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在冬日的涪江

◎文/何朝益

我今年63歲，泳齡接近60年。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吹牛，但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因為我生在涪江畔，三四歲時，善泳的父親就在腰間綁一根繩子，帶著我橫渡涪江。

在一個小孩的眼里，那時的涪江可真寬啊，站在江的這一邊，腳尖踮得老高，脖子伸得老長才能望到江的那一邊。與其說爸爸帶我橫渡，不如說我像一只小烏龜，趴在爸爸寬闊的后背上，他揮動強健的雙臂，像船槳一樣劃開水面，帶我去往對岸。綁繩子的目的，是擔心中途遇到急流，將我們的身體分開。

自從“渡江”后，我便愛上了游泳。雖然那時的我很年幼，但我一點也不害怕。媽媽是個旱鴨子，不喜歡爸爸帶著我下水，爸爸卻振振有詞：家在江邊住，如果有一天發大水了，兒子會游泳，也算多了一項逃生技能。媽媽只好勉強同意，叮囑我一定要注意安全，因為涪江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也暗藏著許多兇險的漩渦。

有了爸爸這個游泳高手親自教導，十幾歲時我已成為學校出名的“游泳健將”，甚至差點被省上來選拔游泳運動員的教練挑走，然而遺憾的是在“挑選賽”的那幾日，我傷到腳踝，無法下水，白白錯失了這個大好機會。

不過這一點兒也沒影響我的游泳熱情，每年夏天我都要和小伙伴們在涪江里游泳，一群孩子赤條條的撲通撲通跳進水里，像泥鰍一樣在水里鉆上鉆下，快活極了。

四十多歲時，有年冬天我到重慶出差，閑暇時沿著嘉陵江邊散步。嘉陵江畔，寒風刺骨，但冬泳的人們卻熱情不減。在冬泳的人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年過七旬兩鬢斑白的老者，他每天早上都會按時來到江邊，有條不紊地脫掉棉衣和運動褲，戴好泳帽和泳鏡后，便走向江邊，撩起冰冷的江水拍打在身上。只見他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后，便大喊一聲，無所畏懼地投入水中，連多余的水花都未濺起，人已在嘉陵江中。老者告訴我，冬泳不僅有利于防治心血管疾病，還能增強免疫力，對身體很有好處，讓我也試一試。

老人在水中瀟灑的姿勢，讓我對冬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以前隨著秋風漸起，我便不再下水，卻不知冬泳也有它的魅力。回來后，我便加入了涪江的冬泳大軍。

如今，我已經堅持冬泳快二十年。每次冬泳，我都會棄車而行，從家到涪江邊，勻速步行大概四十分鐘，這時身體已經微微發熱，不需要太多時間熱身。剛下水時，江水寒冷刺骨，但只要忍住了最初的寒冷，在水中動起來，身體就會慢慢變熱，人體的正氣也會慢慢升上來抵御寒冷。出水以后，再用干毛巾快速擦干身上的水珠，做一些簡單的伸展運動，身體就會感到格外舒暢。

現在的涪江，重修了高高的堤岸，岸邊也加種了許多植物。到了夏季，這里花草繁茂，前來散步的市民特別多，游泳愛好者也不計其數，不少人身手矯健，看上去頗有專業運動員之風。到了冬天，這里寒風蕭瑟，肯來江畔吹冷風的人寥寥可數，我和幾個熱愛冬泳的老伙計卻是無畏寒冷，哪管北風凜冽或碎雪飄舞，只要下水，便要泡在水中快快樂樂地游上半個鐘頭才算過癮。

妻子笑我一輩子熱愛游野泳，是“野人性格”。她和我媽媽一樣，是個旱鴨子，哪里知道身體扎進江水里的暢快肆意，人像一尾魚兒游弋的自由自在呢？

冬泳，一開始練習時會覺得很冷，但只要心態好，把“冷”視為“有意識凍一凍”，也就無所畏懼了，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爽快。冬泳不僅強健了我的體魄，還鍛煉了我的意志。在我看來，這是一項“勇敢者的運動”，需要有堅強的意志和技巧的輔助，當然，必不可少的是對這項運動打從心底里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