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陽臺上的“座右銘”

茉白

畢業后幾經輾轉，我租下了一個只有七平方米的小房間，住進來才發現，這棟樓隔音很不好，清晨成群的喜鵲仿若有擴音器“助攻”，叫聲十分嘈雜且持久，令人難以成眠。蒙上被子剛睡一會兒，鬧鐘又清晰尖利地在耳邊循環響起。掙扎著起來出門上班，只見走廊墻角猶掛著落滿灰塵的蛛網，整棟樓像一艘被時光遺忘的沉船，任其銹蝕剝落。我時常疑惑生活的意義是什么，覺得日子索然無味。

年底出差歸來，經過一樓新鄰居的陽臺前，我忽然止住了腳步。陽臺前面被舊樓遮擋，視野不佳，但它如同遺落在廢墟中的一個精致的水晶匣子，透亮明凈，綠意盎然，與周遭滿目瘡痍的環境格格不入：雪白窗框里鑲嵌著擦得纖塵不染的玻璃，光滑的白瓷窗臺上一排綠植展現出蓬勃旺盛的生機，一株蘆薈向四面八方伸展著帶著鋸齒小刺的肥厚葉片，仿佛京劇中掄起渾圓膀子、手持長槍、背后插著四面青旗的威風武將。其他幾盆都是仙人掌，莖葉扁平厚實，每一片葉都是中間大，兩頭小，像一只只蒼勁有力的手掌努力向上伸展著，褐色的刺根根分明；還有一盆是墨綠的多棱柱狀，頭上頂著紅色刺球，有一種豐腴又張揚的美，奇異奪目。對少光陰冷的環境、對面舊樓上破敗的窗牖、糊著蛇皮袋子的煙囪，它們似乎熟視無睹，始終保持向上伸展的姿態和自得其樂的模樣，恣意生長著，如此野性純然的美深深觸動了我。

回到我的出租屋，看著凌亂的書桌和外面破敗的窗景，我下意識地拉緊窗簾，無心收拾，心想這房子都這么破舊了，不妨就這樣將就吧！可轉念之間，一樓陽臺如沙漠綠洲的存在浮現在我腦中，那陽臺的布置分明代表了另一種人生態度——不被環境裹挾、不被外界聲音攪擾，盡自己所能保持內在的豐盈、寧靜和自在。這份清醒的對峙、皮實的豁達，多么像仙人掌、蘆薈這類植物，堅韌、頑強、適應力強，外表冰冷多刺而內心甜蜜柔軟，冷靜克制又天真爛漫。

我點開朋友圈想記錄下一樓鄰居寫在陽臺上的“座右銘”，剛好刷到閨密用縫紉機為自己和男友縫制了情侶羽絨服。在如今快節奏的生活中，我們習慣了買來即穿、開袋即食、立等可取，可是總有些人能夠保持自己的節奏，慢慢地把時光雕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我開始反思，難道我感到生活無趣是繁忙的工作、臨時的居所帶給我的？是大城市的擁擠和喧囂造成的？不，真相是我欠缺一種抵御外界壓力、保持心靈潤澤的能力。所謂的松弛感，并非“十指不沾陽春水”，而是源自普通人背后日復一日的堅持和自律支撐起來的耐力和坦然，就像仙人掌每天看上去都沒什么變化，突然有一天開出絢麗的花來，是因為它每天都在努力生長著。

我開始動手清理好書桌，又跑到超市買回一盆仙人掌放在書桌上，讓它時刻提醒我要每天整理書桌，保持整潔，還在仙人掌旁放上一個鬧鐘，將時間設定為早睡一小時。第二天一早則聽著窗外的喜鵲大合唱起床，重拾起喜愛的毛筆字，練滿一小時后出門去上班。新的一年，仙人掌和鐘，這對神奇的搭檔給我帶來了良好的開端，鎮守著我生活里的井然有序。

也許，每個人都會有一段像仙人掌般沉寂的時光，付出了很多努力，卻暫時看不到成果，感受不到價值和意義，內心漸漸枯涸麻木。不妨學著一樓陽臺上的綠植，即使環境暫不順意，也始終保持內心飽滿、有所期待，靜靜成長、深深扎根。也不妨在新的一年，為自己設定一個鬧鐘，讓強大的自律度你走出情緒低谷、擁抱新的轉機和好運。

（編輯 兔咪/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