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魚和胡蘿卜(外二首)

張瑛薇

早晨起來，煮面條

我把一條黃魚和一截胡蘿卜

切片，沒有遭遇反抗

月色和橘色的搭配非常美

然而，我聽到了它們的哭泣

為了活著和口感

人類把許多動物和植物

作為自己的食材

這些卑微到泥土里的生命

赤誠地愛著這片土地

終逃不過人類貪婪的腸胃

曾經，人類與狼互相殺戮

相互吞噬，鮮血淹沒了山林

然而，用了上萬年

部分狼被馴化成為狗

成為人類的朋友

一口被摔碎的瓷碗

傍晚，我手一滑

一個瓷碗連同半碗豬油

摔在地上

亮晶晶的一地碎片

沾著白花花的豬油

我把碎片扔進垃圾桶

與黃菜葉、中藥渣為伴

瓷碗的一生

從泥土成坯、施釉彩繪

到入窯燒制

經一千二百多度高溫的歷練

可與山河爭壽

萬物終有缺陷

此刻，它睜著千萬雙眼睛

望著我，如同一個瀕死的病人

在口述遺囑

一件舊睡衣

你也老了

被掛在晾衣架上

胸前的傷痕

如亂發一樣生長

三十八度的高溫

讓呼吸變得焦灼

長夜里

你曾守著我

聽河岸群蛙吶喊

夏蟬的合唱在灼熱中蔓延

當下，胸前亭亭的荷花

已經凋零

星光閃耀的眼神

也變得黯然

曾經青春蓬勃的我

也和你一樣

在飛馳的時光列車上

將變成一朵枯萎的落花

責任編輯：王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