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成一棵樹

張亞凌

當人活成一棵樹時，哪里會有化解不了的憋屈，無法消除的嫉妒，難以填滿的貪欲？哪里會有攀比欲、計較心？

——題記

不管行至何處，我第一眼捕捉的，總是樹。即便站在長城之上竭力去感受的，也是垛口外數百上千年密密叢生的樹們的恢宏陣勢。在地壇，我的目光貪婪地纏繞著親吻著那一棵棵布滿滄桑的樹，只是遺憾不能跨過欄桿將它們逐一緊緊擁抱！遇上那些粗大到樹心干枯成洞穴樣的樹，我甚至想將自己整個人塞進那空洞處，化作樹的一部分。

——我就是如此不能自已地疼愛那一棵棵有幸相逢的樹。

活成一棵樹多好啊，數十年成百年近千年地靜默著，挺立著。風吹，日曬，雨淋，霜欺，雪壓，它是忍受，更是享受。年年綻翠，年年凋零。看風云變幻，看朝代更替，看悲歡離合，樹們定已閱盡人世悲苦。閱盡人世悲苦卻依舊在紅塵中獨歌，獨舞，不曾悲觀不曾絕望更不曾心碎到腐朽化作塵埃！

樹們看著世事變遷，卻不曾暗淡自己的心情，它們如若是女子，也定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女子！

沒有青色或白色的樹皮，直接就是赤裸裸的樹身，且是爆裂到猙獰恐怖的樹身。似乎每一道裂痕都在訴說著存活的不易，似乎每一道裂痕里都流淌著沉重的往事。然而觀其樹冠，舊綠新綠，都驕傲地搖曳著，每一片葉子都是絢麗成花的精靈。

樹們歷盡滄桑，卻依舊洋溢著對生命的渴望，如若是男兒，也定是不為浮塵所動的磐石男子！

閱樹無數，沒有看見一棵樹是茍活著的：夾縫里，石巖上，苦寒之地，炎熱之域，無法想象也能蓬勃；人跡罕至，荒無人煙，樹的枝丫照樣迎風起舞，宛如天堂。

如果有來生，我也想活成一棵樹，世間紛擾，他人榮光，自己寂寞，從不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只有自己的成長，粗大，給需要的人以蔭庇。

活成一棵樹，即使滿心悲慟，也不影響吐綠綻翠，也不會停止生長。斧頭砍過刀劍傷過，只會更加堅硬，每一次受傷，都是一次鈣化和提升。

活成一棵樹，一部分忍受陰冷黑暗，以此汲取營養壯大自己；一部分在陽光中舞動來表達自己對世界的感恩！

活成一棵樹，該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選自《陽光少年報》2020年第2期）

點讀

作者描寫了樹的外形——“爆裂到猙獰恐怖的樹身”，不被大家所認可的外形丑陋、恐怖甚至猙獰。這樣可怖的外形之下，卻有它的驕傲——“舊綠新綠，都驕傲地搖曳著，每一片葉子都是絢麗成花的精靈”，兩者形成鮮明的對比。由此抒發作者對于生命的贊美：不喜形于色、不怒形于色，生命中那些曾經受過的傷、流過的淚，也都只是讓我們變得更加堅強；既能忍受來自外界的各種壓力，也能在陽光中向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