慢敘事”——苦難的煎熬與生活的質感

在全球化浪潮下，堅守本土化是影視創作者近年來不斷探索的創作方式。現實主義的創作方式在敘事過程中所延伸出的現實主義精神與文化內涵是中國影視作品本土化表達的一種策略。中國的文藝作品積淀了深厚的現實主義傳統，從小說到電影再到電視劇，優秀的作品無不蘊含著現實因子。中國懸疑題材的電視劇相較于美國起步較晚，早期基本照搬美劇套路，一方面學習美劇中制造懸念的方法，以案件的離奇、劇情的反轉講述中國的懸疑故事，其中包括對中國古代清官斷案故事和中國現代社會真實發生的案件的改編，如《神探狄仁杰》《重案六組》等。另一方面，直接改編原有懸疑美劇或西方懸疑小說。而近年來，懸疑網劇中也出現了一批現實主義懸疑劇集，如《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膽小鬼》《他是誰》《回響》《漫長的季節》等，其懸疑的外殼包裹著時代洪流下人物跌宕的命運。此類懸疑網劇一改美劇風格，在凸顯懸疑色彩的同時，探討社會現實問題，不斷探索中國本土化的懸疑表達。

懸疑劇往往劇情緊湊，用快節奏的敘事與高能的反轉抓住觀眾的獵奇心理，而近期的懸疑網劇則呈現出一種“慢調”敘事，這樣的敘事方式蘊含著中國古典的東方美學意蘊，體現出一種苦難的煎熬與生活的質感。《平原上的摩西》著重刻畫的不是人物間的矛盾關系，而是不同角色的經歷與情緒，讓懸疑自然地出現在每個人物的生命之中。《漫長的季節》體現了現實生活的“靜”與“慢”，這一緩慢的敘事節奏在賦予該劇現實主義色彩的同時體現出生活的質感——“慢”是王響背負失去妻子與兒子的痛苦生活了18年的慢，也是沈墨失去了一切甚至失去了自己背負仇恨逃亡18年的慢，更是被困在過去那個年代、被奔騰的時代洪流拋棄，生活在底層與邊緣苦苦掙扎的人被命運不斷捉弄的慢。

2 特定空間的懸念感——典型環境的新表達

恩格斯曾如此定義現實主義，“在我看來，現實主義的意思是，除細節的真實外，還要真實地再現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環境的典型性與時代密不可分，典型環境揭示了環境通向時代本質的可能，同時也是時代環境的縮影和具體化表現［1］。在近期國產懸疑網劇中，典型環境下的時代特征、環境背景成了一種帶有懸念感的特定空間，在揭示人物悲劇造成的懸念的同時，體現出整個大時代的生活困境，這一困境帶來了黑暗面，也是近期國產懸疑劇懸念構成的動因。

在影視作品中，空間承擔了一定的敘事功能，它既是一個場景空間，又是一個能夠表達情感和主旨的心理空間。所謂空間，是“物質存在的一種客觀形式，由長度、寬度、高度表現出來，是物質存在的廣延性和伸張性的表現”［2］。在近期的國產懸疑劇中，其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過去與現在固定空間的對比、社會環境的變化、與人物心理掛鉤的特殊場域。

首先是過去與現在固定空間的對比。在懸疑網劇中，不同時間的同一場景的出現，有利于設置懸念，觀眾仔細對比過去與現在的區別時，往往能捕捉到一些線索。從一定程度上說，引入非線性敘事就是創作者增強受眾參與感的一種策略［3］。如《漫長的季節》中王陽在過去的時間線中跳的那條正處枯水期的河，在后來的時間線中多次出現，王陽的結局在過去和現在的交替中構成了一種預設。其次是社會環境的變化。該變化在時間的變遷中體現，在帶有現實因子的懸疑劇中，社會環境的變化是導致人物命運變化、催生生存困境的根本原因。目前國產懸疑網劇經常將敘事空間設定為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東北地區，其文化因素、社會因素，以及在時代洪流中所遺留的社會問題與當下社會的相悖滋生了罪惡，造成了悲劇。最后，與人物內心掛鉤的特殊場域。在影視作品中，一些場景的設置往往能反映人物心理。在國產社會派懸疑網劇中，這種特殊場域在時空的變換中，既是真實的場景空間，又是主人公主觀的想象空間，暗含導演意圖。

網劇《漫長的季節》講述了20世紀八九十年代東北地區工人下崗、社會遺孤、青少年教育缺失等引發的一系列社會問題。沈墨與弟弟傅衛軍作為那個時代的遺孤，因一系列悲慘遭遇走上犯罪道路，當年的懸案以傅衛軍入獄認罪而結案，而這一案件在18年后又被當年事件中失去兒子的司機王響再次重查，逐漸揭開了這場跨越18年的秘密與時代悲劇。《膽小鬼》講述了一個青春在時代中凋零的故事，故事發生在20世紀的東北地區，當地的偏僻、寒冷為故事奠定了悲傷、荒涼的基調，從溫暖的青春到殘酷的現實，劇集在進行現實表達的同時，也延展出反思與社會觀照。《平原上的摩西》聚焦20世紀八九十年代東北的社會變革，展現普通人在時代命題下的掙扎與困頓。

3 跨時空敘事策略：“物”與“景”——跨時空轉場的媒介

在當下的影視作品中，時間的線性逐漸被消解。線性敘事即按“過去—現在—未來”的順序講述故事。在影視作品中，時間不僅變得可視化，更被導演以各種形式呈現，以表現人物內心和故事主題。時間可以是反向的、循環的，甚至是環形的，也可以是真實的、心理的，抑或超現實的。時間的變化帶來了空間的變化，空間中“物”與“景”的變化也映射了影視作品中時間的變化。

目前國產懸疑網劇對時間的掌控和運用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通過插敘、回憶推動劇情發展。這類懸疑劇中大部分時間為現在，時間的跳轉只起到輔助作用。而另一類是近期被大量運用的雙時間線甚至多線敘事。在這一類懸疑劇中，過去與現在一同推進，時長占比也差不多，甚至過去的時間長于現在的時間。非線性的跨時空藝術創作能夠很好地表現懸疑劇的“案中案”模式，即以一個案件引出過去發生的未解案件，揭示出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真相。

2020年《沉默的真相》通過過去時間和現在時間的交替敘事，以“地鐵行李箱案”引出命運悲劇；2023年《漫長的季節》以“出租車套牌案”引出舊案，《塵封十三載》中連環殺手在現實時空的再次作案引出跨越13年的真相。其都選取了時間跨度長的劇情以及過去與現在雙線并行的跨時空藝術創作方式。在這類以懸疑案件為線索表現社會問題的具有本土化表達的懸疑網劇中，運用這種藝術創作方式能夠更好地展現出時間的流逝、人與社會發生的變化，能夠更清晰地表現出前后時空的對比。

中國傳統藝術講究托物言志、寓情于景，“物”與“景”在傳統的敘事中是推動敘事、表達情感的重要媒介，而在影視作品中，“物”與“景”變成了一種符號。在近年來的國產懸疑網劇的跨時空敘事中，“物”與“景”變成了連接時空、表現時空變化的重要媒介。一方面，當觀眾看到其出現時，便會思考片中是否發生了時空變化。另一方面，同一事物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出現，能形成自然過渡，同時起到渲染氛圍的作用。觀眾能在被淡化的時空轉換中，感受到時間流轉所展現出的神秘色彩與悲劇色彩。

在《漫長的季節》中，火車與出租車形成了跨時空的媒介，表現出時空的變化。玉米地也是跨時空敘事的一個重要場景。故事從玉米地開始，也在玉米地結束，玉米地連接了過去與現在，也連接了王響的夢境與心境，它就像一個迷宮，反映了王響對過去的留戀以及回憶對他的束縛。結尾處王響穿梭在那片玉米地中，對過去的自己喊“往前看，別回頭”，這何嘗不是一種美好的愿景，但如果時光重新流轉，王響還是會作出一樣的選擇，最終被困在那片玉米地中。導演通過夢境與現實的交織，為時代與命運壓迫下的邊緣人物演奏了一曲挽歌。王陽兩次跳河的那座橋與現實中王響知道一切真相后所站的橋是同一座，這座橋作為聯系起三個時空的載體，承載著愛與釋然。除此之外，劇中王陽目送沈墨進學校的那場雨和事件發生后王陽站在同一處淋的那場雨，體現了王陽不同的心境，快樂與悲傷在熒幕上實現了具象化。在《膽小鬼》中，物件也成了跨時空的媒介，如現在時間線中秦理的助聽器，劇情并未交代助聽器的由來，從而引起觀眾對劇情的猜測。可以看出，新近國產懸疑網劇對影視創作中的時空安排十分看重，而這樣的跨時空創作策略對以現實主義創作為導向的懸疑劇而言是錦上添花，其也是國產懸疑網劇打破內容同質僵局的路徑之一。

4 結語

近年來，國產網絡懸疑劇頻頻出圈，這得益于對西方成熟模式的學習以及充分的本土化改造，得益于對內容與形式的創新與探索。“懸疑+現實主義”很好地講述故事，而其宏大的敘事背景也以跨時空的敘事表達濃縮在了網劇的有限時長中。在這類以懸疑案件為線索，表現社會問題，具有本土化表達的懸疑網劇中，這種藝術創作方式能夠更好地展現出時間的流逝、人與社會發生的變化，更清晰地表現出前后時空的對比，但也容易導致觀眾審美疲勞和懸疑網劇跨時空創作的雷同化。如何打破這一僵局，正是未來國產網絡懸疑劇需要解決的問題。

參考文獻：

［1］ 許瑩.從“懸浮”到“落地”：淺議現實題材劇集創作的四個維度［J］.中國電視，2023（3）：87-93.

［2］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740.

［3］ 房莉.淺論近年來國產懸疑劇集的創新路徑［J］.中國電視，2023（12）：64-69.

作者簡介：董婕（2000—），女，江蘇鹽城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戲劇與影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