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陳鵬宇

“有我在，別害怕！”熟悉的游戲語音響起，但并未讓他對勝利增加任何信心。夜色漸深，即使白熾燈亮得耀眼，也無法遮掩時針轉動的陰影。在他第七次說服自己“最后一把”的游戲結束后，暗紅的“失敗”界面與頸后溜入的涼風激得他猛然起身。

窗外黑暗而干燥，唯有高樓之下蟻聚的車燈來來往往；以N城的工業水平，自然是看不見星星。夜風澆在臉上，他終于恢復了些許清醒。從沙發上挺起身來，與手機屏幕對視了一會兒，又軟了下去。

“小I，今天面試不太好，明晚我……”

“我在！”

他先是被冷不丁發聲的語音助手嚇了一跳，抓穩手機后又不免咒罵智能音箱為何對關鍵詞這么敏感。然而一思忖，反從這冰冷的語音里聽出些暖意。

“給我放一首《南山南》。”他劃掉先前準備發出的語音，開始打字：“寶貝，K公司的面試結果不太好，我后天還有一個……”不知為何，在辯論社口若懸河的年輕人一出了大學，先前的好口才便蕩然無存，尤其面對女朋友小I時更是如此。他清除掉了輸入框里的文字，“就當作我在睡覺吧。”他用被子蒙住頭，冷風呼嘯，如荒漠草原上無處躲藏的鴕鳥。

當他甩開被子披上外衣時，已是艷陽高照。陽臺上的日光似乎把冷風從骨髓深處一點點蒸發出來，令人直打寒戰。盡管有些不愿，甚至可以說害怕，他依然打開了漲滿新消息紅點的微信圖標。

小I昨夜零點發送的“睡這么早？這么健康”的消息已經被頂到上一頁。嘴角挑起一抹弧度的同時，他又感到一陣說不明的酸楚。

之后小I發的都是語音，長短不一，發送時間也有差異。他剛想點開，又覺手指重逾千鈞，最終選擇了轉文字，不愿聽到她輕快的聲音。“昨晚下班早，給你打語音又沒接，真是大忙人一個。你那邊進展怎么樣，周末回不回S城？真是的，說好這兩周過來一次。”

盡管他知曉小I看不見，回復消息時還是擠出一抹微笑：“乖，我在準備后天的材料，昨天面得不太好，先不說了。”畢業后與她南北相隔三年了，因為這個漫長的嚴冬，他漸入佳境的工作鏈條驟然斷裂，面對先前許下立穩腳跟就接她過來的承諾，而今只覺一言難盡。

然而這凜冬中也有光明。勁風卷簾，金色的浪濤猛然向他撲面而來，連帶著將湛藍的天空一并打進他眼中。他索性把窗簾拉開，在陽光的催化下，他看材料的速度明顯提升，而不知不覺又是夕陽西斜。從電腦中抽出思緒，已是夜里九點。“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只是我已不是昨天的我。”

哦對，還有微信。在屏幕的另一端，她在等他。

“其實結果怎么樣都沒關系，好好準備就行了。”

“我下班了，你還在忙嗎？別睡太晚了。”

“在嗎？”

他笑了，輕快地敲出“我在”，沒有任何推托，立即發送，然后撥通了電話。她的來電鈴聲正是他最喜歡的《南山南》。

轉向陽臺時，他驚訝地發現，今夜繁星點點。

（指導老師：孫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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