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經營壓力與韌性并行

方斐

從規模來看，銀行業信貸新增結構顯示“對公強、零售弱”的部門融資特點。在房地產銷售持續低迷放入背景下，預計2024年各類銀行規模增長延續分化，國有大行和部分區域銀行增速領先。

從息差角度看，資產端存量和增量定價繼續下行，負債端存款到期重定價紅利亦會逐步釋放，整體息差收窄壓力或好于上年。

從資產質量角度看，房地產領域不良風險暴露或行至中期，且上市銀行不良貸款撥備計提較充分，風險較可控；地方政府平臺風險或逐步體現為相關資產利率下調，以時間換空間緩釋壓力；年報顯示，個人消費類貸款、經營性貸款不良生成壓力有所上行，需持續跟蹤。

一季度上市銀行業績增長壓力大

目前來看，2024年一季度上市銀行業績增長或有較大壓力。根據開源證券的預計，一季度上市銀行營收同比增速為-1.34%，歸母凈利潤同比增長0.6%；雖然區域銀行業績表現或領先同業，但銀行整體營收和利潤增長均承壓。

結合開年以來銀行信貸投放節奏、資管產品規模增長情況、債券市場利率環境等因素，開源證券作以下主要假設，以預測一季度上市銀行業績表現。

在利息凈收入方面，參考2024年以來各類型銀行信貸投放情況，預計一季度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生息資產平均余額同比增速分別為12.5%、7%、12%、7.3%，凈息差分別為1.56%、1.77%、1.65%、1.8%，凈利息收入同比增速分別為-0.85%、-1.2%、2.01%、1.25%，上市銀行整體為-0.66%。

在非息收入方面，一方面，理財產品規模增長好于2023年同期，但權益市場修復不佳，加上保險費率下調將對中間業務收入形成一定的負面影響，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或繼續維持負增長。另一方面，年初以來，債市利率尤其是長債收益率快速下行，利好投資凈收益及公允價值變動凈收益增長，金融投資或對非息收入形成有力支撐。預計上市銀行非息收入同比增速為-3.52%。

在撥備計提方面，隨著經濟逐漸復蘇，小微企業、信用卡等受疫情影響較大的資產質量將有所改善。疊加上市銀行近年加大了撥備計提力度，撥備覆蓋率多數處于歷史較高水平，上市銀行整體計提撥備對利潤的拖累將減小。

在管理費用、所得稅方面，這兩項對利潤的影響相對較小，假設成本收入比、實際稅率與2023年同期基本保持接近。

結合以上主要指標進行預測，結果顯示，預計2024年一季度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營收同比增速分別為-1.54%、-2.97%、3.36%、1.33%，上市銀行整體同比增速為-1.47%；歸母凈利潤增速分別為-0.18%、-0.62%、8.11%、4.75%，上市銀行整體同比增速為0.55%。

相比之下，城商行、農商行營收和歸母凈利潤增速表現更優。部分區域性銀行受益于區位優勢，信貸投放仍能維持較高增速，同時金融市場投資交易能力強，在債牛行情下投資凈收益支撐業績。此外，一些農商行下沉力度大，凈息差仍能保持較大優勢，疊加撥備安全墊較厚，能有效反哺利潤。

規模增長放緩 中間業務收入承壓

2024年以來，實體融資需求仍偏弱，疊加監管指導國有大行平滑信貸節奏，年初貸款沖量力度減弱，銀行擴表增速有所放緩。不過，國有大行和城商行信貸增速領先同業。

分銀行類型來看，在當前實體融資需求不強、貸款利率下行的環境下，國有大行負債成本最低，有能力承接一些低價資產，預期國有大行擴表增速仍領先其他類型銀行；部分區域景氣度較高的城商行項目儲備充裕，一季度信貸投放增速有支撐。預計一季度生息資產規模增速由高到低依次為：國有大行、城商行、農商行、股份制銀行，生息資產平均余額增速分別為12.5%、12%、7.3%、7%，上市銀行整體為11.05%，環比回落0.53個百分點。

2024年以來，在貸款增速回落的同時，結構開始優化，伴隨銀行信貸沖量意愿減弱，票據融資規模明顯下降，2月票據同比多減1778億元。預期2024年銀行貸款投放更加注重量價平衡，低收益資產占比或將下降。

在存款層面，大小銀行存款增長出現明顯分化。2024年以來，中小銀行存款增長表現疲弱，進一步拆分來看，主要源于中小銀行對公存款增長不佳，2月，中小銀行對公存款同比增速大幅降低至-0.12%，主要受兩方面因素的影響：

第一，監管規范協議存款，對公定期存款增速小幅下降；第二，國有大行信貸沖量訴求減弱，票據轉貼現需求下降，而中小銀行是票據市場的主要承兌方，從而保證金存款降幅明顯，2024年2月保證金存款同比增速為-7%，拖累存款規模。

綜合考慮存款掛牌利率下降、年初LPR重定價以及城投化債等因素的影響，預期2024 年銀行凈息差仍存收窄壓力，凈息差降幅由高到低依次為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預計一季度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凈利息收入同比增速分別為-0.85%、-1.2%、2.01%、1.25%，上市銀行整體為-0.66%。

受保險費率下調的影響，銀行中間業務收入持續承壓。2024年以來，理財產品規模恢復增長，但仍未回到2022年年末“理財贖回潮”之前的水平。加上權益市場恢復不達預期，2023年四季度銀行代銷基金占比進一步下降。

保險費率下降將對銀行中間業務收入形成一定的負面影響，從招商銀行2023年財富管理手續費收入來看，僅代銷保險收入實現正增長，且增速較前三季度下降7.6個百分點。預計2024年一季度上市銀行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持續承壓，同比增速為-8.28%。

在債牛行情的驅動下，銀行投資凈收益或支撐非息。2024年以來，債券市場持續走牛，尤其是長債收益率快速下行，銀行賣出長久期債券及時止盈；其中，股份制銀行和城商行從開年以來一直維持債券凈賣出，投資凈收益對營收的貢獻有望加大。預計2024年一季度上市銀行投資凈收益同比增速為23.63%。

關注類貸款增速或持續放緩

盡管銀行不良率整體邊際改善，但部分區域中小銀行的信用風險仍需關注。截至2023年年末，商業銀行不良率較9月末下降2BP，其中，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環比分別下降1BP、4BP和16BP，以中小銀行為代表的農商行不良率環比上升16BP，資產質量略承壓。

結合不良額來看，國有大行邊際略升，不良率平穩源于信貸規模增長稀釋不良額的影響；股份制銀行、城商行不良額邊際均下行，城商行環比下降7.4%改善顯著，或因核銷力度加大；農商行環比上升6.2%，客群下沉及較弱的分散經營能力，使部分區域農商行面臨信用風險上行壓力，未來需關注經濟發展水平較弱地區農商行的信用風險。

截至2023年年末，商業銀行關注類貸款占比環比上升1BP，余額環比上升1.7%，邊際略承壓。2023年，商業銀行關注類貸款余額持續增加，三季度增長最快，或源于金融資產風險分類辦法施行后，商業銀行對存量業務重分類的一次性影響；結合四季度數據看，關注類貸款增長明顯放緩。此外，正常貸款重分類至關注僅是會計上的調整，并不代表資產風險狀況出現了本質性的變化。總體來看，未來關注類貸款增速或持續放緩，整體風險可控。

截至2023年年末，除城商行之外，其余各類型銀行撥備覆蓋率環比均有所下降。城商行或因加大核銷力度而提升撥備覆蓋率，其余銀行則因少計提撥備致使指標出現波動。當前，商業銀行營收整體承壓，撥備構成銀行業績增長的主因之一，撥備覆蓋率邊際略降，需關注未來變化趨勢，尤其是銀行通過少計提撥備反哺利潤的持續性值得重視。

政策疊加下，房企融資壓力邊際或改善，各家銀行客戶及區域分布不同，使得部分銀行對公涉房業務不良率邊際抬升，但整體資產質量或改善。按揭貸款雖需求不足，但仍是商業銀行優質資產，資產質量平穩風險可控。

在對公房地產領域，各銀行表現出現分化。在表內貸款中，國有大行規模增長分化，但占比整體穩定；股份制銀行整體規模壓降力度大，但部分銀行存量仍上升。在資產質量方面，股份制銀行改善較明顯，需關注個別銀行房地產不良的抬升；國有大行不良率整體水平仍較高。

從部分股份制銀行披露的表外房地產業務規模來看，招商銀行、平安銀行表外收縮明顯，其余股份制銀行規模邊際略上升。2023年，央行等三部門召開金融機構座談會，提出了“三個不低于”的指標要求，疊加年初房地產融資協調機制下，各地政府積極推送房地產項目“白名單”，房企融資邊際或改善。由于各家銀行房企客戶、區域分布均有差異，其對待“白名單”項目的決策亦不同，預計未來在政策的支持下，涉房業務資產質量整體或改善，但部分 銀行房企信用風險仍承壓。

在做大中低風險客群的戰略下，部分股份制銀行按揭規模提升，但在提前還貸的影響下，銀行業整體按揭規模仍下降。存量房貸利率調整后，新老貸款利差收窄，緩解部分提前還貸壓力，按揭規模下降凸顯當前需求略弱。但按揭仍屬于銀行最優質資產，不良率低且穩定，風險可控。

需關注資產質量區域風險

零售需求相對好，資產質量或持續改善。國有大行信用卡業務發力，規模增長顯著，不良率整體下降。部分股份制銀行信用卡不良處于高位，且邊際承壓。整體來看，消費需求恢復強于按揭需求，未來隨著消費需求的持續改善，信用卡及消費貸資產質量或持續向好。

小微貸款小額分散，抵押類占比高，風險或緩解。在央行持續下調LPR的降息周期中，銀行信貸收益率普遍呈下行趨勢。結合國有大行的數據，自2018年以來，貸款收益率與新發放普惠小微貸款收益率利差由負轉正，或反映小微貸款風險溢價相對減少。此外，根據股份制銀行披露的年報，在小微企業貸款中，小額貸款占比高，信用貸款占比低，反映出風險較分散，且主要投放抵質押貸款，未來小微貸款風險或持續緩解。

當前，商業銀行營收整體承壓，撥備構成銀行業績增長的主因之一，已披露年報的國有大行和股份制銀行中，國有大行信用成本率邊際普遍下降；股份制銀行表現分化，其中，民生銀行、平安銀行、浙商銀行信用成本均上升；結合中報數據，大部分城商行、農商行信用成本亦下行。

整體來看，上市銀行通過少計提撥備反哺盈利，2023年中期，城商行、農商行信貸撥備計提同比均為負值，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均為正增長，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股行盈利反哺主要來自非貸撥備。

在金融資產風險分類辦法中，已明確已減值貸款均應歸入不良。從“已減值貸款”與“不良貸款”的比率來看，城商行、農商行偏離度較高，未來需關注未納入不良的已減值貸款計提減值準備是否充分，若多計提則將對銀行利潤表形成沖擊。

值得注意的是，不良生成受區域及行業影響出現分化。根據已披露的年報，國有大行不良生成均值低，股份制銀行不良生成仍居高位，且邊際有上升趨勢。結合2023年中報數據，城商行、農商行不良生成與區域性相關性強，如同屬江蘇區域的農商行，不良生成的絕對水平及邊際變化均有差異。未來不良生成整體或有改善，但部分財政實力偏弱的區域，以及房企風險未及時清退的銀行，不良生成或持續承壓。

中小銀行跨地域或綜合化展業的嚴格受限，天然導致中小銀行業務的區域結構、行業結構更集中，客戶集中度也更高，分散經營風險能力較弱。尤其是地處產業結構單一或經濟欠發達區域的中小銀行，相關產業的大客戶一旦發生逾期、違約等問題，將對中小銀行的信貸資產質量和盈利能力產生較大沖擊。

結合不良率來看，農商行不良率絕對水平高，同時亦有邊際上升趨勢，未來部分地區的農合機構，資產質量或持續承壓，村鎮銀行未來風險值得重點關注。

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定調，要統籌化解房地產、地方債務、中小金融機構等風險；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再次強調，化解中小金融機構等風險對維護經濟金融大局穩定的意義。根據央行發布的金融穩定報告，2023年二季度，在3992家銀行業金融機構中，高風險銀行（評級結果為8-D級）共有337家，資產規模占比為1.72%。在中小銀行中，城商行有11.5%的機構為高風險銀行；農合機構高風險銀行數量為191家，村鎮銀行為132家。外資銀行、民營及直銷銀行銀行評級結果較好，無高風險銀行。

整體來看，農合高風險機構絕對數量多，但風險在持續清退過程中占比逐漸下降；村鎮銀行風險仍存，高風險機構個數及占比均上升。分區域看，福建、貴州、江蘇、江西、青海、山東、西藏、重慶、上海、浙江10個省區市轄內無高風險銀行，其余區域均有高風險銀行，但絕大多數省份存量風險已持續壓降。

在信貸需求偏弱、風險資本耗用減少的背景下，各類型銀行2023年年末資本充足率均有所抬升，國有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較9月末分別提升0.46個百分點、0.2個百分點、0.09個百分點、0.15個百分點。隨著資本充足率進一步提升，預期2024年資本債供給規模平穩。

從已披露2023年財報的上市銀行數據來看，國內系統重要性銀行核心一級資本距監管要求的緩沖空間多在100BP以上，預期2024年上市銀行資本補充壓力不大， 資本債供給規模平穩，為高分紅提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