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香千里

陳羅書

幾年前，我和妻子乘火車去廣東惠州兒子那里過春節，睡在我們下鋪的是蘄春李時珍醫院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兩位醫生，男的姓鄭，女的姓丁。

攀談中，我了解到他們每年去廣州兒子那里過春節，是春運的常客，而我們才是第一次。我告訴他：“兒子去年在惠州買了新房子，要我們去過春節，特地帶了不少家鄉土特產，臘魚、臘肉、山藥、紅苕、李時珍家方酒、蜂蜜……都是他們愛吃的。”

鄭醫生說：“都一樣，我不也是帶了兩大袋子，連自己種的蘿卜白菜都帶來了。”

一路上除了睡覺的時間外，我們不斷聊著，好像一對無話不談的朋友。

早上六點多鐘，列車已經過了河源，列車員過來換票，告知下一站就是惠州，要我們做好下車的準備。我的行李大包小包七八個放得比較分散，馬上著手把它們集中在一起，鄭醫生夫婦還特別提醒我別把東西搞丟了。我對鄭醫生說：“我妻子身體不太好，等會兒下車時麻煩你幫我搬一下行李。”鄭醫生滿口答應。

在惠州停車后，鄭醫生熱情地幫我把行李送下車，然后握手告別。

兒子開車來接站，半小時后就到了他住的房子，清點行李時，我突然發現三瓶蜂蜜不見了，拍著腦袋說：“糟糕，三瓶蜂蜜在車上沒有拿下來。”

妻子說：“在車上你不是已經清點過，怎么搞丟了？”

“東西多，我怕把蜂蜜弄丟了，特地塞到床鋪底下，結果還是搞丟了。”

兒媳在一旁說：“丟了就算了，不就是幾瓶蜂蜜嗎？”

妻子說：“錢再不多，丟了也可惜，你爸特地跑到養蜂場去買的，真正的純天然蜂蜜。”

急中生智，我馬上想到了鄭醫生夫婦，我說：“噫，鄭醫生他們不是去廣州嗎，可能還在車上，請他們幫幫忙。”好在我留下了鄭醫生的手機號碼，一個電話打過去，他們剛到廣州站，鄭醫生在手機里頭說：“喂，你是哪位？”

“我是在惠州下車的老陳，我有幾瓶蜂蜜放在床鋪下面忘記拿，麻煩你看一下。”

“剛才列車員還問這幾瓶蜂蜜是誰的，原來是你的。好，好，我幫你拿著，到時候我給你帶回蘄春去。”

“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感激地說。

春節過后，丁醫生給我打電話，說他們已經回蘄春了，問我們什么時候回家，要把蜂蜜送還給我。我說我們還在惠州，要在正月十五之后回家。

回蘄春數日了，我也懶得與他們聯系，這種事我不能主動聯系，太主動有催人還蜂蜜的意思。過了幾天時間，丁醫生又打來電話，問我蜂蜜多少錢一斤，我問她什么意思。她在電話里吞吞吐吐地說：“我們把你那幾瓶蜂蜜弄丟了。”我說丟了沒關系，就當我在火車上丟了。她告訴我，那天他們從廣州回蘄春，她的妹夫開車來接站，到家后其他行李拿下來了，唯獨那幾瓶蜂蜜沒有拿下來，把它帶到麻城去了。她問我住在哪兒，到時候給我送錢來，我在電話里一再說請她不要來。

兩個月過去了，我既沒有接到他們的電話，也沒有見到有人送錢來。我以為如今這個社會說好話的人多，做好事的人少，事情至此也就算了。五月初的一天，鄭醫生打電話：“我的妻子今天到縣城（漕河）女兒家來了，她等會兒送蜂蜜錢給你。”

我說：“為了這幾瓶蜂蜜，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看錢就不要送了。”

鄭醫生無論如何不同意，他要我把手機開著，他的妻子馬上會與我聯系。片刻之后，果然丁醫生打來電話，說她已到了漕河，問我家在哪里，要給我送錢來。那天正好下著大雨，我勸她不要來，她堅決不同意。我問她在哪里，她說在城市花園小區，我說你等一下，我馬上來找你。我隨手在家里拿了兩包糖果，開著車子迅速來到城市花園小區。老遠就看到丁醫生打著雨傘等候在小區門口，我趕忙停車跑上前去，感激地說：“真是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丁醫生說：“本來早就要來的，老鄭天天上班沒時間，我又突然生病做了婦科手術，傷口發炎，住了一個多月醫院，直到上個星期才出院。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拉著丁醫生的手，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一個勁地感謝。我把兩包糖果送給她，對她說：“你們為這幾瓶蜂蜜操了不少心，我也沒有什么感謝的，給你們帶了兩包糖果，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收下！”她把一百六十元錢給我，推辭了半天，最后我還是收了。

我知道我收下的不是一百六十元錢，而是鄭醫生夫婦熱心助人的品質，這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