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之矛盾沖突

段飛　韓佳慧

話題導入

閱讀敘事類作品，大多數人都會被情節所吸引。敘事離不開情節，而情節離不開矛盾沖突。可以說，矛盾沖突是敘事類作品尤其是小說的靈魂。矛盾沖突可以使情節跌宕起伏，可以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傳達作者的寫作意圖。而讀者可以透過矛盾沖突更好地分析人物形象，讀懂作品深刻而豐富的社會意義。

范本呈現

一個司空見慣、平淡無奇的夜晚，我見到了周瑜。那個縱馬馳騁、英氣逼人的三國時的周瑜。

我正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河岸上。涼而濕的水汽朝我襲來，我不知怎的聞到了一股燒艾草的氣息，接著是鼓角相聞，我便離開河岸，尋著艾草的味兒和凜凜的鼓角聲而去，結果我見到了一片荒涼的曠野，那里的帳篷像蘑菇一樣四處皆是，帳篷前篝火點點，軍馬安閑地垂頭吃著夜草，隱隱的鼾聲在大地上沉浮。就在這種時刻，我見到了獨自立在曠野上的周瑜。

……

我不知道又有什么戰事要發生。這么大規模的安營扎寨，這么使周瑜徹夜難眠的戰事，一定非同一般。短兵相接，戰前被擦得雪亮的軍刀都會沾有血跡。只有刀染了血跡，戰爭才算結束。多少人的血淤積在刀上，又有多少把這樣的刀被遺棄在黃土里，生起厚厚的銹來。

周瑜將一把艾草丟進篝火里，我便明白了艾草味的由來。可是先前所聞的鼓角聲呢？

周瑜轉身走向帳篷時我見到了支在地上的一面鼓，號角則掛在帳篷上。他拿起鼓槌，抑揚頓挫地敲了起來，然后又吹起了號角。他陶醉著，為這戰爭之音而沉迷，他身上的鎧甲閃閃發光。

我說：“這鼓角聲令我心煩。”

周瑜笑了起來，他的笑像雪山前的回音。他放下鼓槌和號角，朝我走來。他說：“什么聲音不令你心煩？”

我說：“流水聲、鳥聲、孩子的吵鬧聲、女人的洗衣聲、男人的飲酒聲。”

周瑜又一次笑了起來。我見月光照亮了他的牙齒。

我說：“我還不喜歡你身披的鎧甲，你穿布衣會更英俊。”

周瑜說：“我不披鎧甲，怎有英雄氣概？”

我說：“你不披鎧甲，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們不再對話了。月亮緩緩西行，篝火微明，艾草味由濃而淡，晚風將帳篷前的軍旗刮得飄揚起來。我坐在曠野上，周瑜也盤腿而坐。

“你不希望與我相遇？”

“與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心愿。”我說。

“難道你不愿意與諸葛孔明相遇？”

“不。”我說，“諸葛孔明是神，我不與神交往，我只與人交往。”

“你說諸葛孔明是神，分明是嘲笑我英雄氣短。”周瑜激動了。

“英雄氣短有何不好？”我說，“我喜歡氣短的英雄，我不喜歡永遠不倒的神。英雄就該倒下。”

周瑜不再發笑了，他又將一把艾草丟進篝火里。我見月亮微微泛白，奶乳般的光澤使曠野顯得格外柔和安詳。

我說：“我該回去了，天快明了，該回去奶孩子了，豬和雞也需要喂食了。”

我走了很久，不敢回頭，我怕再看見月光下周瑜的影子。快走到河岸的時候，卻忍不住還是回了一下頭，我突然發現周瑜不再身披鎧甲，他穿著一件白粗布的長袍，他將一把寒光閃爍的刀插在曠野上，刀刃上跳躍著銀白的月光。戰馬仍然安閑地吃著夜草，不再有鼓角聲，只有淡淡的艾草味飄來。一個存活了無數世紀的最令我傾心的人的影子就這樣烙印在我的記憶深處。

（選自遲子建《與周瑜相遇》，有刪改）

今天是“雙十一”，今晚公司開展“雙十一精彩大放購”活動，趙妮此時本該在公司的辦公室，結果下午六點剛過，丈夫許暢的電話來了：

“怎么了？有事？我忙著呢。”

“許嬌在學校闖禍了，你去學校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明天一早需要開個庭，顧不上。”

接著便是“嘟嘟”兩聲。趙妮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這個活動，將近半個月沒好好休息，現在走，如果出問題了怎么辦？

迎著月色，趙妮來到學校，只見一身黑，配一雙熒光綠的鞋，頭發亂蓬蓬，滿眼不屑的許嬌坐在椅子上。旁邊還有一個臉上有血跡，穿著一身運動服的胖胖的小男孩。趙妮簡單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許嬌數學考了100分，男孩不服氣：“你們女孩子也就小學成績好一點，上了中學你們根本不如男孩子聰明。我媽說了女孩子就該文文靜靜，你這樣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許嬌生氣了，便把胖男孩給打了。最終，趙妮賠了一些錢，簽了字，帶著許嬌急匆匆趕回公司。

回公司路上，趙妮不由得回想起許多往事。畢業后她在求職時曾遭受過無數次拒絕：“額……女士不好意思，我們的工作只招男性，女性的崗位在我們公司只有保潔。”“很抱歉，您不符合我們公司的要求，您未婚，以后公司需要承擔您的婚假、產假，女性的工作利用率比較低，您不合適。”……好在，趙妮最終求職成功，且用十年的時間從底層的小銷售變成掌握公司半個經濟命脈的銷售A部總監，在事業上有了不小成績。九年前與許暢結婚，他以前是個小律師，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凌晨一點半，趙妮終于走進公司的休息室準備休息。

“你忙完了？”許嬌坐了起來。

“你怎么還不睡？明天不上學了？”

“明天是周末，你忙傻了吧？”

“怎么說話呢？”趙妮有些生氣。

“媽，明天我過生日，陪我吃飯唄。最好叫上我爸，你倆都多少年沒陪我過生日了？”她眼底滑過一絲難過。

趙妮頓了頓，一絲自責涌上心頭：“你爸明天開庭去不了，我……我陪你過。”

許嬌笑了，說：“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趙妮請了假帶著許嬌回到了那個許久未回的家。她從網上訂了一個芒果奶油蛋糕，簡單做了一個菜——西紅柿炒雞蛋，從美團上訂了一條紅燒魚。中午許嬌走出房間看著桌上的蛋糕微微皺眉。

“不喜歡嗎？”

“喜歡，不過我更喜歡巧克力的，沒關系的。”

〔選自王雅妮《偏見》，內蒙古包頭市33中22級（3）班〕

眾說紛紜

張寧：遲子建《與周瑜相遇》一文中“周瑜的自我認知”與“我對周瑜的認知”，即“永遠不倒的神”與“英雄氣短的人”形成尖銳的矛盾沖突，推進故事情節向前發展，深化了周瑜這一人物形象。

劉亮：《與周瑜相遇》一文，在“我”與周瑜的談話中塑造了一位沉迷戰爭、頗為自負的英雄。作為一名村婦，“我”認為英雄并不是永遠不倒的，而是應回歸于人民、鐘情于世俗。“周瑜笑了起來”“又一次笑了起來”“不再發笑了”，體現了周瑜對“我”的態度從不以為然到深受觸動，最終被“我”打動。文章揭示了作者反對戰爭、喜愛安寧淳樸的生活這一主題。

王曉茹：《偏見》一文中的主人公趙妮處于一系列的矛盾沖突中，求職時因為是未婚未育女性屢屢被拒，成家生育后又難以兼顧家庭和工作，女兒缺少關愛與陪伴這一問題再一次把她推向了兩難境地：一邊是女兒的成長，一邊是十年打拼的職業生涯。小說運用一組又一組矛盾沖突，將主人公推向困境，渲染了一種壓抑的氛圍。壓迫感、無力感從字里行間溢了出來，從而引起讀者的思考。作者想要表達的當今社會存在的對于女性的偏見也隨之浮現。

王慧：《偏見》一文運用的矛盾沖突，主要是人與人的矛盾及人與社會的矛盾。內外矛盾沖突交織的表現形式，不僅有利于展現女主人公趙妮的人物命運，突出其形象特點，同時也有利于形成強烈的對比，表現主題。

技法點睛

敘事時，可以通過創設各種矛盾沖突，來塑造人物形象，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揭示主題：

1.創設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沖突

如《我的叔叔于勒》中父母對待于勒前后態度的矛盾，《偏見》中趙妮與丈夫、孩子之間的矛盾。

2.創設人物與環境之間的矛盾沖突

人物生活的具體環境以及時代背景、社會環境，都可以與人物的性格、價值追求形成矛盾沖突。如《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中“官逼民反”的階級矛盾，《偏見》中趙妮與社會偏見之間的矛盾。

3.創設人物內心的矛盾沖突

如老舍小說《斷魂槍》中沙子龍的清醒與迷惘、失落與掙扎、自信與無奈的矛盾沖突，《偏見》中趙妮幾度陷入工作與家庭、價值與犧牲的矛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