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修霞

腳下的地方,就是秦腔生長的地方。
“八百里秦川雄風(fēng)浩蕩,三千萬秦人齊吼秦腔。”這磅礴豪放的陣勢我雖沒親見,但走進這里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濃烈的氛圍。自到黃土高坡工作、生活后,趕集、逛廟會、跑場子看村戲,這些個黃土高原孕育的別樣本土文化,成了我度過工休閑暇的一種特有方式。
四月初八廟會、清涼山廟會、定親廟會、春節(jié)游園會、“轉(zhuǎn)燈”祈福會……黃土大山雖僻靜偏遠(yuǎn),但周邊村鎮(zhèn)哪天趕集市、哪地搭了戲臺子、哪里要舉辦大慶典,聞著風(fēng),便互相邀約著,興沖沖地趕過去。沒便車乘坐也沒關(guān)系,好幾里山路愣是用腳走到了,累是累了點,但心里高興。
廟會、集會都有戲,入耳必有秦腔,秦腔成為最常出現(xiàn)、最常聽見的曲目曲調(diào)。從最初的一頭霧水,到似乎聽出一點門道,再到咂摸出一些韻味,竟然好幾年的時光過去了。當(dāng)然,到現(xiàn)在我也不敢說真聽得懂。就權(quán)當(dāng)聽懂了吧,誰讓我日漸愛上了聽秦腔?誰來黃土大地不被開口就是王炸般的秦腔感染呢?何況我在這塊土地工作、生活了近八年時間——八年啊!被秦腔折服不是很正常嗎?
“有了秦腔,生活便有了樂趣,高興了,唱‘快板,高興得像被烈性炸藥爆炸了一樣,要把整個身心粉碎在天空!痛苦了,唱‘慢板,揪心裂腸的唱腔卻表現(xiàn)了多么有情有味的美來,美給了別人的享受,美也熨平了自己心中愁苦的皺紋。”大作家賈平凹的這段話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無論高興還是痛苦,我也是忍不住很想喊很想吼,當(dāng)然我也喊了也吼了,但我喊不出秦腔,吼不出秦腔,我的在大山上放亮嗓音的喊和吼只是音和聲的輸出,是一時的情感宣泄,卻不是秦腔。幾年下來,陜北大秧歌、安塞腰鼓我都有模有樣地學(xué)了一手,可是秦腔,也只有秦腔,是我不可企及甚至膜拜的存在,我始終是聽秦腔的那一個。一直是。
寬音大嗓,直起直落,高亢激越……這“大音震似雷霆”的秦腔,想要在很短的幾年里聽它個明白清楚,定會被黃土大山所嘲笑,必得在這里長住,久得忘卻時間,忘掉山外的世界,或有可能勉強算是懂得了一點兒。多么難得的一點兒!多么可貴的一點兒!好比大山充盈的空氣數(shù)不清看不明,飄散在風(fēng)聲里的訴說也僅僅是聽清了一絲一毫而已,更多的便要用時間去承載、消化,看能不能再悟出一點兒滋味。
高亢的秦腔四野回蕩。聽完戲走在山路上的我和同事們,好像電池蓄足了電渾身帶勁,趁著空山無人,你一句我一句瞎起勁地吼,吼得盡興,腳也不乏了,人也不困了,真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