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之愛與脫俗的浪漫

李向明

銘雯作品《寧靜的美》

《華嚴經》里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每朵花每棵小草都有各自的世界，每片葉子每條枝干都有自己的詩意。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說：“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當我們認真觀察、認真體悟與我們相遇的各種自然事物的時候，你會發現，都有其各自存在的美意與趣味。如果你非常善于觀察和捕捉這種自然事物的特征與美感，那你就容易成為一位畫家，用畫筆去表達，或成為一位寫作者，用語言去陳述。

銘雯就是具備這種優于他人基本素質的人。她喜歡插花種草，對多種花草的特性具有比較詳盡的了解。她不是職業花藝師，但靠自己的細心觀察和栽培，具有了職業花藝師的品格；她不是茶藝師，也不是烹飪大廚，但煮茶品茗、燒煮烹飪，樣樣都可以搗鼓出一套很有專業水準的名堂來。你有機會去品嘗銘雯的茶，或她做的一道菜品，你會聽到她娓娓道來的各種介紹。這種細膩精致的生活情趣，來自她對一花一葉及生活細節的體察揣摩，從而發現事物的差異特征。因此，這些都是她繪畫表達與題材選擇的基本源頭，也是形成她的繪畫特征的重要因素。

20世紀90年代某日，栗憲庭兄長在我家里吃便餐，她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我們都覺著她很會做菜，夸贊色香味都不錯。她說：“做菜與畫畫調顏色一樣，油鹽醬醋，蔥姜蒜辣，這個多一點，那個少一點，就出現了不同的味道。”反過來，我們按照燒煮烹飪的方法來畫畫，完全是一個邏輯的正反兩面。銘雯畫畫，就如她擺弄菜品、茶藝、花卉一樣，越來越熟練地調用顏料的冷暖對比、色相差異、虛實并濟，構成了色彩感極強的畫面效果。

她的作品顯然受到印象主義繪畫的影響，或者說，與印象主義繪畫如出一轍。鮮艷而明亮的色彩，對自然景觀或日常生活景象的描繪，注重光和色彩的關系變化，以及筆觸、色彩自由流淌的感覺和夢幻的氛圍，都會讓人產生印象主義作品的聯想。近距離欣賞銘雯作品，總是讓我想到印象主義代表莫奈、畢沙羅等前輩大師們的作品。莫奈講：“重要的不是主題，而是畫家自己的觀察和感受。”銘雯的畫正是踐行了莫奈這種觀點，沒有宏大敘事，沒有大主題，她將繪畫作為一種生活方式，觀察和感受與她相遇的或風景或人物或花卉或動物等。她的作品，不管是描繪自然還是人物，也不管是冬雪還是春綠秋紅，處處讓人感受到濃濃的溫馨、唯美的審美格調與充滿暖意的生活氣息。

銘雯的每一幅作品都是一首抒情詩。一只貓咪橫臥在椅子上進入了夢鄉，空中綻放飄逸的花朵，烘托出愜意而美妙的遐想；每一幅花卉靜物畫都在閃爍詩的意境。夢幻而真實的畫面效果是畫家作為女性純真而自然的流露。在冬雪的景色中，沒有寒風瑟瑟的刺骨清冷，那些滑雪游藝的畫中人，個個優雅愜意，流露出童話般的生動。在她的風景畫中，不經意間會有人物徜徉在林蔭間、小路旁，體會著大自然的悲喜，感悟著詩與遠方的深深淺淺……

抒情，好像銘文的專利。她一動筆，就沉浸在色彩與筆觸的桃花源中，于是，小夜曲一般的格調就躍然眼前。畫中的河流、山川、樹木都充滿了生命的活力，仿佛是大自然的呼吸與心跳。

閱讀銘雯的畫，讓我想到了戴望舒的現代詩《雨巷》：“她飄過/像夢一般的/像夢一般的凄婉迷茫/像夢中飄過/一枝丁香地/我身旁飄過這女郎/她靜默地遠了、遠了/到了頹圮的籬墻”。很難說是哪一幅畫，還是多幅畫整體上給我的印象。同時，也會有白居易《琵琶行》描寫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

銘雯的畫中有一種無處不在的自然的神秘與美妙。它讓觀眾從繁雜的生活瑣事中逃離，遁入世外桃源一般的靜謐中，獲得暖暖的慰藉。她的畫，暗喻了我們應該珍惜大自然的美好與寧靜，讓我們的心靈得到真正的放松與凈化。她的抒情，很好地傳遞了情感與心靈中溫和柔順婉約的信息與內涵，比較成功地揭示了自我情感體驗與公眾共情的情感體驗的交匯融合，很容易讓人們產生共鳴。人們只有更多地感受到生活中無處不在的自然美好，才能激發出對生活的熱愛之情。

在當下，世俗社會普遍存在焦慮不安、內卷，不確定因素隨處即是，藝術對心靈的療愈是有非常現實的意義的。特別是印象主義繪畫，他們追求對大自然的直接感受，并運用靈動的筆觸和明亮的色彩，表達與創造一種生動而充滿活力的視覺印象。唯美而生動的畫面，將不安的靈魂拉回自然的懷抱，拉回藝術家創造的第二自然（繪畫的自然），產生靈魂與肉體的共顫和悸動。原野里的一縷清香、湖面上的一縷月光、茶臺上的一束山花、窗臺前的一片落葉，無處不在的自然美意，在銘雯的筆觸里，在銘雯的色彩里，都成為可以療愈的“靈丹妙藥”。

瀏覽銘雯的油畫，猶如在花園里散步——無論她描繪的是鄉間田野還是茶臺落花，無論是窗前飛鳥還是林間野草，從春意盎然的《鄉村小鎮》到冷暖相濟的《海邊印象》，從恬淡自在的《上苑生活》到金黃燦燦的《洪江稻谷》，以及從《蕩秋千的布偶貓》到《花園里午睡的貓咪》，無不讓人感到歲月靜好的時光存在。有時，你會體悟到如“拈花一笑”的超脫和淡然從容的意境。如果用一句話概括銘雯的畫，那就是無處不在的溫暖之愛與超凡脫俗的浪漫。王爾德說：“浪漫的精髓就在于它充滿種種可能。”因此，借王爾德的吉言，我們預測銘雯的繪畫也一定具有多種潛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