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村前的小河

陳虹

我們村前，有一條清幽幽的小河。河岸上有兩排蒼翠的老柳樹，水邊擺滿了條狀的洗衣石。村里還都沒有洗衣機，一年到頭，家家戶戶都在這小河里洗衣服。

那時候，家家戶戶還都沒有太陽能和熱水器。除了年邁老人在家里用水缸曬點水洗澡，其他人都去河里洗。每天剛到黃昏，男人們就到下游河壩深水潭處洗澡、游泳。女人們和孩子們就在洗衣處邊洗邊聊，說著家長里短，講著妖魔鬼怪。洗完澡，趁著月色洗洗剛換下來的衣服，等涼氣露水下來才陸續(xù)回村。

最難忘的是一個冬天的午后，當時媽媽不在家，七八歲的我“逞能”地非要去河邊洗幾件衣服。雖然有陽光，可河里還結(jié)著一層薄冰。冰冷的河風更像刀片一樣，割得兩頰生疼。老遠，我就看見河邊有兩個人，一個是前院的啞嬸，一個是后院的三十多歲還未婚的大韓表叔。大韓表叔洗衣服從來不在石頭上搓，也不用洗衣粉，他怕傷衣服只用手搓。遇到搓不掉的污漬，他才用一點點棉油皂。我走到河邊時，他正好洗完站起身。他伸出紅蘿卜般的雙手對我說：“小丫頭快端回去吧，讓你媽來洗，這水扎手?。　蔽椅⑿α艘幌?，沒有作聲。心想：忍一會兒就洗完了，我應(yīng)該還行吧。他哼著“信天游”向村里走去，我蹲在搓衣石上抻開衣服……不料，雙手剛一接觸河水就像碰到了無數(shù)鐵刺鋼針，扎得我哎呀一聲縮回了手。剎那間，一雙小手就紅腫起來。我的手本來就怕凍，這一沾冰水，手關(guān)節(jié)就突然僵硬了。我把手放在口邊吹了兩下，一吹更疼了。我真害怕手凍傷、凍掉了！我蹲下身子，把雙手夾在腿彎處，淚眼花花的，只差沒哭出聲了！

啞嬸看我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啊啊啊”地笑著走到我身邊，一把拿過我的洗衣盆，幫我洗起來。她那雙樹皮般粗糙的大手不停地在冷水里翻動。那一刻，我覺得啞嬸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啞嬸的手真厲害！她耳聾，但我一直雙手合十地向她表示感謝，她“啊啊啊”笑著比著手勢，讓我趕快回家烤手……

這感人的一幕，不覺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可一想起來還好像發(fā)生在昨天一樣。而今，村民們都買了洗衣機，很少有人去河邊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