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溫膽湯治療焦慮癥伴味覺缺失

陳智慧 余瑞潤 黃奕民

黃連溫膽湯出自清代陸廷珍的《六因條辨》“傷暑條辨第四”:“傷暑汗出,身不大熱,而舌黃膩,煩悶欲嘔,此邪踞肺胃,留戀不解。宜用黃連溫膽湯,苦降辛通,為流動之品,仍冀汗解也”[1]。黃連溫膽湯由黃連、半夏、陳皮、茯苓、甘草、枳實、竹茹、生姜組成,具有清熱燥濕、理氣化痰、和胃利膽的功效。方中黃連,苦,寒,歸心、脾、胃、膽、大腸經,清熱燥濕,瀉火解毒。半夏,辛,溫,歸脾、胃、肺經,燥濕化痰,和胃止嘔。竹茹,甘,微寒,歸肺、胃經,清熱化痰,除煩止嘔。半夏與竹茹相伍,一溫一涼,化痰和胃,止嘔除煩之功備[2]。陳皮,辛,苦,溫,歸脾、肺經,理氣健脾,燥濕化痰。枳實,苦,辛,酸,微寒,歸脾、胃、大腸經,破氣除痞,化痰消積。茯苓,甘,淡,平,歸心、脾、腎經,健脾滲濕,寧心,以杜生痰之源。生姜,辛,溫,歸肺、脾、胃經,解表散寒,溫中止嘔。甘草,甘、平,歸心、肺、脾、胃經,清熱解毒,調和諸藥。綜合全方,半夏、陳皮、生姜偏溫,黃連、竹茹、枳實偏寒,寒溫并用,共奏清熱燥濕、理氣化痰之功。

1 驗案舉隅

鄭某,男,31歲。2022年5月20日初診。主訴:入睡困難、緊張不安、失去味覺1個月。近半年來,由于身兼兩份工作,長期緊張致睡眠障礙,過度擔憂,緊張不安。1個月前因情緒緊張、坐立不安、入睡困難、失去味覺,不知酸、甘、苦、辛、咸五味,時有頭暈,頭痛,求診廈門某三甲醫院。顱腦CT平掃加三維重建示:①顱腦CT平掃未見明顯異常,請結合臨床,必要時顱腦MR檢查;②輕度雙側篩竇炎,雙下鼻甲略肥厚,鼻中隔輕度偏曲。頸椎正側十雙斜位CR示:頸椎輕度增生、反弓,C4～C7椎間隙稍狹窄,并多發椎間孔變窄。頸椎MRI示:頸椎退變并輕度反弓,C3～C7椎間盤輕度突出。生化全套及血常規檢查,結果正常。診斷為焦慮癥,輕度抑郁癥。予阿普唑侖片、黛力新口服,上述癥狀未見明顯減輕,遂求診漳州招商局經濟技術開發區第一醫院中醫科。刻下:緊張不安,入睡困難,舌頭失去味覺,頭暈,頭痛,二便正常,舌紅邊暗,舌苔黃膩,脈弦滑稍細,BP:96/66 mm Hg(1 mm Hg≈0.133 kPa)。西醫診斷:焦慮癥,味覺缺失(失味癥)。中醫診斷:不寐;口不知味。濕食生痰、郁痰生熱,痰熱擾動心神,治以清化痰熱、和中安神。藥用:法半夏10 g,陳皮6 g,茯苓10 g,生甘草3 g,枳實10 g,竹茹10 g,遠志10 g,石菖蒲5 g,黃連2 g,牡蠣(先煎)20 g,龍骨(先煎)20 g。共3劑,每日1劑,水煎服,分早、晚2次溫服。

2022年5月23日二診:患者緊張不安的情緒基本消除,已能入睡,頭暈、頭痛明顯減輕,舌頭味覺恢復,可以知道酸、甘、苦、辛、咸五味,飲食有味,已自行停服西藥阿普唑侖、黛力新,舌紅邊暗,舌苔黃稍厚,脈弦滑稍細。處方:法半夏10 g,陳皮6 g,茯苓10 g,生甘草3 g,枳實10 g,竹茹10 g,遠志10 g,石菖蒲5 g,黃連2 g,牡蠣(先煎)20 g。共3劑,每日1劑,水煎服,分早、晚2次溫服。

5月26日三診:患者已無緊張不安、入睡困難,舌頭味覺正常,無頭暈、頭痛,飲食正常,二便正常,舌偏紅,邊暗,舌苔薄黃,脈弦細。處方:法半夏9 g,陳皮6 g,茯苓10 g,生甘草3 g,枳實9 g,竹茹10 g,黃連2 g,遠志10 g。共4劑,每日1劑,水煎服,分早、晚2次溫服。

停藥觀察,隨訪6個月無復發。

按語:該例焦慮癥表現為緊張,坐立不安,入睡困難,當屬中醫學的“不寐”范疇。《古今醫統大全·不寐候》曰:“痰火擾心,心神不寧,思慮過傷,火熾痰郁,而致不寐者多矣”。患者身兼兩份工作,工作緊張,思則傷脾,加之飲食不節,脾胃受損,濕食生痰,郁痰生熱,痰熱擾動心神而致不寐。味覺缺失(失味癥)屬于中醫學的“口不知味、口淡乏味、口淡無味”范疇。《靈樞·脈度》云:“脾氣通于口,脾和則口能知五谷矣……心氣通于舌,心和則舌能知五味矣”。因此,該癥多與脾胃、心有關,或為脾胃氣虛、或為脾胃濕熱、或為痰熱擾心。總之,本案患者屬脾胃受損、濕食生痰、郁痰生熱、痰熱擾動心神而致“不寐、口不知味”。治以清化痰熱,和中安神。方以黃連溫膽湯加減。方中法半夏性味辛、溫,功效燥濕化痰,和胃止嘔;竹茹性味甘、微寒,功效清熱化痰,除煩止嘔;黃連性味苦、寒,功效清熱燥濕,瀉火解毒;陳皮性味辛、苦、溫,功效理氣健脾,燥濕化痰;枳實性味苦、辛、酸、微寒,功效破氣除痞,化痰消積;茯苓性味甘、淡、平,功效利水滲濕、寧心、健脾;遠志安神益智,祛痰開竅;龍骨鎮驚安神,平肝潛陽;牡蠣重鎮安神;石菖蒲化濕和胃,寧神益志;生甘草調和諸藥。全方共奏清化痰熱,和中安神之功。

2 現代藥理研究

黃連的藥理作用,具有保護心腦血管、抗菌、抗腫瘤和抗心律失常及保護胃黏膜、鎮靜催眠、抗腦缺血、抗血小板聚集、降血糖等藥理作用[3],其中鎮靜催眠作用是通過中樞抑制,四氫小檗堿、四氫黃連堿易透過血腦屏障而發揮作用;牛憲立等[4]研究發現,黃連浸出液可上調腦缺血再灌注損傷大鼠海馬區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的表達,改善腦缺血損傷神經功能,具有保護神經元的作用;李新崇等[5]通過線拴法建立局灶性腦缺血再灌注模型發現,黃連堿對腦缺血再灌注損傷具有一定的保護作用,考慮小檗堿抗腦缺血與抗氧自由基作用及抑制神經細胞內游離鈣濃度的異常升高有關。有研究顯示,黃連素能夠促進腦出血后神經功能缺損的恢復,對腦細胞起到保護作用,并且可以消除自由基,抑制氧化反應和自由基反應而達到保護腦細胞及腦神經的作用[6]。半夏的主要藥理作用有祛痰鎮咳、鎮吐、催吐、抗腫瘤、抑制腺體分泌、抗潰瘍及抗心律失常、抗炎等作用[7]。 此外,半夏還具有治療高血壓病、糖尿病、凝血和抗驚厥等作用。半夏具有一定的抑菌作用。王桂芳[8]研究表明,半夏的有效提取物對金黃色葡萄球菌、大腸桿菌和綠膿桿菌有較好的抑制作用,對金黃色葡萄球菌的抑制作用最強。半夏還具有抗氧化、抗衰老、鎮靜、 鎮痛及抗驚厥等作用[9]。半夏能抑制中樞神經系統,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鎮痛、催眠鎮靜的作用,而達到抗焦慮的作用,改善睡眠。茯苓具有利水滲濕、消腫、健脾寧心的功效,故現代藥理作用具有利尿、提高免疫功能、抗腫瘤、抗衰老、鎮靜安神、抗炎等作用;其中茯苓提取物可增強5-羥色胺代謝途徑,改善神經遞質及晝夜節律紊亂[10],而達到抗焦慮的作用。李明玉等[11]研究發現,茯苓能改善苯巴比妥鈉所致記憶障礙小鼠的學習記憶能力,故其對中樞神經系統疾病有促進作用。中藥枳實的藥理作用具有鎮痛和中樞抑制、興奮平滑肌、升壓、降血糖、肝臟保護作用等作用[12],其中對于鎮痛和中樞抑制的作用。胡盛珊等[13]發現枳實揮發油能使醋酸引起的小鼠扭體反應發生次數減少,表現了一定程度鎮痛和中樞抑制作用。王紅勛[14]研究認為枳實通過抑制小鼠的痛閾從而達到鎮痛效果。眾多文獻表明,枳實還有抗癌、抗焦慮、抗肥胖、利尿作用和強心作用等。陳皮具有抗菌、抗炎、抗氧化、化痰、促消化和軟化血管等作用[15]。且陳皮具有廣泛的生物活性,精油、黃酮類物質是生物活性的主要成分,有促消化、抗氧化、清除自由基、抗菌、抗炎、抗腫瘤、提高免疫功能、降脂、降壓、抗病毒等方面。崔佳韻等[16]試驗表明,陳皮揮發油具有良好抗氧化能力。甘草已被證實具有抗氧化、抗抑郁、鎮痛、免疫調節、抗炎、抗潰瘍、抗病毒、抗腫瘤、保肝、抗動脈粥樣硬化等現代藥理作用[17],甘草還能抑制海馬神經的損傷,發揮抗焦慮作用[18]。竹茹具有降血脂,抗疲勞,抗菌、調節消化功能、利膽利尿等藥理作用[19]。

黃連溫膽湯具行氣解郁、清熱化痰、寧心安神的功效,現代試驗研究表明,黃連溫膽湯主要通過鎮靜催眠,抗焦慮,抑制5-TH及松弛中樞性肌群,協調大腦興奮和抑制過程,從而改善癥狀起到抗焦慮、改善睡眠的作用[20]。

3 結語

焦慮癥是指在日常情況下,出現強烈、過度和持續的擔憂和恐懼。可表現為緊張不安,睡眠困難,難以控制的憂慮等癥狀。焦慮癥以廣泛和持續性焦慮或反復發作的驚恐不安為主要特征,多伴隨肌肉緊張,自主神經紊亂與運動性不安,臨床主要分為驚恐障礙和廣泛性焦慮障礙。味覺缺失是指多種原因引起的味覺喪失,無法正確分辨食物味道的表現。

黃連溫膽湯原方主要用于治療傷暑汗出,身不大熱,煩悶欲嘔,因其配伍得當,用藥精良,被后世醫家廣為認可、推崇,對其適應證進行了推廣,并在臨床中廣泛應用。黃連溫膽湯的研究主要分布在以失眠、抑郁焦慮為主的神經-精神系統,以“痰火”為核心病機。

本例焦慮癥伴味覺缺失,表現為緊張、坐立不安、入睡困難、味覺缺失,當屬中醫學的“不寐、口不知味”范疇。證屬脾胃受損,濕食生痰,郁痰生熱,痰熱擾動心神而致。黃連溫膽湯具有清熱燥濕、理氣化痰、和胃利膽的功效,藥癥相符,故效如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