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柏林
我和小米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我們住在一個家屬院里,一起玩泥巴、過家家,倒是沒覺得我們之間有什么不同。
直到上了初二年級,我才覺得,我們之間隔了好遠好遠的距離。
上初二的時候,很多女孩子開始留長長的頭發。小米也把頭發綁成“高馬尾”,一副青春靚麗的模樣;可是我媽總說留長頭發容易分散我的精力,耽誤學習,于是給我剪了“蘑菇頭”。
青春期的小米個子也長得很快,身材還好,尤其穿上牛仔褲,腿更顯得長,人也更好看了。每次放學我倆走在一起,鄰居都要夸她長得俊俏;而我天天穿著大號校服,看不出一點女孩的樣子,只能充當小米的“背景墻”。
我也在很努力地長高,希望能吸引到別人的目光。一頓三碗米飯,可是等待我的是“橫向發展”,我長得更加壯實,還是跟她差了2 厘米的身高差距。每次班里提到個子高的女生,我這個千年老二就會被忽略,盡管我們的身高只差了2 厘米。
“小米的腿真長,照這樣下去,她以后肯定可以當模特。”“是呀,她應該有一米七了吧。”每次聽到班里同學的這種對話,我心里就會很不舒服,明明是在同一種環境下長大的,我卻有種低人一頭的感覺,這讓我漸漸疏遠了她。
后來,小米又做了一件讓我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讓我決定徹底與她劃清界限。
一個周日下午,全班女生都圍在小米的桌子旁嘰嘰喳喳,一看就是班里發生了“重大新聞”。我問了旁邊的同學才知道,原來是鎮上開了一家激光祛斑的美容店,小米拿著自己的壓歲錢偷偷把臉上的幾個雀斑祛掉了,說是年齡越小好得越快。
她的臉上還殘留著白色的藥膏,同學們都去問她感受,覺得她是走在時尚前沿的人。我摸摸鼻子上那顆大大的雀斑,想著我是斷然沒有勇氣去的;但是看到她,還是覺得一陣討厭。本該上學的年齡,卻想著如何打扮自己,把班里的風氣都帶壞了。
果然,皮膚光滑又身材高挑的小米在班里像明星一樣,甚至隔壁班的同學路過我們班時都要多看她兩眼。在那情竇初開的年齡,她也成了班里男孩子關注的對象。
從那時開始,我不愿意和她一起放學回家,我們成了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我習慣跟那些長相普通的女孩在一起玩,還經常對小米冷嘲熱諷,更是暗示身邊的同學別被她帶偏了。我對她們說,如果考不上高中,再漂亮也沒有用。
可我還是很不甘心,不甘心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大院,她成了班里永遠繞不開的話題,而我卻成了永遠被忽視的那一個。于是,我開始很努力地學習,讓自己成為老師口中永遠的話題。
每次作文課上,老師總是會拿著我的作文當范文讀給同學們聽,說我是我們班作文寫得最好的。好像這句認可可以抵擋我和小米那2 厘米的身高差給我帶來的自卑。每次我都會環顧四周笑笑,也好像在用余光對她說,你看,我也會成為某一方面的“第一”。
有時候,老師發試卷,我除了聽自己的成績,還會豎著耳朵聽她的成績。只要她的成績沒我的高,我便會幸災樂禍地想:肯定是把精力都花在自己的那張臉上了,所以成績那樣差。
我把自己的字練得很漂亮,總有同學來找我幫他們抄歌詞。每次別人來找我,我就會偷偷看她,心想:漂亮其實也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初中的那兩年,我們好像沒有交集,又好像她的任何動向都能觸動我。
畢業后,我們也因為關系一般而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很快,我們也都搬離了那個大院。畢業后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她在哪里上高中,又去了哪里上大學,我全然沒有打聽過。
后來,有一年初中同學聚會。多年后再相逢,我也沒了曾經幼稚的想法,還是像以前一樣,穿了一套運動服便過去了。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漂亮,我說:“我安安靜靜地做個陪襯就好。”
她笑著說:“不管你穿什么,年級里誰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才恍然想起,那些年自己滿腦子都在關注她,卻全然忘了自己在學校里也算得上是個“風云人物”呢;可那時,我一進教室,總要先偷偷瞥一眼她在干什么;別人說的關于她的好事壞事,我都要豎起耳朵聽;她頭上的那款蝴蝶結,我偷偷買下來,藏在枕頭下好久好久……
那時候的她太過耀眼,年少的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同齡人的美好,于是嫉妒的種子在慢慢萌芽,嫉妒她在那個愛慕虛榮的年齡里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別人的關注;而我要看很多的書,熬很多的夜,才能在別人那里擁有名字。于是我不管她愿不愿意,便把她拖上了青春的“擂臺”,和她一起比試著。
也許長相普通的女孩子青春期會顯得暗淡一些,甚至他們花了太多時間在青春里去目睹別人的綻放。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別人關注的對象呢?只是那時,我們從未低頭看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