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虛氣流滯”學說探析產后抑郁癥患者睡眠障礙的病機及辨治

作者簡介：張靜（1975.08—），女，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中醫(yī)規(guī)范化辨證論治“郁證性不寐”，E-mail：zj_rebecca@sina.com通信作者：周岳君（1965.06—），男，碩士，主任中醫(yī)師，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中醫(yī)證的本質及中醫(yī)病證規(guī)范化研究，E-mail：zhouyj6666@126.com

摘要" 基于王永炎院士“虛氣流滯”學說，探析產后抑郁癥（PPD）患者睡眠障礙的病機及辨治，認為PPD患者睡眠障礙以“虛氣”為本，以“流滯”為標，元氣虧虛，氣血相失，氣血津液運行失常，致使氣滯、血瘀、痰凝等病理產物流滯體內，傷及臟腑經脈所致。剖析“虛氣”與“流滯”在PPD患者睡眠障礙發(fā)生過程中互相作用、惡性往復的病機特點和演變規(guī)律，臨床以“虛則理氣和中補氣血，實則滌痰化瘀暢經絡”為治則進行論治，并從辨證選方、針灸治療和松弛療法入手探討治療思路。

關鍵詞" 產后抑郁癥；睡眠障礙；虛氣流滯；病機；辨治

Exploring the Pathogenesis and Syndrome Treatment in Postpartum Depression Insomnia Based on the “Deficient-Qi Induced Stagnation” TheoryZHANG Jing，XU Kun，ZHAO Hua，ZHOU Yuejun

（1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Zhejia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Hangzhou 310053，China； 2 School of Basic Medicine，Zhejia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Hangzhou 310053，China）

Abstract" Based on academician Wang Yongyan′s theory of “deficient-qi induced stagnation”，this article is to explore the pathogenesis and syndrome treatment of insomnia in PPD patients.Insufficient qi，loss of qi and blood，abnormal operation of qi，blood and body fluid，leading to stagnation of qi，blood stasis，phlegm dampness and other pathological products accumulate in the body and damage viscera and meridians.The pathogenesis characteristics and evolution law of “deficient-qi” and “induced stagnation” coerced by each other and vicious circle are expounded in PPD patients′ insomnia.The syndrome treatment is mostly based on the two major dialectical directions of “deficiency of qi” and “stagnation of flow”，and treatment is discussed from prescrip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acupuncture，moxibustion，and relaxation therapy.

Keywords" Postpartum depression（PPD）； Insomnia； Deficient-qi induced stagnation； Pathogenesis； Syndrome treatment

中圖分類號：R338.63；R271.43；R749.42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2095-7130.2024.01.012

產后抑郁癥（Postpartum Depression，PPD）是婦女產褥期精神綜合征的常見類型，PPD患者的臨床表現形式多樣且具有較強的異質性，主要表現在核心癥狀群、心理癥狀群和軀體癥狀群3個方面。PPD患者合并軀體癥狀群的表現幾率相對較高，又尤以睡眠障礙作為其首發(fā)癥狀或就診主訴出現的軀體癥狀為甚［1］。相當數量的產婦普遍存在睡眠問題，這與其需要親自擔負母乳喂養(yǎng)及照顧嬰兒的母職息息相關。正常產婦可以通過他人協(xié)助照顧嬰兒及避免嬰兒吵鬧等方式安然入睡，然而即便免受嬰兒干擾且擁有安靜的睡眠環(huán)境，PPD患者仍然難以正常睡眠［2］。需要引起重視的是，臨床頗為常見PPD患者就診時有意或無意規(guī)避自身情志問題，代以睡眠障礙為就診主訴，因此臨證準確辨治PPD患者睡眠障礙問題，對于預防并及早發(fā)現其隱性情志問題尤為重要，這也是中醫(yī)“治未病”理念的體現。

王永炎院士依據多年的理論研究和臨證思考，于1996年提出“虛氣流滯”學說。茲基于王永炎院士“虛氣流滯”學說，結合臨床經驗，探析PPD患者睡眠障礙的病機特點和演變規(guī)律，拓展“虛氣流滯”學說的臨床應用。

1" “虛氣流滯”的含義、病機及應用

1.1" “虛氣流滯”的含義" “虛氣流滯”是指由于元氣虧虛，氣血相失，氣血津液運行失常，從而導致氣滯、血瘀、痰凝等病理產物蘊積體內，經絡阻滯的病理過程。虛氣流滯，強調氣血相失、因虛而流滯且以經絡阻滯為多見［3］。

1.2" “虛氣流滯”的病機" “虛氣流滯”病機，強調以虛氣為本、以流滯為標、因虛氣而流滯的病理特點［4］。虛氣，是指呈現出病理狀態(tài)的氣，即元氣虧虛，由臟腑虧虛或氣血陰陽失調而成，多個臟腑均可見，具有虛實夾雜的特點。“虛氣流滯”病機基于“氣-血-津液”系統(tǒng)提出，創(chuàng)新了中醫(yī)虛實病機理論［5］。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氣虛則無以帥血，血虛則氣行遲滯。元氣虧虛同時，又會加劇血、津液、精的虧損，從而推動“虛氣”朝著“流滯”病理階段動態(tài)發(fā)展，產生痰瘀等病理產物阻滯經絡，病理產物的累積還會進一步虛竭元氣［6］。

1.3" “虛氣流滯”的應用" “虛氣流滯”可引發(fā)多種疾病，凡氣血津液運行失常、經絡阻滯均可形成“虛氣流滯”的病機狀態(tài)。王永炎院士“虛氣留滯”學說的病機理論被廣泛應用到血管性抑郁［7］、癲癇［5］、心腦血管疾病［8］、帕金森病［9］、艾滋病［10］等多種疾病。

2" “虛氣流滯”是PPD患者睡眠障礙的基本病機

“產后抑郁癥”和“睡眠障礙”在中醫(yī)古籍中并無相應病名之記載，根據其癥狀表現可將二者分別歸于產后“郁證”和“不寐”范疇，中醫(yī)古籍大抵將二者合并論述。上述兩癥最早見于《金匱要略》，“產后腹痛，煩滿不得臥，枳實芍藥散主之”，產后腹痛引發(fā)煩躁脹滿，甚至不能臥眠。產后煩滿實為心煩意亂之證，屬“郁證”，而不得臥即“不寐”［11］。《萬氏女科》言：“心主血，血失太多，心神恍惚，睡臥不安，言語失度。”［12］“肝藏血，血舍魂”，女子以血為本，以肝為先天。《普濟本事方》云“平人肝不受邪，故臥則魂歸于肝，神靜而得寐”，女子產程中出血累及肝血，血虛則肝魂失養(yǎng)，魂不守舍，進而導致失眠，而七情之病多責之于肝，則產后“郁證”常與“不寐”并見［13］。在周岳君教授指導下，基于臨床觀察，發(fā)現PPD患者睡眠障礙，即中醫(yī)學范疇界定的產后“郁證性不寐”，暗合“虛氣流滯”學說。氣、血、津、液是構成人體并維持生命活動的流動性物質，暢流全身為常，而產后“郁證性不寐”即以虛、郁、痰、瘀為主要核心病機。

2.1" PPD患者睡眠障礙以“虛氣”為本" 女子產中耗氣亡血傷津，元氣虧損，兼及產后母乳喂養(yǎng)，故多虛證。“婦人產訖，五臟虛羸［14］”，孫思邈認為產后婦人多以元氣虧損、五臟虛勞為根本。清·吳謙《醫(yī)宗金鑒》中提出“產后血虛，心氣不守，神志怯懦，故令人驚悸，恍惚不寧也”［15］。《傅青主女科》則云“凡病起于血氣之衰，脾胃之虛，而產后尤甚”［16］。王平認為女性分娩時或體力消耗透支，或失血過多、汗出及產創(chuàng)，皆可致元氣虧虛，氣血生化乏源［17］。元氣既可生神又可養(yǎng)神，神與元氣共存亡，“神安則寐，神不安則不寐”。可見，“虛氣”是PPD患者睡眠障礙的致病之本，元氣虧虛責之于產后氣血虧虛。

2.2" PPD患者睡眠障礙以“流滯”為標" PPD患者產后情志不遂甚則焦慮過度均歸因于氣機郁滯，使肝失疏泄，致五臟氣血津液運行失常，機體產生痰瘀。李京枝教授認為PPD患者常見氣虛、肝郁、血瘀、痰濕等病理產物［18］。痰瘀積于脈中，日久積聚成結化生內毒阻滯經絡。“五志過極，皆從火化”，阮士怡認為，痰瘀日久化火，既耗氣傷陰又阻礙氣血新生，使腦竅失養(yǎng)，氣血相失，臟腑氣機逆亂，升降出入失常［19］，正如王清任《醫(yī)林改錯》所云“失眠一證乃氣血凝滯”。PPD患者產后多食溫熱補益之品，而痰瘀又最易阻滯中焦，脾胃虛弱，氣血津液化源不足，心神失養(yǎng)，睡眠失常。因此，“流滯”是PPD患者睡眠障礙的致病之標，臨床表現始于產后氣機郁滯，化為痰瘀阻滯經絡。“虛氣”和“流滯”在PPD患者睡眠障礙發(fā)生發(fā)展的全過程中互相作用，惡性循環(huán)，形成螺旋式上升加劇發(fā)展的消極病理過程。

3" 基于“虛氣流滯”學說辨治PPD患者睡眠障礙

辨治PPD患者睡眠障礙需以“虛氣”為本，抓住發(fā)病的根本原因，即元氣虧虛、五臟虛勞、氣血相失等；以“流滯”為標，注重發(fā)病的病理因素，即氣、血、津液的病理變化。辨證方面，既要把握PPD患者睡眠障礙出現病理變化的本質屬性，做出審證求因的病性辨證，又要判定PPD患者睡眠障礙出現病理變化的具體病位，在辨明臟腑病位的基礎之上辨清病性。論治方面，應根據PPD患者睡眠障礙虛實夾雜的病機特點及其慢性病程表現，虛則理氣和中補氣血，實則滌痰化瘀暢經絡，標本兼治的同時明辨標本緩急，“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

3.1" 辨證

3.1.1" 心脾兩虛型" 產后元氣虛損，氣血相失。證見失眠多夢，情緒低落，焦慮不安，心悸怔忡，精神不振，憂思多慮，善悲欲哭，健忘，納呆，食后腹脹，便溏，面萎少華等，舌淡，苔薄白，脈細弱。

3.1.2" 肝郁脾虛型" 產后肝木橫克脾土，脾胃升降失司。證見入睡困難，早醒，多夢，胸脅脹痛，食少腹脹，便溏等，舌淡，苔白，脈弦或緩。

3.1.3" 肝氣郁結型" 產后肝郁氣結，氣機阻滯。證見輾轉難以入睡，夜寐多夢，急躁易怒，心煩胸悶，善嘆息，脅肋不舒，納呆等，舌紅，苔薄白，脈弦。

3.1.4" 肝郁化火型" 產后肝郁化火，耗氣傷陰。證見產后失眠多夢，目赤口苦，口干喜飲，急躁易怒，小便短黃，大便干結等，舌紅，苔薄黃，脈弦數。

3.1.5" 痰熱內擾型" 產后痰瘀日久，化火擾神。證見失眠或噩夢紛紜，情緒低落，沉默不語，心神不安，惡露色紫黯有塊或伴異味，面色潮紅等，舌黯紅，苔黃膩，脈弦數。

3.1.6" 瘀血內阻型" 產后氣滯血瘀，瘀血上攻。證見面色晦黯，胸脅刺痛，口唇發(fā)青發(fā)紫，肌膚甲錯，疲憊乏力，胸悶氣短，入睡困難，失眠多夢，煩躁不安，舌質紫黯或有瘀點、瘀斑，或舌下脈絡迂曲，苔薄，脈細澀。

3.2" 論治

3.2.1" 治則" 虛則理氣和中補氣血，以理氣活血為主，配伍和胃寬中之品，使氣血運行順暢，消除氣滯，血脈和利，進而通過藥食同補體內氣血不足，治病求本解決“虛氣”問題；實則滌痰化瘀暢經絡，在滋補肝腎、益精填髓的基礎上，結合軟堅散結化瘀藥緩解氣血凝滯，暢通經絡，條達氣機，蕩滌“流滯”問題，標本兼治。

3.2.2" 辨證論治" 在心類方劑上，以酸棗仁湯、養(yǎng)心湯、甘麥大棗湯等加減化裁［20］；在肝類方劑上，以逍遙散類方劑（逍遙散、加味逍遙散）、柴胡類方劑（小柴胡湯、柴胡疏肝散、柴胡加龍骨牡蠣湯）、龍膽瀉肝湯等加減化裁［21］；在痰類方劑上，以溫膽湯、黃連溫膽湯、導痰湯等加減化裁［22］；在瘀類方劑上，以血府逐瘀湯為代表方劑，其次還有通竅活血湯等加減化裁［23］。

3.2.3" 輔助治療" 1）針灸療法。針刺神門、百會、安眠等多個穴位調節(jié)臟腑，補益氣血，調攝情緒。2）松弛療法。患者可借助精油、香薰鎮(zhèn)靜安神，或傾聽節(jié)奏舒緩的音樂，放松自我助以睡眠；或適度進行產后康復運動，振奮元氣，暢達氣機。

4" 結語

“虛氣流滯”學說為動態(tài)、系統(tǒng)、全面分析PPD患者睡眠障礙提供了可靠的理論支持，運用“虛氣流滯”學說探析PPD患者睡眠障礙病機，不僅可以執(zhí)簡馭繁地審證求機，精準辨證論治，更易于從宏觀把握PPD患者睡眠障礙病證的整體變化。基于“虛氣流滯”學說，可以進一步提高對產后“郁證”和“不寐”的認識和重視，結合“治未病”理念積極開展相關研究，能夠為PPD患者睡眠障礙提供更切實、有效、安全的中醫(yī)特色治療方案。

利益沖突聲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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