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自愛 幸福成長

兩年前的一堂課上，一位在我看來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北大女生有過這樣一段令人深思的自述：“從初一開始，我就每天都被自卑感淹沒。那時，我個子還沒有長高，身體卻開始橫向發展，每次看到自己發胖的身材和長痘的臉蛋，我都會覺得自己特別丑陋。更令人痛苦的是，我還喜歡與他人比較，結果發現自己沒有A 好看，沒有B 身材好，沒有C 聰明，沒有D 自律，沒有E勤奮，沒有F 成績好……我覺得自己幾乎一無是處。因為不喜歡自己，就覺得同學、老師、父母也都不會喜歡自己，偶爾聽到一些贊揚和鼓勵的話也會覺得別人是虛情假意。

那真是一段非常‘黑暗的日子。”

青少年為什么會自己走向“黑暗”？

如何才能成為自信樂觀的“光明少年”？我的建議是：自知自愛，幸福成長。

自知，就是認識自己。認識自己，不僅包括識別自己的長相、身材、聲音、服飾、姿態等外部形象，還包括知曉自己的興趣、愛好、能力、品德、個性等內部特質；不僅要知道“我是誰”（當下的現狀、與世界的關系、區別于他人的本質等），還要知道“我從哪里來”（遺傳基因、成長過程、歷史和文化傳承等），以及“我要到哪里去”（理想信念、使命擔當、意義追求、未來發展等）。

可見，認識自己并不簡單，是需要用一生去回答的哲學問題。

常言道：人貴有自知之明。這句話通常被理解為：能明確知曉并承認自己的缺陷和不足是難能可貴的。確實，每個人都不完美，都存在弱點和問題。例如，我們的個性中可能會有猶豫、焦慮、懦弱、恐懼、抑郁、孤僻，品性中也可能會有懶散、貪利、好名、自滿、自欺、自負等。只有坦誠面對并不斷改正自身的弱點和不足才能不斷進步。但另一方面，我們不能只看到問題就全盤否定自己。應該認識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例如健康、單純、樸實、善良、誠實、友愛、好奇、好學、知足、感恩等。更重要的是，要認識到自己是一個具有無限發展潛能的、不斷成長中的學習者。現代科學認為，人腦有巨大的潛能，已經被開發的智力可能不到10%；而中國古人更是認為，人在品德發展方面也有無限潛力。孟子就認為：“人皆可以為堯舜”，王陽明也指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這才是真正的自知。只有具備這種全面而深刻的自知，人才會更自信、自尊、自豪、自愛，也才能更明確“我要到哪里去”。

自愛，即關愛自己。愛自己，不是因為自己出類拔萃、完美無缺才愛，而是要全方位地接納自己，包括自己的優點和不足，只有這樣才可謂是“無條件地愛”。愛自己，首先要關心和愛惜自己的身體，要從一日三餐、規律生活開始，從保證睡眠、堅持鍛煉開始。只有保持身心健康，才能為學習、工作和人生幸福奠定堅實的基礎。關愛自己，從本質上說就是“對自己好”。對自己好，就不只是要讓自己過上飽食暖衣、輕松安逸的生活，真正的“對自己好”是要幫助自己在身體、能力、品德、境界等各方面不斷成長。嚴格才是真愛，溺愛就是傷害，這一點對自己同樣適用。所以，志存高遠、刻苦努力、嚴格自律、勇于挑戰、積極上進才是真愛自己。愛自己才能遇見更好的自己，愛自己也是一生最浪漫的事。

愛自己，最終要體現為讓自己幸福。幸福就是需求得到滿足時的愉悅體驗。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論，人不僅有生存的需求、安全的需求，還有愛與被愛、尊重與自尊的需求，人內心最深沉的、最高層次的需求是自我實現，體現在認知、道德、審美、創造力等方面的充分發展。可見，幸福不只來自名利與財物的占有和享受，學習成長、利他奉獻才是獲得更高尚、更持久的幸福的源泉。幸福就是成長，成長就是幸福。愛自己就幫助自己不斷向上向善，追求自我實現與幸福。

這就是幸福人生的秘密。一旦體證到這一幸福之道，我們就會遵循自己內心的呼喚，自覺自愿、持續不斷地去學習成長、利他奉獻。這樣的人生將多么美妙，這樣的世界將多么美好！

（ 作者文東茅，北京大學教育學院教授，兼任北京大學社會科學學部副主任，中國教育發展戰略學會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