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奔的羊崽

溫凱琳

“我們想要一只綿羊。”

“要多大的呢？”

“我們想養(yǎng)一只羊，小點的最好不過了。”

“一歲多的羊可以嗎？”

“一歲多的羊是人的幾歲？能活多久？”

“五六歲吧。羊一般能活十二年。”

“那我們想自個兒挑挑一歲左右的羊。”

牧場主人把一歲左右的羊都圍了起來。“我們這兒的羊都是我親自養(yǎng)大的寶貝，白白胖胖的，都機靈著，你們瞅瞅。”夫妻倆此刻在羊群中來回眺望，羊圈在一起難免按捺不住相互碰撞，有只羊倒是溫順，只有它曲著腿趴在地上，享受陽光沐浴。夫妻決定就帶這只羊回家。

羊來到夫妻家，先去的是浴室，妻把羊放在紅色洗澡盆里，水溫正好，擠了點泡泡到羊毛上，從頭出發(fā)一點一點地搓，羊沒有抗拒，還學(xué)著妻的模樣，兩只前蹄上下來回搓，多出的冒尖泡泡再抹到身上。妻看到羊的動作稍有些詫異，吹干毛，讓它坐在凳子上，輕聲說：“以后我們把你當(dāng)成人一樣，有爸媽寵你。”

妻把羊崽抱下來，拉著羊崽兩只前蹄牽引著它用兩條后腿走，就算拉著羊崽羊崽也忍不住腿哆嗦，邁著左后腿忘記下一步邁右后腿，伸出左后腿三次，“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妻連忙撒手蹲下，用手掌打了地板，對著羊崽倒地的部位輕輕吹了幾下。“媽媽幫你呼一呼，已經(jīng)教訓(xùn)過地板了，下次就不痛了。羊崽是勇敢的，再來。”

男人從夢中醒來，走出臥室，見妻在教羊崽走路，回身拿一床被子鋪在地板上，接著拿起相機按下開機鍵。鏡頭里，羊崽有些重心不穩(wěn)，但已經(jīng)可以左右走兩下才摔倒，摔多了幾次后，羊崽干脆側(cè)躺在被子上，閉上眼一動不動，妻也只好坐在它身旁，嘴角微微上挑，摸了摸它的毛發(fā)。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羊崽學(xué)會了用兩條后腿走路，現(xiàn)在一點也不顛簸。夫妻二人見羊崽能來去自如地走，便去集市買了好多背帶褲準備給羊崽換著穿。羊崽拿到手，眼睛都發(fā)亮了，用前蹄摸一會兒紐扣，再點一下帶子，這些衣服牧場主人從來不會給它穿。羊崽穿起來還挺像模像樣的，大點也曉得會扮酷了，把兩只前蹄揣在褲袋里走。晚上一家人吃飯，夫妻對羊崽用筷子和他們一起吃飯已習(xí)以為常，飯桌上也常常念叨：“這是爸爸，這是媽媽。”就像父母在教寶寶說話。

羊崽漸漸學(xué)會了干家務(wù)活，閑暇時，偶爾也會拿剪刀剪下自己的羊毛做氈子，家里的抹布和幾朵小花掛飾都是羊崽親手做的。妻看到后又驚又喜，雙臂環(huán)住羊崽，臉貼著羊崽腦袋歡呼一陣才回到臥室，仰頭止淚，舉著羊毛氈，盯了許久，在每個包里都放了一朵小花，丈夫的錢包也不例外。等夫妻上班后，羊崽卷起背帶褲褲腳，掃地完了再拖地，整理雜物。在準備放好工具時，羊崽沒站穩(wěn)摔倒撞向閑置柜，柜上有個木質(zhì)箱滑了下來，摔成兩半。從箱子里掉出了一堆陌生的物件：玻璃奶瓶、黑白卡、膠軟勺子、兒童繪本、黃色挖掘機……羊崽先撿起體積大的繪本，發(fā)現(xiàn)零散物件下面還壓著一張照片，一個小男孩穿著背帶褲，身后是這對夫妻。

羊崽扔下繪本，脫了衣服，慌亂之時忘了能用前蹄開門，徑直拿頭撞開了，四條腿一起跑，是有些踉蹌，但還是跑出了這座村莊，到村口時，它又突然停住，往那屋子回望，前肢陡然立起來，像在思考什么，好一會兒它終

于還是四蹄著地，奔跑起來，翻到下一座山，沿路追著夕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