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鑠



在當今復雜的國際形勢下,當代藝術的發展已經陷入困境。成交量下降、增長乏力已經成為當代藝術界不得不面臨的問題。然而正如同經濟增長那樣,亞洲當代藝術的圖景仍然展露出繁榮的跡象。剛剛過去的2023年中,上海這座新興的藝術中心仍然保持著強力的增長態勢。此外,東京、新加坡、雅加達等城市都擁有成為亞洲藝術中心的潛力。在過去的幾年里,一直有一種聲音認為,隨著富裕的外來移民的涌入以及諸多藝術博覽會的舉辦,新加坡或首爾將成為下一個亞洲藝術的中心城市。然而,位于歐亞之間的另一座歷史悠久、文化資源極其豐富的城市,早已將目標瞄向了“世界藝術中心之城”的稱號。
土耳其的博斯普魯斯海峽之畔,伊斯坦布爾正矗立在此。這座古城的歷史地位自然不用多說,拜占庭和君士坦丁堡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早已標示了它的歷史定位。作為歷史上的東羅馬帝國的首都,伊斯坦布爾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藝術和創意的中心,至今這座城中還充滿著東羅馬帝國時期的彩色玻璃馬賽克、奧斯曼帝國時代的微縮畫和伊茲尼克瓷磚,以及奧斯曼·哈姆迪·貝伊(Osman Hamdi Bey)的經典畫作。而知名建筑師設計的博物館、具有影響力的各種藝博會和伊斯坦布爾雙年展,都顯示出這座城市蓬勃發展的藝術圖景,它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來自亞歐大陸的藝術家和收藏者。在過去的一年中,伊斯坦布爾在當代藝術方面的強勢表現已經顯示出這個城市在新的局勢下快速發展的決心。
雖然有很多人認為,在藝術市場上表現強勁的迪拜或阿布扎比將成為影響當代藝術界的重鎮,但伊斯坦布爾所具有的優勢十分明顯。首先當然得益于已經舉行了17屆的伊斯坦布爾雙年展,自1987年開辦以來,民主、多元和對話的原則一直受到策展人的尊重和擁護。在土耳其,這是規模最大的國際性展覽,近幾屆的參觀人數超過了30萬。伊斯坦布爾雙年展從一開始就以藝術教育為目的,是土耳其國家現代化計劃的一部分。文化上的融合被視為土耳其經濟全球化的先決條件,雙年展的組織從國家現代化計劃轉變為全球化戰略,但兩者并不沖突,因為兩者都將“西方”作為進一步發展的參照,發展出一種多元的文化取向。伊斯坦布爾雙年展舉辦以來的另一重要影響,是大量當地的前衛藝術家開始進入西方的主流藝術話語體系,可以說是為藝術教育家、策展人、文化藝術工作者提供了新的平臺和渠道。
同樣對伊斯坦布爾藝術圖景產生重要影響的是伊斯坦布爾當代藝術博覽會(Contemporary Istanbul)。在過去20年的時間里,伊斯坦布爾當代藝術博覽會已成為土耳其和該地區首屈一指的藝博會。該藝博會在伊斯坦布爾市中心的黃金地段舉行,包括了各種會議、表演、音樂會和諸多社交活動。此外,伊斯坦布爾當代藝術博覽會在展期之外同樣經常舉辦研討會和展覽等活動。這符合土耳其的國家藝術戰略——即促進藝術產業的發展,提高更多民眾對當代藝術的認識。這些活動不僅沒限于伊斯坦布爾,還擴展到土耳其其他城市,凸顯了作為新文化中心的伊斯坦布爾的影響力。2023年是土耳其共和國成立100周年,伊斯坦布爾當代藝術博覽會通過展出超過一半的土耳其藝術家的作品,凸顯了該國對當代藝術的重視。由日內瓦藝術與歷史博物館(MAH)館長馬克-奧利弗·瓦勒(Marc-Oliver Wahler)在藝博會期間策劃的雕塑展覽“院子”,為工業品注入了活力,實現了與環境動態的互動,反映出現代土耳其在文化上的開放態度。
同樣在2023年,由建筑師倫佐·皮亞諾(Renzo Piano)設計改造的伊斯坦布爾現代藝術博物館開館。這棟美麗的現代建筑在博斯普魯斯海峽岸邊閃閃發光,與城市中清真寺的圓頂和尖塔一樣完全融入天空。這里的藝術作品也令人印象深刻,其中大部分出自土耳其藝術家之手,而且多是外國人所不熟悉的。從攝影到20世紀中葉的巨幅抽象畫,再到裝置藝術和人工智能藝術,這些藝術作品蘊含著對政治變革、種族緊張關系的焦慮,以及一個國家在一個多世紀的時間里從一個古老的帝國轉變為現代工業強國,并在歐洲的邊緣徘徊的隱喻。這座博物館的建成實實在在地為當代藝術的發展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平臺。
對于伊斯坦布爾來說,當代藝術中心的地位確實具有吸引力,但成功與否并不在于西方主流媒體的承認。土耳其當代藝術的發展和進步,歸根結底得益于這個國家極為深厚的歷史文化背景。本屆土耳其政府在國家文化政策上一直堅守著開放態度。2023年,土耳其的文化景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伊斯坦布爾這座充滿活力的古城蕩漾開來。或許,這座古老與現代交融的城市,正在崛起為一個充滿活力的世界藝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