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隨著大量國家資源的下鄉,加強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任務日益繁重,為此可以通過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方式來提質增效,這有利于充分發揮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民性,夯實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程性,構建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域性。當前農村地區在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四個環節出現一些違紀違法、形式主義、隱蔽議程、權責不清等現象,這在不同程度上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產生了影響。為進一步加強對村級小微權力的監督,可以圍繞著優化村級民主選舉制度、完善民主協商機制、健全民主決策程序、完善民主管理系統的路徑來展開,以強化對選人用人環節的監督,提升村民參與監督的效能感,激發村民監督的內生動力和明確村民監督的具體內容。
[關鍵詞] 全過程人民民主;村級小微權力監督;村民自治
[作者簡介] 程嘉星(1999— ),女,河南舞鋼人,安徽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嚴宏(1981— ),男,安徽繁昌人,安徽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導師,教授,研究方向:中共黨史與黨建、當代中國政治、法哲學研究。
一、文獻梳理與問題的提出
權力無論大小,一旦失去監督,就有可能被濫用,繼而導致腐敗的滋生。村級小微權力雖然在國家治理體系中處于“末端”位置,聽起來給人感覺手中的權力不大,實則掌握著村莊諸多項目、資金、資源等的管理權以及重大事項的決策權,其運行是否規范直接關系到國家治理效能和人民群眾滿意度。近幾年來,村“兩委”的貪腐數量和貪腐數額不斷沖擊著人們的認知,根據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的通報,僅2024上半年,全國紀檢監察機關針對現任或原任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立案4.7萬人[1],因此要加強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問題的重視。
當前,學術界關于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關于村級小微權力監督面臨的困境研究。馬華、馬池春認為當前村務監督存在五個方面的問題:其一,村民作為監督主體,因文化程度較低和思想認識局限的影響,難以積極主動監督;其二,村干部作為監督的客體,也是監督的組織者,難以支持監督工作;其三,當前村務監督制度設計存在缺陷,難以實現政策落地;其四,鄉鎮政府與村委會的從屬關系導致在實際村務監督過程中難以把握分寸;其五,礙于人情、面子、宗族關系等國情文化因素,依法治村難推進[2]。任建明指出村務監督效果并非全是村務監督委員會的責任,還有農村社會經濟發展不平衡、歷史欠賬多、村級民主較為滯后三類主要原因[3]。二是關于村級小微權力監督路徑的研究。倪寧靜指出可以從制定相關曬權監督標準、創建多元化的村民監督委員會、嚴格量化監督考評機制三個方面來完善村級小微權力監督體系[4]。徐勇、呂進鵬認為要想破解官民銜接層域小微權力監督的結構性難題,一是要權責一體,壓實基層小微權力的謀利空間;二是要法定權責,將基層小微權力納入法治化治理體系;三是要完善監督體系,健全基層小微權力的監督體系[5]。
總的來看,學術界關于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研究成果多集中在政治學、社會學、管理學等學科,而從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視角進行的研究還不常見,研究內容也多集中在村級小微權力監督面臨的困境和優化路徑上,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面臨困境的原因分析關注較少。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6]農村作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實踐場域,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能夠最大限度激活村民自治制度本身就具有的民主監督功能,有效規避因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帶來的農村基層腐敗問題,從而可以針對性地破解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的現實困境,真正實現人民當家作主。基于此,本文立足全過程人民民主視角,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展開論述,以期更好地通過監督提升鄉村治理效能,助力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二、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重要性
由于村級小微權力處于國家治理體系中的官民銜接層域,不屬于國家正式體制性權力,因而沒有一套完整的監督體系來約束其運行,導致村級小微權力失范現象頻發。為此,亟需通過深化全過程人民民主實踐,來充分發揮村民在村級小微權力監督中的作用,對村級小微權力進行全過程、全領域的民主監督。這不僅能夠有效規范村級小微權力運行,又能夠激活基層民主的自治活力。
(一)有利于發揮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民性
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全體人民都能參與的一種民主形態,它強調要將“全體人民”都納入民主過程。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積極發展基層民主。基層民主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體現”[7],我國農村具有深厚而肥沃的基層民主土壤,當前我國農村實行的村民自治制度,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在農村基層的有效實現形式,不僅充分體現了我國農村村民在基層民主實踐中作為主體的重要性,而且也凸顯出了我國農村村民參與并享受民主權利的真實有效性。
讓人民監督權力是保障全過程人民民主有效運行的重要機制,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有利于發揮以人民為主體的監督作用。村民作為村民自治的主體,在一開始就被賦予了參與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權利,并在權力監督過程中發揮著獨特的優勢:一是村民是村莊的主體,村民每天都生活在村莊中,對村莊內部的實際情況比較了解,可以全過程親自參與到村級小微權力監督中去,具有信息對稱性和監督便利性;二是村民數量多,不需要設置專門的監督體系,能夠節省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等方面的消耗,監督成本比較低且維護了基層群眾自治權;三是村民是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直接受益者,農民以主人翁的態度對村干部權力進行監督,可以大幅提高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效果。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有利于發揮以村民為主體的監督作用,村民的民主參與本身就是一個監督村級權力運行的過程,只有動員村民全過程參與進來、將意見表達出來、把力量凝聚起來,村級小微權力監督才能真正取得實質性的飛躍,村級“微腐敗”才能真正得到有效遏制。
(二)有利于夯實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程性
習近平總書記曾在上海市虹橋街道考察時首次提到“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過程的民主”,實際上這說明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五大民主環節之間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關聯、有效銜接的,人民有權在依照法律規定的前提下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全過程行使民主權利,并有權對公權力的行使進行全過程監督,從而能夠有效避免現代西方民主中鏈條斷節、一次性民主和間歇性民主等形式民主的出現。
民主監督作為全過程人民民主運行過程的收尾環節,不僅是整個民主機制構成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也是與全過程人民民主相匹配的一種監督形態,其主要作用是為了讓公權力得到有效制約和監督。這種監督具有明顯的全過程性特點,具體表現為:全程貫通并融入民主各環節,將五大民主環節聯結成一個結構性整體,并隨著權力運行的重心轉移,依次作用于這些環節。基層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體現,是落實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根基所在。一方面通過在鄉村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有利于夯實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程性,確保實質性民主的真正實現,即“村官由村民選、村策由村民定、村務由村民理、村事由村民管”。另一方面全過程監督是一種長期性質的監督,貫穿于全過程人民民主基層實踐的始終,是破解“微腐敗”防治難題的創新舉措。村級小微權力只有在村民的全程監督下,才能真正做到權為民所用,民主監督這一環節也才能真正得到落實。假如村級小微權力失去了村民的監督,那么民主的過程和結果也會相應地失去保障。
(三)有利于構建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域性
“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的。”[8]我國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擁有完整的制度程序,而且還有完整的參與內容和全面的覆蓋范圍,大到國家的立法工作,小到鄰里之間的糾紛,人們都可以通過民主的方式來加以解決。只有將民主和現實生活緊密聯系在一起,覆蓋經濟、政治、文化、社會與生態文明等方方面面,人們才能感受到民主是真實存在的,繼而才敢信任民主、參與民主和踐行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才能真正融入到人們的生活里,成為人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全過程人民民主敞開了監督融入民主、發展民主的空間邊界,民主監督也因此存在于權力運行的所有領域[9],監督內容也不再局限于某些方面,因此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有利于構建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全域性。一是監督客體的全域性。之前村民對村級小微權力的監督主要集中在村黨支部書記和村委會主任身上,忽視了對其他村民委員會成員的監督,從而導致一些村委會成員出現權力濫用和不作為的現象。現在強調村級民主監督的對象是所有村干部,凡是在村中擔任職位的村干部,無論其官職的大小,都要自覺接受村民的監督。二是監督內容的全域性。通過全面落實村級小微權力清單制度和推進村級權力事項公開,村民可以對村干部選舉、村務協商、村務決策、村務管理、工程建設、民生保障領域、惠農利民政策落實等各種事項進行監督,這就從內容上解決了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盲點”的問題,在能夠確保監督效果更加符合預期的同時,也激發了村民參與全過程人民民主實踐的內生動力。
三、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的現實困境
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面臨的現實困境,在很大程度上與全過程人民民主未能在農村得到充分發展和落實有關,如選舉中的違紀違法現象使村民不敢監督,協商中的形式主義現象使村民不愿監督,決策中的隱蔽議程現象使村民無法監督,管理中的權責不清使村民不會監督。
(一)選舉中的違紀違法現象
基層選舉是中國最廣泛、最生動的民主實踐[10]。現有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明確規定,村民委員會成員由村民直接選舉產生。村委會成員是否通過民主選舉產生,是鄉村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體現,也是檢驗村民自治實現程度的重要標準。村委會換屆選舉是每個村的大事,由村民選舉出的村干部是農村基層工作的“領頭雁”,肩負著帶領村民實現物質與精神共同富裕的重任,因而選舉的質量關系著村莊未來的發展質量,選舉是“起點民主”,是預防村干部腐敗的第一道防線,務必要加強對村干部選舉環節的監督。
當前一些村莊內部的選舉環境主要被兩種力量異化著,致使這些村莊選舉中存在違紀違法現象,使村民難以行使法律賦予的選舉權,造成了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的結果。第一種是“富人”的力量。村級小微權力監督失效的現實困境往往都是從民主選舉中的賄選開始的,由于“富人當選”村干部有益于提高其在當地“富人”中的政治地位,并能夠進一步提高他們關系網絡的質量和個人影響力,所以村莊中的“富人”會利用自身經濟優勢,在村莊選舉過程中通過給予好處等手段來讓村民為其投票,從而將經濟優勢轉化為政治優勢。這種由經濟力量主導的賄選行為深刻影響著村莊選舉的質量,村民不再關心最后到底是由誰來擔任村干部,更關心的是自己能在這場“富人博弈”的村莊選舉中受益多少。有些村莊甚至出現了每張選票明碼標價的現象,這說明村莊選舉在一定程度上被“商品化”了,更多是彼此之間的利益交換,村級小微權力權力監督在這里也顯得毫無意義。
第二種是宗族家族勢力。在一些發展相對落后的農村,受傳統以血緣和地緣關系為主的“熟人社會”觀念的影響,宗族家族勢力在村莊內部扮演著“當家人”的角色,并在村干部選舉環節起決定性作用。也有一些村莊的村委會常年由宗族家族勢力把控,村民選舉只是用來走走形式,普通村民很難成為村委會成員,村民的選舉權也逐漸變得形式化。還有一些宗族勢力涉黑涉惡,違規操縱村莊選舉事宜,實施偽造選票、拉票賄選、暴力威脅等違紀違法行為,使村民在村莊中喪失發言權和選舉權。這種結構性力量深刻影響著村莊的選舉,在傷害村民行使選舉權熱情的同時,也使得村民不敢對選舉出的村干部進行權力行使的監督,害怕稍有不慎就會遭到村莊中宗族家族勢力的排斥或蓄意報復,因而大大降低了村民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積極性。
(二)協商中的形式主義現象
在我國,民主協商環節是最能體現全過程人民民主內核精神的領域[11],民主協商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全過程人民民主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民主協商一般發生在決策之前和決策之中,強調參與主體的廣泛性、協商內容的豐富性、協商方式的多樣性以及協商渠道的暢通性。在基層民主實踐中廣泛開展民主協商,不僅兼顧了基層群眾的知情權、參與權和表達權,而且有利于提高民主監督的質量并使監督關口前移,同時也是保障落實基層群眾監督權最為直接有效的形式和路徑,因此民主協商被認為是一種特殊的監督方式,即協商式監督。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民群眾是社會主義協商民主的重點。涉及人民群眾利益的大量決策和工作,主要發生在基層。要按照協商于民、協商為民的要求,大力發展基層協商民主,重點在基層群眾中開展協商。”[12]民主協商是協商民主的一個具體表現形式,由于當前一些農村地區的民主協商流于形式,導致群眾對村級小微權力監督效果不佳,其原因主要涉及到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村干部和村民的民主協商意識薄弱。部分村干部容易受到“官本位”舊思想的侵蝕,認為村莊內部事務由自己拍板決定就行,根本不需要傾聽民意,即便是開展了村民會議、村民代表會議、村民議事會等基層民主協商活動,大多也只是在“走過場”借以應付上級的檢查工作,從而致使村民逐漸產生了政治冷漠,認為形式主義的協商是毫無意義的。村干部在他們心中已經喪失了公信力,他們不愿對村干部的形式主義行為進行監督,更不愿意參加村干部搞的“面子工程”。另一方面是現行的基層民主協商程序機制存在漏洞。《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的第四章只是簡單闡述了召開具有協商性質的村民會議和村民代表會議應該滿足的前提條件和會議上主要討論的事項等,并沒有具體的條例去說明基層民主協商的相關程序是什么,廣大鄉村目前也尚未形成協商議事的完善程序,簡單的行政通知和形式主義會議等鄉村治理方式依然存在[7]。民主協商程序機制的不完善不僅降低了普通村民參與協商的積極性,而且在一定程度上給了村干部“鉆空子”的空間,村民也因不了解具體的協商程序而無從對民主協商這一環節進行監督,從而直接影響到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效果。
(三)決策中的隱蔽議程現象
民主決策不僅是全過程人民民主中“五大民主鏈條”結構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與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環環相扣,共同構成了完整的民主鏈條。村級民主決策是村民自治權的集中體現,是村民自治的關鍵。凡是村莊中涉及到村民利益的重要事情,以及村民普遍關心的問題,村干部必須要廣泛傾聽民意,并通過多種形式進行討論與表決,在決策前、決策中、決策后自覺接受村民的監督。
村級民主決策的公開性不僅可以使村民更好對村干部權力進行監督,而且也能調動村民參與村莊事務的熱情,提高村級決策的科學性、合理性和有效性。然而部分農村地區的民主決策實施情況實際上并沒有達到“全過程人民民主”的要求,很多村委會成員“關起門來”進行內部決策,將普通村民排除在決策程序之外,抑或是從來都不召開村民會議,民主決策直接變成了村干部決策,使村民既無法知曉村莊的公共決策,也無法對村莊決策進行全過程、全方面和全方位的監督,村民喪失了憲法賦予其參與民主決策和民主監督的權利。正是由于村級決策中隱蔽議程現象的存在,針對決策的監督方面自然會處于“真空”狀態,村干部也因缺乏監督在涉及村莊公共事務的決策時往往專斷獨行,致使村莊中“一言堂”“一支筆”的現象較為普遍,村民自治也因此變成“村干部自治”。
村民對村干部的民主監督主要是通過村務監督委員會來實現的,全國第一個村務監督委員會于2004年在浙江省武義縣后陳村選舉產生,后來經過不斷地發展完善被寫入國家政策和法律中。2020年經過第十七次修訂發布的《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三條中明確規定:“村應當建立村務監督委員會或者其他形式地村務監督機構”,旨在加強對村務決策、執行、公開的監督。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村務監督委員會獨立行使監督權,并重點對村干部落實村級重大事項民主決策情況進行監督,但是在實際監督過程中,由于部分地區村“兩委”班子勢力龐大,村務監督委員會力量相對弱小,村“兩委”在進行村莊事務決策時會故意繞開村務監督委員會,使其面臨決策程序封閉性或隱蔽性的難題,繼而導致村務監督委員會不僅無法對村務決策是否符合程序進行監督,也無法及時糾正村干部違反決策程序的行為。還有一些地區的村務監督委員會是由村“兩委”兼任或者是村干部選出來的,村務監督活動是在村“兩委”領導下進行的,并不能發揮出任何實質性的監督作用。權力過度集中在村干部手中,這就會造成村莊事務由村干部說的算,決策程序近似于是擺設的情況,致使村民產生不愿監督也不敢監督的心理。
(四)管理中的權責不清現象
鄉村基層民主管理是實現村民意志、維護村民利益的重要方式,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展開[13]。民主管理是村民自治的實體,其中村民是村級民主管理的主體,村民可以通過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參與村莊管理。村民委員會是村民實行民主管理的平臺,村委會必須要遵循村民的意見,在管理過程中積極吸納村民參與村莊民主管理活動,并自覺接受村民對自己工作的監督,從而更好全心全意為村民開展民主管理服務。在進行村莊事務管理時,村級民主管理的實現需要民主監督來保駕護航,沒有監督就不能實現對村務的有效管理,當然沒有管理也就沒有所謂的監督,但民主監督本身不是目的,而是為了實現更好的管理和完善我國農村基層民主建設。
村級民主管理的基本要求是村務管理必須權責清晰和公開透明,然而在民主管理的實踐中權責不清的現象卻比較普遍,主要涉及到村民和村干部兩個層面。從村民層面來講,大部分地區的村民實際上在民主管理中意識比較薄弱,并不清楚自己需要管理些什么,又有權管理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管理過程中扮演的角色和承擔的責任是什么。同時,村干部也沒有積極向村民普及民主管理的重要性,以及正確引導村民參與民主管理,這就間接使得村民參與村干部管理監督的力度變弱。只有在面對個人利益受損的情況下,村民才會對村干部的管理提出質疑,并開始對部分村干部的權力行使進行監督。
從村干部層面來講,現行體制下的村干部具有委托—代理的雙重身份,既是村民“當家人”,又是政府“代理人”,這就使得村干部在行使民主管理權的過程中,不僅掌握著國家下發到村莊的資源分配權,而且還掌握著村莊內部大量的自由裁量權。但是,由于村干部具有的自治權和行政權之間并沒有明確的劃分界限,這就給了村干部相當靈活的權力行使空間和權力尋租空間,從而導致部分村干部在村務管理中出現權責不清、行政化、貪腐化現象嚴重的問題。村干部雙重身份造成的管理中的權責不清現象,不僅會使村干部對自己擁有的權力范圍產生不確定,而且也會使村民對監督客體和監督范圍產生疑惑,有些農村地區甚至還會有村干部交叉任職情況的出現,這就進一步加深了管理中權責不清現象的出現。換句話講,村干部都不知道自己的權責界限在哪里,村民就更不清楚村干部法定的權力事項和邊界了,針對村級小微權力的“漏監”和“空監”現象也就會變得更加尋常。
四、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路徑優化
只有不斷深化對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重要性的認識,通過優化民主選舉程序、完善民主協商機制、健全民主決策程序、完善民主管理系統的方式,做到讓村民自覺參與到村莊選舉、協商、決策和管理中去,才能真正激發出村民對小微權力監督的積極性,繼而構成完整的權力監督鏈條來對村級小微權力進行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監督,為營造風清氣正的基層政治生態增磚添瓦。
(一)優化民主選舉制度,強化對選人用人環節的監督
選人用人始終是關系黨和人民事業的關鍵性根本性問題,是換屆工作的重中之重[14]。村干部是基層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宣傳者,只有把好選人用人的關口,選拔出忠誠干凈有擔當的優秀村干部,才能確保鄉村的可持續發展,才能推動全過程人民民主在基層落地生根。好干部是選出來的,因此如何確保選出好干部是關鍵一環,正確答案就是通過民主選舉的方式來把好干部選出來。選舉村干部是村民自治的首要環節,只有將德配其位、才配其位的村干部選出來,才能降低村級小微權力被濫用的可能性。因為選舉出來的優秀干部自身服務意識、責任意識、廉潔意識、紀律意識較強,會正確對待和行使手中的權力,這可以間接節省村民在小微權力監督上的精力投入。因此,我們要優化民主選舉制度,杜絕選舉中的違紀違法現象,加強對選人用人環節的監督,讓真正有能力的人去擔任村干部。
村級民主選舉制度的優化可以通過三種途徑來進行:首先,動員全體村民參與選舉。一方面由于人民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大多數的違紀違法行為都難逃他們的眼睛,調動廣大村民的積極性,讓廣大村民參與到村干部選舉的監督工作中來,是選出好干部、防治選舉中違紀違法現象的有效辦法。因而,可以針對村干部換屆選舉中可能出現的違紀違法行為,在村干部換屆選舉的事前事中和事后暢通群眾反映渠道,以更好維護選舉的公平公正;另一方面因為村民長期生活在村莊里,是村莊內部大小事務的參與者和見證者,是非常了解村干部候選人品行和能力的,因此動員全體村民參與村干部選舉既可以有效提升選舉質量,也可以強化對選人用人環節的監督,從而選舉出村民們滿意的好干部。其次,提高選舉公開透明度。只有將村干部選舉程序進行全過程公開,村民才能知道選舉的具體流程并對其進行有效監督,否則村民即便是想監督也不知道如何進行監督,以及監督什么。同時,公開透明的選舉能夠優化村民對選人用人環節的監督,在一定程度上確保了選舉結果的公正性、合法性和有效性,這樣選舉出來的村干部村民也會更加信任。因此,要不斷優化民主選舉制度,加強對候選人提名、投票流程、現場計票、選舉結果公示等環節的公開,讓所有可能破壞選舉秩序的違紀違法行為無處遁形。最后,拓寬村干部候選人選拔渠道。由“富人”和宗族家族勢力操控的選舉實際上已經觸碰到了法律的“紅線”,通過不正當手段當選的村干部實際上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并不會將村集體的利益擺在第一位。因此,要拓寬村干部候選人選拔渠道,結合村莊實際和需要,大力選用專業素養高、領導能力強的干部,注重從村莊致富能手、返鄉大學生、退伍軍人中選拔村干部,并加強對選人用人環節的監督,嚴格把控好村干部人選的質量。
(二)完善民主協商機制,提升村民參與監督的效能感
調動村民廣泛參與村級民主協商有助于確保農民的需求得到充分考慮,有助于為決策提供理性的意見和建議,極大提高了村民群眾通過協商進行村級小微權力監督的參與感和滿意度。只有建立較為完善的民主協商機制,發揮村民監督作用,讓村民自己商量自己村里的事,才能更好實現農民當家做主和激發農民的主人翁精神。民主協商機制的完善主要涉及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構建村級民主協商認識機制。一方面是因為村干部不僅是村級民主協商的參與主體,而且也是村級民主協商的組織者,村干部對民主協商的認識程度直接關系到協商的效果,因此可以每年定期組織村干部集中學習培訓,通過剖析一些典型案例來深化村干部對民主協商的認識。另一方面是因為村民民主意識的強弱也會直接影響到民主協商的效果,但是大部分村民并沒有意識到參與民主協商的重要性以及參與民主協商對監督村干部權力行使的重要性。因此,需要構建民主協商認識機制,要設法積極宣傳協商的重要性,鼓勵并引導村民主動參與協商,使村民能夠真正自由平等地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和意愿。其二,建立線上和線下相結合的民主協商機制。近年來,年輕人外出務工成為當下流行的一種主要現象,我國農村“空心化”問題日益嚴峻。年輕人由于需要維持生計而選擇外出務工,根本沒有精力和財力去參與村里形式上的線下協商,也失去了監督村干部的條件。而留守在村莊中的老人、婦女和兒童,他們受自身能力和民主意識薄弱的影響,往往不能很好地參與民主協商和進行有效監督。因此,可以借助數字信息化的發展,通過建立微信群、QQ群等線上協商平臺,讓外出務工年輕人通過使用手機就能夠遠程參與村中大小事務的協商和進行監督,從而增加了村民愿意主動參與協商和監督的熱情。其三,不斷探索完善鄉村民主協商程序機制。規范的村級民主協商程序機制不僅為村級小微權力的合法有效運行設置了一道安全防線,而且也提高了村民監督村級小微權力運行的效果和參與感。具體可以規定為:協商議題的確定、協商會議的舉行、協商結果的達成必須要有一半以上的村民或村民代表參加和同意,確保協商是在村民的見證和監督下完成的,以確保村民的監督權;協商議題的確定和協商結果的達成必須要進行公示,以確保村民的知情權;建立協商者發言機制,規定參與協商的每位村民都有不超過5分鐘的發言時間,以確保所有參與者都能夠擁有發言權。
(三)健全民主決策程序,激發村民監督的內生動力
決策程序的透明度和公開度提供給了村民參與決策的機會和途徑,決策透明度高不僅有利于提高決策的質量,也有利于激發村民監督的內生動力。決策程序的規范度和條理性提供給了村民監督決策的內容和條件,決策程序規范度高不僅有利于提高決策的科學性,還有利于提升村民對決策程序進行全過程監督的效果,因此要大力增強決策程序的透明度和規范度。
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監督是最好的“防火墻”,而公開則是最有效的監督,公開透明的民主決策程序能夠有效預防村級小微權力的濫用,有助于克服拍腦袋決策、經驗決策、隱蔽議程決策等不良現象。通過“基層決策在陽光下運行”,讓村民知曉村務決策的步驟和決策內容,從而提高決策的民主化水平[15]。為了更好約束村干部的決策行為,必須要保障村務監督委員會能夠獨立全程參加村級重大事務決策的監督,充分發揮其在村級決策過程中的監督職能,嚴厲杜絕故意規避村務監督委員會監督決策流程的隱蔽議程現象。同時,還要重視規范村務監督委員會參與決策監督的相關制度和具體流程,要能夠保證讓村民和村務監督委員會第一時間知道村干部做了哪些公共決策,只有這樣才能有效監督村級小微權力的運行,才能有效預防村干部腐敗現象的發生。
實踐證明,科學合理的決策程序有利于加強對權力運行的監督和制約,因此要科學制定村級事務決策流程圖,在進行村級重大事項決策前,村委會要提前主動公示預決策事項的內容和范圍,廣泛征求并收集村民群眾的意見建議,之后制定出需要進行決策的村級重大事項清單并提交至村黨支部。在進行村級重大事項決策過程中,要嚴格落實“四議”程序,先是村黨組織會提議,然后是村“兩委”會商議,接著是黨員大會審議,最后是村民代表會議決議;還要明確到會人員數量,組織并確保參會人員都能平等地逐一發表意見,投票表決時則采用不記名的方式;更要在村務公開欄及時將正式決議的結果進行公開。在進行村級重大事項決策后,要定期落實重大事項決策實施情況,針對村民群眾滿意度低的事項開展調查,并對決策實施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進行調查和問責,并及時向村民公布相關結果。
(四)完善民主管理系統,明確村民監督的具體內容
村級民主管理是村民自治的重要內容,是監督、約束和規范村干部行為的有效途徑。當前我國村級民主管理出現了權責不清的漏洞,很多村民群眾不清楚自己要監督的內容,這對村級民主監督未能得到有效落實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因此,要加快完善民主管理系統,明確村干部在村莊事務上的的職責范圍和權力范圍,即在給村干部賦權的同時也要明確其責任,讓村干部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的問題,從而減少村級小微權力尋租與腐敗的空間,為民主監督工作提供有力支撐。完善民主管理系統的方式主要有以下三個:
一是將村級事務清單化。在黨組織領導下,將村級重大事項以及村民群眾關心的事務細化為清單,特別是“三資”“三務”管理方面的,并在村里設置專門的村級事務清單公示欄,這樣既有利于切實保障村民的知情權,也有利于加強對村級小微權力的監督管理。二是將權責清單化。由于村干部具有雙重身份,在日常處理村莊事務管理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權責不清及權責交叉的問題,這就會造成村民對村干部權力運行監督效果不佳,村干部權力尋租空間增大等弊端的出現。通過將村干部權責清單化的方式,將村干部在一些村莊事務上的職責權限進行劃定,不僅可以使村干部的職能定位變得更加明確,也可以使村干部的權力行使規范變得更加明確,在極大程度上壓縮了村干部權力尋租空間的同時,也厘清了不屬于村干部承擔的過多行政事務,切實減輕了基層負擔。三是將村級小微權力運行流程化。根據權責清單內容,制定村級小微權力運行的工作規范和流程,并以一種通俗易懂流程圖的方式展現出來,讓村民能夠非常直觀地認識到村干部權力是如何運行的,以及更好地明白村委會辦事的具體步驟。村級小微權力運行流程圖的制定,實現了村級各項事務項目名稱明確、責任主體明確、行使依據明確、運行流程明確、運行過程明確、追究辦法明確“六個明確”,使村民能夠明確知道自己的監督對象都有哪些和監督內容是什么,能夠有效預防村干部濫用職權、推諉扯皮、懶政怠政等問題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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