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夢深海“花木蘭”

藍海

纖手摯巨輪！誰能想到，這位看著瘦瘦高高、安靜內斂的90后姑娘，已經在大型巡航救助船“海巡01”輪工作十年，從見習生、三副、二副、大副，一步一個腳印走來，經歷過馬航失聯客機MH370搜尋、“桑吉”輪燃爆應急處置等二十多起海上重大搜救，詹春珮已從一名一晃就暈船的“菜鳥”，成長為一名真正“乘風破浪的姐姐”。

2024年2月1日，詹春珮正式任職“海巡01”輪船長，成為中國首位遠洋公務船女船長。

“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2013年，詹春珮從上海海事大學航海專業畢業后，通過國家公務員考試進入上海海事局。恰逢那一年，當時我國海事系統規模最大、裝備最先進、綜合能力最強的巡航救助船“海巡01”輪列編。從入行伊始，詹春珮就立志登上這條船。

暈船，是每個航海人都要面對的一道坎。“剛開始一天就能吐上九次十次”的詹春珮決意攻克這個問題，便時常堅守在晃得最厲害的駕駛臺，適應得很快，“現在八級風浪我也該吃吃，該睡睡”。

對自己第一次操縱船舶的情景，詹春珮仍歷歷在目。“剛開始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詹春珮坦言，一條船動輒幾個億的資產，船上二三十個人，航行值班期間，駕駛員就是船長的代表，整條船的安危就掌握在駕駛員手里，“第一次過漁區，大晚上的僅憑雷達和望遠鏡在密密麻麻的漁船漁網之間穿梭，心就在嗓子眼吊著，晚上做夢都在避讓漁船漁網”。

不同的階段也會遇到不同的考驗，詹春珮回憶說：“剛開始值零點到四點的二副班時，生物鐘全亂了。即使休假時也是夜里精神抖擻，白天頭粘哪哪都能睡。我夢見過自己當班困得差點睡著，也夢見過在航道里把船開得飛起，有時做著夢自己就把自己嚇醒了，醒來正在回家的大巴上。”

航海被稱為“勇敢者的職業”，既要膽大，又要心細，否則一個小疏忽就可能導致嚴重后果，詹春珮只能更加嚴苛地要求自己。除了船舶操縱，不論三副階段的消防救生，還是二副期間改海圖、做航次計劃、管理儀器設備，大副更要負責整個部門的管理，詹春珮一路“打怪升級”。遇到困難時，腦子里不自覺想起大學高數老師的口頭禪：“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一定有辦法解出來！”

從求學到就業，詹春珮作為這個行業為數不多的女性，聽到過不少質疑的聲音。“限制女性的不是航海，是觀念。”工作時間越長，她越確信這一點，“不試試，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2023年6月，詹春珮通過理論考試、實操評估和船上見習考核，取得無限航區一等船舶船長適任證書，離船長夢又挺進了一大步。

“多一份努力，多一線生機”

詹春珮大學就讀的是商船學院。如果說商船的使命是讓乘客、貨物安全抵達目的港，那么作為一條海事公務船，“海巡01”輪的使命則是讓航行更安全，海洋更清潔。作為“海巡01”這艘海事旗艦的一份子，詹春珮不僅僅要保障船舶安全，而且要兼顧一線巡航執法搜救。

2014年3月8日，馬航MH370客機失聯，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海巡01”輪作為中方艦隊指揮船，遠赴南印度洋開展海上大搜尋。任務艱巨，航程漫漫，搜尋時間曠日持久，搜尋團隊急需人力補充。此前，入職不滿一年的詹春珮曾多次要求上船工作。這次，詹春珮作為見習三副，和其他隊員一起在澳大利亞珀斯港上船，加入馬航搜尋任務團隊。

詹春珮說：“馬航搜尋是航海史上最昂貴的一場搜救，中國是付出人力物力最多的一方。作為中方艦隊的現場指揮船，在展現中國海事的技術威望的同時，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國參與國際搜救的能力和決心。”

曾幾何時，詹春珮以為的海上搜救，就是在狂風惡浪之中，于千鈞一發之際救人于水火。后來她發現，這只是搜救的一面，大海還有磨人的另一面，就是面對茫茫大海，無跡可尋，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無奈。“但我們每多做一次努力，對遇險者而言就多一線生機”。

2015年底，漁船“蘇贛漁運02886”因為惡劣海況翻扣，船上九人下落不明。當時詹春珮作為三副在駕駛臺操控船舶并協助船長開展現場指揮協調。“第一次探測并沒有發現生命跡象，在即將撤出之際，我們放心不下，水手長冒險跳上漁船底部反復敲擊船底核查，終于聽到了幸存者的回應！”想起當時的場景，詹春珮依然難掩激動，“有了這個突破性的進展，船長立即請示海上搜救中心協調后續專業力量，經過各方的不懈努力，最終從翻扣36小時的漁船里救出了幸存漁民”。

這一場搜救，讓詹春珮見識了堅守的力量，作為一線搜救指揮團隊的一份子，也讓她對“責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2018年1月6日晚，“桑吉”輪在東海發生碰撞后起火，船上滿載11萬噸易燃易爆的凝析油。詹春珮正在休假中，深夜接到指令，緊急回船出航。現場，火光沖天，空氣中彌漫著凝析油燃燒后的有毒濃煙。

“凝析油在海上運輸過程中泄露燃爆屬于首次，對此應急處置沒有先例可循。整個航運界都在持續關注。”“海巡01”輪是現場指揮船，經常需要抵近事故船就近核查。詹春珮當時擔任二副，她回憶說：“我們在現場要救人、要控制火勢，還要監測溢油。這對我們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尤其是船長，既要保障船舶自身安全，又要協調32個水面和空中救助力量，國內、國外的都有。”

詹春珮正是在這樣的現場錘煉中學著冷靜分析、沉著應對，快速成長起來。“船長的肩章是四條杠，分別代表專業、知識、技術、責任，缺一不可。如果我是船長，我能做到嗎？”就像有了燈塔的指引，努力的方向在這樣的審視中越來越明晰。

經過117天的艱難守護，“桑吉”輪燃爆事故被穩妥處置，打破了國外專家關于東海要發生大規模海洋生態災難的預言，為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的建設營造了良好的外部環境。

“別忘了你的團隊”

2020年，詹春珮任職大副，作為甲板部負責人，完成了從管事到管人的轉變。同年，以詹春珮為領銜人的勞模創新工作室在“海巡01”輪成立，成員多為船上高級船員。

“別忘了你的團隊！有任何任務，第一時間要想到我的團隊在哪里！”這是詹春珮的師父、“海巡01”輪首任船長姜龍指點她的話。

工作室創立以來，每一次搜救就是他們創新靈感的源泉，每年由詹春珮牽頭以“問題導向”開展課題研究和創新工作。“我們的創新項目都是基于巡航執法和海上搜救的實際問題，遇到一個解決一個，也在這過程中推動實現人才培養和專業能力提升的目的。”詹春珮說道。

幾年來，在詹春珮的帶領下，工作室成員歷經多崗位鍛煉，有的赴英國擔任國際海事組織初級技術官，有的任海事調查官、船員考試評估員和船舶安檢員……2023年，詹春珮工作室被成功命名為第十二批上海市勞模創新工作室；在她的引領下，同樣是水上專業畢業的八名女生先后上船工作；而她自己，經過十年的不懈努力，終于實現了她的“船長夢”。

道雖邇，不行不至；事雖小，不為不成。“十年前我選擇航海，成為船長是一個夢想；如今船長不僅是身份、榮譽，更是責任和擔當。”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奮斗者，詹春珮帶領著團隊，用他們的專業和專注奮戰在維護國家海洋權益、保障海上人命安全的一線。

（摘自《中國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