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陌生到熟悉

劉傲菡

江南的冬天一點都不冷，在冬日的雨滴倒映的梨云夢中，你開始神游至陽和啟蟄的春日。恍惚間，一句鄉音便會拉你回到現實。在陌生中神游，被熟悉溫暖。

阿如，是我年少時最初排斥的陌生人。

一個人穿過窄窄的小巷，總是在心中悄悄期盼有一場不期而遇的雪，最好是一場大雪，可以把自己深深埋進雪里。這樣，我的孤獨，就好像雪中的一張白紙——鋪開，融合，卻不會被發現。

由于平日母親工作太忙無法接送我，上下學路上我通常一個人坐三輪車。母親考慮到我的安全，于是包了阿如的車，讓她送我上學、回家。

于是無論是這冬雨之日，還是酷熱的三伏天，阿如都風雨無阻地承擔接送我的“使命”。

起初我對母親的“包車”行為是反感的，埋怨她為何不想辦法自己接送，而是狠心把我扔給一個陌生人。

可我只能遵從母令。懷著反感的情緒，穿過車流，找到阿如的三輪車。車漆紅得發亮，卻有許多地方被剮蹭掉了。她在車上安置了個手機支架，背著一個破舊的綠色小挎包。我到時她正笑著，看起來已經等很久了。她說的話是與我們截然不同的北方方言，卷卷繞繞，好像緩緩的滑梯。我想要聽清她的話，就要去數滑梯上大概有幾個坡，只要數清楚了，大致也能聽清。

“是你嗎？”她笑嘻嘻地問。于是我便坐上了她的車，我與她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她用濃重的鄉音與我嘮家常，告訴我她的丈夫也在開三輪車，他們一起從遙遠的北方來到這里，每年過年才回鄉看看。一開始我聽不懂她說的話，也不想聽，只覺得煩躁。她說得太快，風又吵，我得“啊？”好多次。她喜歡提早半個小時來等我，我不喜歡被等待，讓她晚點來，她又不愿意。每當我來時，她總用那方言對我說：“今天讀書開心吶。”然后開始細說她的家常，每日十幾分鐘的相處，就這樣我們漸漸熟稔了起來。我不抵觸上她的車了，甚至主動與她分享日常，我心中的堅冰，正在慢慢消融。

有時候我覺得她煩，耐不下性子聽，就皺起眉頭不吭聲。她總能很快察覺，便也不說話了，一副委屈的樣子。但更多的時候我們一路說說笑笑，說很多事，我慢慢能夠聽懂她的方言，還能學上兩句。我不再反感她了，陌生感已然消解。

一個雨天的下午，我將去上學，外面雨勢正急。每家每戶的窗子好像笛子上的一個音孔，疾風吹拂，將它奏響，風是旋律，而雨是節拍。

我被一種莫名的孤獨與陌生感籠罩，想要下樓見到阿如。雖然時間還早，但我相信她一定會在。身處于陌生中，總想見見熟悉的人。我穿行在大雨中，終于看見那一抹鮮亮的紅。阿如用她的方言把我拉回了熟悉的地方。她說“快進來”時，我感覺很溫暖。雨絲連成線，阿如卷卷的方言，讓我感到熟悉和溫暖。我耐心地聽她講話，這場雨使我與阿如由陌生到熟悉。

如今回想起來，假如我始終對于陌生抱拒絕的態度，那么我便不能夠在大雨中感受到熟悉的溫暖。在人生這趟列車上我們總會遇見陌生的人與事，開朗的人充滿著新奇與向往，而封閉內心的人卻本能地排斥、拒絕。人世孤獨，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著去感知他人的善意。或許，這份善意會成為照進你陰霾內心的一道光。

耐心像微風，將阿如卷卷的方言撫平，進入我的心田，醒了一壺醉人的酒，帶我沉浸其中感受絮叨和溫暖。在拒絕陌生之前，何不多耐心等等，等待春風化雨，等待枯木逢春，消融你心底的堅冰，給予你渴望的溫暖。不要急于拒絕，多點耐心，陌生自會消融，溫暖也會如期而至。

在陌生的世界，請以耐心面對陌生，將陌生視為你在熟悉前必須越過的坎。三輪車緩慢行駛著，阿如的北方口音別有韻味。我靠坐于車廂，身邊是熟悉的氣息，愿用這份耐心，對待世間一切陌生，不拒絕，不逃避，讓陌生變熟悉，讓冷漠變溫暖。

（指導教師：朱樂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