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草原水庫的冰面一夜之間就被大風合上了，雨夾雪讓偌大的湖面變成一片潔白。

斯琴一個人孤獨地走在壩區，她身后的狗山子不時地發出汪汪的叫聲，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是的，她們在尋找，在尋找她們的阿努。

阿努其實是一只灰鶴的名字，它的全名叫努瑪卡，蒙語的意思是英俊。

那一年的春天，草原水庫的草綠了，花開了，百靈鳥在原野歌唱。三個玩耍的少年從湖邊的山上走了過來，他們在湖邊的草叢中撿到一窩鳥，共兩只。只見這兩只小鳥嘴巴尖尖的，灰黑色的腳直直地立著。

草原水庫水面被斯琴家承包了，搞魚類養殖。所以，斯琴總是在假日里到水庫幫忙，給父母干些零活。看著兩只幼小的灰鶴，斯琴心軟了，她想用魚將灰鶴換下來，自己養活。她知道，灰鶴在這幾個孩子手里，沒有小魚可吃，非得被餓死。

開始，幾個少年不同意交換，最后，他們在活蹦亂跳的白蓮魚的誘惑下，終于答應交換，但有一個條件，得允許他們經常來水庫和小鳥玩，斯琴答應了。

兩只幼鳥在斯琴的精心呵護下一天天長大，這年冬天，立冬時節，鳥兒夭折了一只，斯琴苦惱了好多天。第二年，存活的這只灰鶴頭頂開始裸露，僅被有毛狀短羽，上體仍留有棕褐色的舊羽。逐漸地，灰鶴全身羽毛都變成了灰色，頭頂裸出皮膚，呈鮮紅色，眼后至頸側有一灰白色縱帶，腳變成黑色。斯琴喂它小魚小蝦，灰鶴已經出落得成“大小伙子”了，該到了起名的時候了。

叫什么好呢？對了，灰鶴個高，腿長，健壯，就叫它帥小伙，蒙語努瑪卡，簡稱阿努。從此，灰鶴阿努的名字便叫開了。

阿努棲息于水庫邊上的雞圈旁，平時和雞鴨鵝狗在一起，互相玩耍。它喜歡開闊的水面，主要以嫩芽、塊莖以及蔬菜水果、小魚小蝦等食物為食。

平時，阿努總是叫著，追逐著斯琴和小狗，在壩上玩耍。有時，斯琴和小狗在地上奔跑，阿努在空中鳴叫飛翔，引得雞鴨鵝一頓羨慕，發出一陣陣叫聲。最讓斯琴高興的是，不知為什么，阿努發現了斯琴的行動規律，斯琴騎著摩托車回城，阿努在空中飛翔送到城邊，斯琴從城里回來，阿努嘎嘎叫著迎接；是斯琴帶來的客人，阿努都不陌生，和客人散步，還做出各種動作，和客人合影。

因為阿努，水庫多來了好多游客。一位廣東的游客聞訊趕來，最后非要把阿努買走。斯琴不高興了：“阿努是我們家中一員，怎么能賣呢！”見斯琴對客人變了態度，阿努和小狗心領神會，居然連咬帶轟把南方老客給攆走了。

開學的日子到了，斯琴要上學了。這回可不比過去，斯琴考上了內蒙古大學，要到千里之外的呼和浩特讀書。斯琴舍不得阿努，阿努也舍不得斯琴，臨別那天，斯琴哭了，她抱住阿努的頭，淚水撲簌籟流下來，打濕了錄取通知書。她多么想告訴阿努，書要讀，你可要在家等我！臨別的那天，斯琴穿上紅色的蒙古袍，騎上摩托車，小狗在身后跑著，雞鴨鵝叫著，天空的阿努飛著，鳴叫著……

坐在大學的課堂，斯琴的心，拴在了千里之外的草原水庫。多少次，她在夢中呼喚著阿努的名字，多少次，她和阿努在水庫邊玩耍，還有小狗，還有雞鴨鵝。

斯琴想家了。

阿努想斯琴想得發瘋，它一次又一次在縣城通往水庫的路上，飛翔著，鳴叫著，尋找著。小狗狂吠著，試圖安慰阿努，阿努給了小狗一口，哼哼著的小狗感到委屈。

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二十四節氣里，阿努的歡樂和幸福，滿滿的。

斯琴是立秋后上學的，然后是處暑，暑天結束也沒回來；阿努又等到白露，天氣轉涼，露凝而白。秋分時節，晝夜平分，灰鶴呼喚。露水已寒，將要結冰。天氣漸冷，開始有霜。 從寒露到霜降，阿努蹣跚在大壩上。

立冬開始了，這一天，一群南遷的大雁，在空中呼喚。北方的嚴冬到來了，阿努振了振翅膀，望了望藍天。

一場大雪過后，草原水庫的大壩上，沒了阿努的蹤影。

小狗在壩上孤獨地走來走去。

偶爾一兩聲鳴叫從天上傳來，那是南遷鳥兒的呼喚！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