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的細節（外二篇）

老家有一個朋友的孩子，職業高中畢業以后，幾年了也沒有找到工作，我給他介紹了一個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他感到有社交壓力，過著日復一日索然無味的生活，每天回到家想看一會兒書，也被疲憊的身軀拖累得看不下去。他懷疑自己的生活沒有什么意義，很難找到自己的樂趣。

汪曾祺說，人活著，就得有點兒興致。寫字、畫畫、做飯，明明是最普通的日常，他卻深得其樂。他經歷了人世的復雜，卻天真得像個孩子，貪吃、貪唱、貪看、貪玩兒，對生活充滿興趣。不管在什么環境下，他永遠不消沉，無心機，少俗慮。史航說，這世間可愛的老頭兒很多，但可愛成汪曾祺這樣的，卻不常見。凡人瑣事、市井人生、旅行見聞、一草一木、一茶一飯、一人一事，在汪曾祺的筆下都散發著溫暖的快樂和不凡的趣味。他的文字告訴我們：慢點兒走，欣賞你自己；慢點走，品品茶、喝喝酒、聽聽曲、寫寫字。人生少憂慮，存一點兒童心，生活才好玩。

有人說，自己不算年輕了，結婚生子了，可是日子過成了一團漿糊，拖拖拉拉，日復一日，柴米油鹽，十足的煙火氣里，內心漸漸升騰出一些落寞。但他平時喜愛讀一點兒書，漸漸地他在書中找到了樂趣。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他曾經害怕這毫無新鮮感的生活，害怕失去自我，后來他終于悟到了，讓這平凡的日子有趣一些，可以減緩心靈的衰老。想想自己，也不是一點兒沒有成長，至少是一個孩子的爸爸，一個單位的職員，也有幾個能說上話的朋友。有時就是一個人待著，想想也有自己高興的時候，平凡的日子照樣過得有趣。即便是人家過得好，也沒有必要嫉妒人家，放過了自己，就能在自己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一些美景。

我們每個人都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創傷，但不管怎么樣，我們還是要活下去，活著，就是美的，是詩意的。苦了，累了，可以坐下來歇一會兒，喝一杯清茶。不糾結、少俗慮，隨遇而安，以一顆初心，安靜地慢煮生活。

我們大部分人過的都是市井生活，平平淡淡的人生，生活在人群的最底層。雖然默默無聞地活著，但也可以讓自己過得有趣一些。雖然生活簡單一些，但可以把簡單的生活變得豐富，把平凡的每一天都過得新鮮而有趣。

本村的一位青年告訴我，他的爸爸媽媽在鄉下生活雖然不精致，但卻有一份相互的信任；雖然家里并不富裕，但卻有一份隨意；雖然偶爾也會有怨言，但卻依然有牽掛；雖然也有一些爭吵，卻有一種不離不棄的守護。這樣的磕磕絆絆，風雨中他們走過了40多年，彼此間有一種默契。有時候一個簡單的眼神，都會知道對方想說什么。生活就是不斷重復相同的勞作。他的爸爸每天到外面去打零工，雖然很辛苦，也掙不了幾個錢，但回到家里同樣能感受到一份舒心的溫暖：也許是一句簡單的問候，一頓熱乎乎的飯菜，一天的疲憊都被化解了。有時也會把在打工中遇到的有趣的段子說給他媽媽聽，他媽媽聽著笑得合不攏嘴。

簡單且有溫情的日子里，會讓人多一份安靜，干事業必然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既不必消極隱遁，更不要沾滯沉迷，這樣我們就會覺得生活在優容博大的天地之間，能有余情去欣賞這多彩多姿的世界。對生活有一種感激之心，就不會產生怨天尤人的苦惱了。

現在，我老家鄉下人的生活，都比以前過得好多了，至少是吃穿不用愁了，但是貧富懸殊還是大的。有的人家是超級的富裕，而有的人家相對的清貧一些。但是富裕的人家有的雖然經濟條件好，但是生活并不快樂，他們的欲望太多，煩惱也很多。而有的相對清貧一些的人家，農忙勞作，農閑打打牌，晚上整點花生米、咸菜，或者再炒兩個小菜，喝點兒自己釀的米酒，一夜睡到大天亮，第二天又精神抖擻地到地里去干活了。他們很快樂、很滿足，把平平淡淡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人的許多煩惱都是自找的。要善于給自己營造快樂，有煩惱能忘掉就忘掉。一天到晚愁眉苦臉，也不會有人把快樂送給你。沒有煩惱，又不自尋煩惱，人健健康康地活著就是一種快樂。我們雖然過著平凡無常相似的每一天，其實也都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即便每天走同一條路，也會發生不一樣的故事，遇見不一樣的人。這些瑣碎的細枝末節在當時看起來如此平淡無奇，但多年以后，如果我們重新拾起曾經的記憶，也許會有無比感動和感慨。平凡的生活里，也有生動的細節值得回味，可以珍藏起來。

無厘頭的日子

“無厘頭”究竟好不好？鄉下有人跟我說，他這個人經常摸不著自己的后腦勺，非常的無厘頭。什么是“無厘頭？”“無厘頭”究竟好不好？一度，我沒有搞懂。一開始，我還認為“無厘頭”是不是在雜亂無章地做事情，其實完全不是這回事?！盁o厘頭”這個詞，是廣東話里的俚語俗話。

他從老家去廣東打工年代久了，也學會了這句話。早先“無厘頭”的意思是，一個人做事、說話都不合常理，不按規律，令人難以理解，其語言和行為沒有明確的目的，粗俗隨意，莫名其妙。

到了20世紀90年代，“無厘頭”卻變成了以周星馳為代表的一種喜劇電影的專有名詞，在無厘頭的電影當中，人們可以看到及時行樂，無深度表演、破壞秩序、離析正統等表現。把很多無厘頭和搞笑的元素收集在一起，給人們帶來了歡樂。

其實，無厘頭也不完全是壞事，無厘頭的語言或行為，實質上有著深刻的社會內涵，透過其嬉戲、調侃、玩世不恭的表象，直接觸及事物的本質。我們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必然要面對各種艱難與困境，在無奈感與無力感里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自嘲和自我安慰，用樂觀的態度笑看世界，這樣說來，我有時候也有些無厘頭的表現，也會常常搞笑自己。

但是，對生活中的無厘頭問題，倒是需要認真思考的。每個人都接觸到那么多的社會現象，涉及到那么多的知識領域，究竟哪些對自己是最重要的，哪些是次要的，我們需要理清楚。每當我們碰到一些實際的問題，就不要揪著問題鉆牛角尖，但我們可以借這些題目來思考人生。

生活中有些事情是很輕松的，有些事情卻很煩惱。無論如何，如果我們錯失或忽略某些背景知識，也許就真的會遺漏了一些重要的東西。在無厘頭的故事里，我們看了常常會笑出聲，但笑過之后，就會有一種完全體會這個角色的焦慮感，這是認真思考的結果。

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中，也都會碰到無厘頭的問題，草根階層的我們，在生活中遇到這種事情，自嘲讓我們大笑的同時，也教會我們如何釋懷，教會我們如何經得起挫折，耐得住打擊。

正如一位哲人所說，在山下不灰心，在山巔不失態，在泥沼中不抱怨，在亂花中不迷路，能從容淡定地對待生活中的勝負。持有這種態度，我們也可以讓一切不愉快都在沒心沒肺的笑聲中化為烏有。發現了自己的無厘頭，只要認真想下去，總會有收獲的，思考態度、思考方法往往比思考起點更重要。

看過無厘頭的現象之后，我們最需要的，是洞察事物的本質。任何人都不是單一的個體，任何人都應走進社會，而走進社會就必然會接觸形形色色、林林總總的事物。在這些事物前唯有理性思考，才能不“一失足成千古恨”；唯有客觀處事，才能得出最正確的結論；唯有透過現象看本質，才能在各個領域立于不敗之地。

但在我們的生活中，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往往被一些事情的表面現象所迷惑。《動物世界》中有這樣一個場景：一只北極熊媽媽，身后是兩只可愛淘氣的小熊寶寶。一家三口在冰雪之中漫步，遠方的天際投來一絲斜斜的陽光。寶寶時而走走，時而趴在地上，時而在冰面上滑行。這樣溫馨的場景，是多么令人陶醉，多么令人動容，多么令人神往。

但又有幾個人能夠明白這幅場景的真正含義呢？那看似溫馨的場景，并不是什么雪后漫步，太陽在北極升起，春季即將到來。熊媽媽必須在冰雪融化前教會孩子們爬行，并帶領它們徒步穿過北冰洋，走到大陸之上，才算到達安全地帶。而那看似親密無間的寶寶，在它們生命中的第一年，往往只能有一個可以活下來。與此同時，在遠方的一處海洋中，有一只公北極熊在海水中遨游。他的動作是那么逍遙，時而浮出水面，時而鉆入水中。呵，原來北極熊還是個蛙泳高手！可誰又能想到，那只公熊是熊寶寶的爸爸，他遠離家鄉，到遠方覓食。他在水中看似逍遙，事實上他必須盡快找到獵物，否則，就會因力竭而淹死于海水之中。兩幅看似溫馨的畫面背后竟然是死神的招手與微笑！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看起來不可思議，但抽絲剝繭，細究其詳，總會發掘其最終的核心。電影《教父》中有這么一句很著名的臺詞：一秒鐘就能看透本質的人，和大半輩子也看不清一件事本質的人，絕對有著不一樣的命運。那些能夠透過紛繁蕪雜的表象，看穿事物本質的人，絕對是生活中的智者。

“無厘頭”是一種智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有具備“無厘頭”精神的人，才能夠排除自己的情緒，去掉偏見，一步步接近事物本身，直至對核心本質達成清楚明晰的認知。

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是華語流行樂女歌手蕭亞軒演唱的一首抒情歌?？稍诂F實生活中，身邊也或多或少有最熟悉的陌生人。

小時候，我在老家有些人過去都是無話不談，可漸漸變得無話可談；有些人過去對你家里缺少什么，比自己都清楚，可后來雙方的家門都不知道；熟悉的變成了陌生，陌生的走遠了。

緣分的深深淺淺，忽近忽遠；人心的冷暖，一直在變幻著。一般的人這樣相處，是可以理解的?？墒亲詈?，熟悉的人變成了陌生，會讓人有些傷感。

小學同學的聚會也是很有意思的。已經是老人的年齡了，見了面照樣有很多兒時的那些話，有人說老師上課，同學們都聽得很認真，他卻偏偏在這么安靜的時刻，連續不斷地放屁，弄得滿堂歡聲大笑；有的說小時候你經常打我的，本來我跟你一起拉著手去上學的，但我偏偏躲開你，要么在你前面到學校，要么你到了學校，我才從家里走；還有的說，你把紅領巾給丟了，隨便找了一塊紅布圍在脖子上，同學們追著看你笑話；有時候老師說了多少遍，但你心不在焉，分神了還是記不住，被老師點名罰站；有時候不情愿跟女同學坐一個位子，老師卻偏偏這么安排，只好用鉛筆刀在桌子上刻上一道“三八線”，誰也不能過這“界”。兒時的臉龐，個頭的高矮，還是歷歷在目。

人有時候是很怪的。年紀大了，有時候幾分鐘前的事情記不住了，但幾十年前的事情卻記憶猶新。這是一種什么現象，真正的友情是忘不掉的，每個人總希望在自己的生活中有不離不棄的人。雖然天各一方，再遠的路，只要有人惦記也是近的；雖然各奔東西，但是有人思念，再長的夜，也是短的。

但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有一種情況讓人很難理解。有的人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臉龐，他卻假裝沒看見；有的人明明是約好了時間和地點相聚的，可是總有種種理由，婉言不參加。自己遇上了這種情況，也別太難過。原因很簡單，或許是你不懂對方，或許是對方不懂你。你懂的人更懂你，最熟悉的也不會變成陌生人。我們也要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緣分輕輕來，悄悄留。因為只有懂得才會不離不棄，才有彼此的惺惺相惜。而不離不棄的人是不分職業、不分地域、不分年齡的。在人生的交往中，能和醉人的梧桐慢慢傾吐，能在幽靜的羊腸小道默默碎念，是幸福的。因為身邊有最懂自己的人，有熟悉的臉龐，也有諳熟的言語。如果有了就要用真誠的心去交往，去呵護，因為那是一份真正地懂得。

懂得，是彌足珍貴的。有了懂得才會不迷茫；有了懂得才會不寂寞；有了懂得，才會有輕柔歲月里的一縷暗香和幽蘭空谷處的一股清泉，更有風雨交加中的一份從容。有了相互間的懂得，生命的客棧里也許會少一些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簡介：

李志石，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微博人生》《多彩的生活碎片》《慢享生活》《鄉野》等散文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