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紅樓夢》中賈寶玉對不同女性的情感模式

一、引言

（一）《紅樓夢》的文學地位和影響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首，是一部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世情小說，公認的中國古典小說巔峰之作，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傳統文化的集大成者。小說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興衰為背景，以賈府的家庭瑣事、閨閣閑情為脈絡，以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的愛情婚姻故事為主線，刻畫了以賈寶玉和金陵十二釵為中心的正邪兩賦有情人的人性美和悲劇美。通過家族悲劇、女兒悲劇及主人公的人生悲劇，揭示出封建末世的危機。《紅樓夢》以“大旨談情，實錄其事”自勉，只按自己的事體情理，按跡循蹤，擺脫舊套，新鮮別致，取得了非凡的藝術成就。

（二）賈寶玉、林黛玉和晴雯的人物形象及關系

賈寶玉是小說的主人公，他是賈家的公子，天生有一塊通靈的玉，生來多情，喜歡讀書詩畫，不喜功名利祿，與金陵十二釵有著各種各樣的情感糾葛。

林黛玉是小說的女主人公，她是林家的千金，因父母早逝而寄居賈府，與賈寶玉是表兄妹，也是青梅竹馬的戀人。她生得美貌，才華出眾，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性情敏感，心思細膩，對賈寶玉有著深深的愛戀，但又常常因嫉妒、猜疑、誤會而與他發生爭執。

晴雯是榮國府中的一個重要丫鬟，她是賈寶玉房中的四大丫鬟之一，也是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之首。她長得風流靈巧，眉眼有些像林黛玉，口齒伶俐，針線活尤好，曾為賈寶玉病補雀金裘。

脂硯齋稱賈寶玉系“情情”，除了對黛玉的“專”情外還有對其他女兒的“博”愛之情。其對晴雯的感情就在“博”愛之情內，盡管這三人身份地位不同，但他們的感情卻緊密相連。賈寶玉對林黛玉有著深厚的愛情，對晴雯則是一種親情與友情的交織。林黛玉在賈寶玉心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而晴雯則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親密伙伴。而晴雯的形象與性格都類似黛玉，那么寶玉對黛玉和晴雯的兩種情感模式可否一起比較一直是文學界熱衷探索的問題。

二、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情感

（一）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情感發展歷程

前世情緣：賈寶玉和林黛玉是神瑛侍者和絳珠仙子的轉世，在仙界，神瑛侍者用甘露灌溉絳珠仙草，使其得以久延歲月。絳珠仙草為報答神瑛侍者的恩情，許諾用一生的眼淚來償還。這是他們相遇的前因，也是他們愛情的根源。

初次相見：林黛玉因父母雙亡，寄居于賈府，與賈寶玉是表兄妹，也是青梅竹馬。他們初次相見，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寶玉更是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這是他們相識的開始，也是他們愛情的萌芽。

曖昧期：賈寶玉和林黛玉同住于賈母身邊，旦夕相處，情感漸漸升溫。他們一起讀《西廂記》，一起聽《牡丹亭》，一起葬花吟詩，一起打醮鬧別扭，一起訴肺腑，一起剪穗子，一起病臥梨香院。他們互相試探，互相吃醋，互相爭吵，互相和好，也互相依戀。這是他們相知的過程，也是他們愛情的升華。

分離期：第九十六回“瞞消息鳳姐設奇謀，泄機關顰兒迷本性”里黛玉從傻大姐處得知寶釵今晚會嫁給寶玉，所以一氣之下迷了本性。第九十七回和第九十八回中，林黛玉多年的癡心終成泡影，所愛的寶玉因為癡呆也不能前來，孤苦可憐、氣病交加的黛玉不忍心看到自己守護的愛情被破壞掉，唯求死了看不見才最好。臨死前親手燒掉了她畢生珍愛的詩集，也燒掉了寶玉送她的定情手帕子，悲哀絕望而死。

悲劇終局：賈寶玉回到賈府，卻發現林黛玉已經去世。寶玉悲痛欲絕，幾近癡傻，所以才會被哄騙著和寶釵成親，最后在賈府敗落后，決然出家。寶玉說過“你死了，我做和尚去”，他做到了。黛玉死后，賈寶玉“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而“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二）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情感特點

首先，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情感是建立在他們的純真天性之上的，他們沒有受到封建禮教的束縛，也沒有功名利祿的誘惑，他們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去愛，去感受，去表達。他們的情感是純潔的、深刻的、不可替代的，也是悲劇的、無法實現的、不可避免的。寶、黛兩人都追求純潔而自由的愛情。寶、黛的愛情是不沾染世俗物質利益的，一如他們二人的心性與品格，從來視金錢為身外之物，將愛情看得更高尚，這點尤為純潔可貴：寶玉作詩得了獎勵，但是他任憑小廝們解去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卻把林妹妹親手給他縫制的香囊揣在懷里保護著；黛玉在寶玉得了御賜的稀罕物要送給她時竟然說的是：“什么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說罷還擲于地上，她也視寶玉珍貴重于一切。

其次，寶、黛追求專一而深刻的愛情。經過多次的互相試探，伴隨著慪氣賭咒，寶、黛二人的愛情發展越來越深刻，也越來越動人，這動人不僅表現在純潔性，還在專一性。寶玉喜歡女兒是出了名的，在賈府唯有他一人是與眾不同的男子，不僅喜愛、尊重女孩兒，而且還常常夢想著能永遠和姐妹們廝守在一處不分離，他也擔憂自己的這點癡心不能實現而常常說出沮喪的話來，比如“化灰、化煙”等等，令人感動于他的一片赤子之心。在眾位優秀可愛的女孩兒當中，他最愛的人便是林妹妹。寶玉對林妹妹，是無比的尊重和呵護，不敢有一絲的褻瀆。黛玉的小性兒和眼淚是對他最溫柔的懲罰，他每每自覺說話造次，就會急得滿頭大汗、憋紅了臉。寶玉就連在睡夢中都會記得強辯：“什么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心心念念的都是黛玉，還為此多番砸玉向黛玉表忠貞。

（三）賈寶玉與林黛玉的精神共鳴

賈寶玉與林黛玉都是性情中人，都不喜歡封建禮教的束縛，都有著超凡的才華和靈性，都喜歡詩詞歌賦和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有著悲天憫人的情懷，都追求人生的詩意和超越。他們的性情相投，使他們在日常相處中產生了無限的默契和共鳴，互相欣賞，互相傾訴，互相慰藉。

同時，賈寶玉與林黛玉都是多情的人，他們對彼此有著深深的愛戀，也對身邊的其他人有著溫柔和同情，他們的情感相通，使他們在遇到困難和挫折時能夠相互支持，相互鼓勵，相互安慰。他們的情感相通，也使他們能夠用一些細微的動作，一些隱晦的話語，一些寓意的物件，表達自己的心意，讓對方明白 。

三、賈寶玉對晴雯的情感

（一）賈寶玉與晴雯的關系描述

賈寶玉與晴雯的關系，是《紅樓夢》中一段階級難以逾越的悲歡離合。晴雯是賈寶玉房中的四大丫鬟之一，雖然身份卑微，但卻有著林黛玉般的風流靈巧和針線絕藝。她與賈寶玉之間，不僅有著主仆的親密，更有著朋友的相知。她不像其他丫鬟那樣巴結討好賈寶玉，也不像襲人那樣妄想做賈寶玉的姨娘或偏房，她只是以平等無邪的心去對待賈寶玉，就像對待親密的友人一樣。又因為晴雯作為受寵的丫鬟，對主子寶玉愛拿硬話“村他幾句”，寶玉偏生喜歡晴雯的這種毫無奴性思想的做派，故比其他丫鬟親密些。

（二）賈寶玉對晴雯的情感特點

文中以一把扇子開端，引出晴雯和寶玉的爭吵，這還只是平常的小吵。結果襲人摻和進來就將事態擴大了，加上襲人為寶玉幫腔的言語身份轉換得太快（由丫鬟晉級準姨娘），讓洞若觀火的晴雯又氣又妒，將她“爆炭”的犀利言語一吐而快，結果氣得寶玉要攆她走。于是筆鋒一轉，寫晴雯的傷心、忍氣吞聲，和不愿離開寶玉的心態。最后仍以扇子結尾，寫出了“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高潮：別扭中的晴雯和寶玉不僅因為相視一笑而奇跡般和好，且連晴雯撕扇時的千金難買一笑，及寶玉的奇怪的“愛物論”都涌現出來了。此回將晴雯的任情任性、多情傷感、胸無城府描繪得精彩絕倫。同時將她與寶玉間的親密友愛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在寶玉眼中，她就是脾氣大了點的美麗的女孩，對于深懂“作養脂粉”的寶玉來說，與眾不同。真性情也是一種美，所以寶玉格外寵愛優待她。

同時，賈寶玉是一個鐘情女性、“愛紅”的怡紅公子，但是在他的身上我們很少看到紈绔的習氣，他經常是溫情脈脈地對待他喜歡的人和事，不擺主子身份，不打壓奴仆，講求隨意和平等待人。比如他的交往對象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戲子丫鬟，他都是全憑交心，不分高低貴賤，并且“不要人怕他的”。他那一套鐘情女性、主張平等友愛的主張也只有丫鬟晴雯能夠呼應。

當晴雯病逝以后，寶玉哀悼她的一篇《芙蓉女兒誄》可謂是字字泣血，句句真情，最后將晴雯比作芙蓉花神以寄托美好祝愿。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就超越一般的主仆關系了，顯得有情、有義。

（三）賈寶玉對晴雯的情感與對林黛玉的情感的區別

等級：賈寶玉與晴雯之間存在著主仆的等級差別，雖然寶玉不拘禮法，對晴雯也很親近，但他的潛意識里還是有主仆之分的，他對晴雯的態度有時也會顯得輕佻或暴躁。而賈寶玉與林黛玉之間則是平等的表兄妹關系，他們出身相近，教養相似，志趣相投，他們對彼此的態度都是尊重和體貼的。

性質：寶玉視黛玉為“死生可共者”，而視晴雯為“紅粉知己”。賈寶玉喜歡很多女孩子，他覺得這些女孩子都很美好都值得憐惜，但是在寶玉心中愿同生共死的即為專情于一人的人，只有林黛玉一人。當黛玉還活著的時候，寶玉雖然愛博而心勞，但是還是很有分寸的，對周邊的清純可愛的女孩兒們是“昵而敬之”，跟黛玉卻是經常吵起來天翻地覆還摔玉砸玉，然后又悔恨求饒，剖心掏肺地發誓、逗笑黛玉。

深度：晴雯對寶玉自始至終沒有過愛情的追求，同樣的寶玉對晴雯也是尊重、優待、欣賞甚至寵愛的。寶、晴的情感，不同于寶、黛的愛情，但也是純潔透明的。若說寶玉對黛玉是專一的愛情，那么他對待晴雯的愛就帶有愉悅審美的作養脂粉的味道，又帶有關鍵時刻主仆“義氣”的一種十分復雜的情感，總而言之，寶玉視晴雯為“紅粉知己”。

四、形成賈寶玉情感區別的原因

（一）性格差異

賈寶玉的性格，是一種反叛封建禮教、追求自由平等、多情善感、頑劣不羈的性格。他與林黛玉的性格有著相似和相異的地方，這也影響了他對她的感情。

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性格，有著許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是出生在封建貴族家庭，卻都不滿足于世俗的榮華富貴，而渴望一種純潔的愛情。他們都是受過苦難的人，都有著孤獨寂寞的心靈，都有著敏感脆弱的性情，都有著悲觀消極的人生觀。他們都是有著才華和情趣的人，都喜歡詩詞歌賦，都喜歡玩賞奇珍異寶。他們的性格，是一種極端的性格，是一種不合時宜的性格，是一種注定要悲劇的性格。正因為他們的性格如此相似，他們才能產生一種心靈的契合，一種靈魂的相通。他們的感情，是一種深刻的感情，是一種純真的感情，是一種不可替代的感情。

（二）社會地位差異

賈寶玉與林黛玉的社會地位，是相近的。他們都是出生在封建貴族家庭，都有著優越的家世和教養，都享受著榮華富貴的生活，都受到了大家長的寵愛和保護。正因為他們的社會地位如此相近，他們才能夠平等地相處，自由地相愛。

賈寶玉與晴雯的社會地位，是相懸的。他們是主仆的關系，賈寶玉是晴雯的主子，晴雯是賈寶玉的奴仆，他們的社會地位在封建社會中是有著嚴格的劃分和限制的。他們的社會地位，是一種懸殊的地位，是一種注定要分離的地位。正因為他們的社會地位如此相懸，他們才難以平等地相處，難以自由地相愛。

五、結語

通過對《紅樓夢》中賈寶玉對林黛玉和晴雯的情感進行分析，可以看出賈寶玉對林黛玉和晴雯的情感有明顯的區別。賈寶玉對林黛玉的情感是深厚、真摯的愛情，而對晴雯的情感則更多地表現為友情和憐憫。這種情感區別的產生源于多種因素，包括性格差異、社會地位差異等。這些因素相互作用，共同塑造了賈寶玉與林黛玉和晴雯之間獨特的情感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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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帆，女，本科，西北大學現代學院文學院，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