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船、椰子樹

張洪明

在船上種椰子樹？是不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還是我親手種下的。

幾年前一個夏天，正值波斯灣最炎熱的季節，我所工作的船舶在卡塔爾卸貨。晚飯后，我閑著沒事在碼頭上溜達，碼頭車道兩邊種植了許多椰子樹，結滿累累的果實。一時興起，我便撿起一塊鵝卵石打向了椰子，沒想到還真的打下來一個。興奮的我決定用石頭把椰子砸破了喝水，沒想到椰子的外殼因為有椰棕的保護，非常的結實。不過終究還是把椰子砸破流出了水，舉起椰子咕咚咕咚一頓喝，清甜凉津的椰汁淌入腹中，別提多么暢快了。

我們卸完貨啟航后，把沒有喝完的椰子隨意放在了一個不常使用的更衣柜里，然后便忘到腦后了。一個月之后，在另一個港口裝貨時我才偶然打開那個更衣柜。竟然發現，其中一個椰子長出了芽苗，鮮綠嬌嫩，生機盎然，尤其是那羽毛般優美的嫩葉，如同小鳥的翅膀一般惹人喜愛。于是，我特意在下地的時候提回來一袋子土，裝滿一個底部打了孔的塑料桶，然后把椰子小心翼翼地埋進去澆上水，只露出三片滋生的嫩葉。我把椰子樹放在窗戶前，讓它能充分地享受明媚的陽光的滋養。當時我的椰子樹簡直成了全船的一景，大家閑了沒事都跑到我這里觀看椰子樹的長勢，憧憬著這棵椰子樹的未來。椰子樹在我的精心呵護下健康茁壯地成長，基本上每一個星期都會長高長粗一些，然后生長一個嬌嫩的羽葉出來。椰子樹的婆娑光影，不時在我臉上變幻著各種斑斕的圖案，令我一時不知身在何方。椰樹的綠韻，為我的陋室增添了光彩；椰樹的身姿，讓我身邊有了紅袖添香的倩影；椰樹的清香，能把我喚回到日夜思念的故鄉。

兩個月以后，我的椰子樹已經長高到了一米五，從襁褓幼童成了翩翩少年。為什么說是少年呢？因為家住海南的輪機長說它是雄性樹。理由是這棵椰樹的羽葉是不完全羽裂，許多小葉粘合在一起生長的。輪機長的話是值得肯定的，因為他的家鄉老屋的門前就有一片椰林，從小他就生活在椰子樹下。

由于每天來看望的同事絡繹不絕，以至于讓我養成了不關門的習慣。門開著，人隨時都可以進來。可是經常有人不經意地順手澆水，大約是怕椰樹渴著。輪機長見狀著急了，見人就說水不能太多了，椰子樹容易澇死。并讓我寫了紙條做成小牌子插在花盆里，牌子上寫了八個字：未經允許，禁止澆水。果然小警示牌一經公開，澆水的人就沒有了。

椰子的果實能夠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中漂泊千萬里，游蕩若干年。只要能夠漂上沙灘，它就會生根發芽成長為參天大樹，完成一輪生命的繁衍，而再一次遠航煙波浩渺的大海去延續，延續。我們海員啊！也像是一顆隨波逐流的椰果，漂泊世界，浪跡滄海，而永遠的自強不息。

七個月之后，我要休假了，自然接班照顧椰樹的首選就是輪機長了。他也當仁不讓地表態：“一定要讓這棵椰子樹成為輪船保佑平安的吉祥樹。假若你要再回到這條船，我一定會讓它健康茁壯地完璧歸趙。”為了留下椰樹的倩影，我還特意跟椰樹合影留了念。

幾年過去了，我卻再也沒能回到這艘船上。也不知椰樹現在怎么樣了。我常常在心里默默祈禱，但愿那棵椰樹能夠茁壯成長，為船員留下更多的快樂時光。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