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我少年時代的老師

文/李海生

每次回憶起少年時代，我就會想起我的一位小學語文老師—劉老師，仿佛自己也變回了那個曾經好動的小男孩。

她是對我影響最大的一位老師，實際上她并沒有教我多久，只是臨時給我們代了一個多月的課，并兼任了班主任。

那個年代，物質條件都比較差，老師和同學的著裝都很隨意，有什么就穿什么，不像現在學生都有統一的校服，而劉老師則每天都會穿一套藍色制服，看起來比校長都要板正。上課前，她總是會輕輕整理一下衣服，還會用手理一下已經很整齊的“五號頭”。在女老師中她的個子算是高的，而且體態稍胖，看起來很“壯實”。她一走進教室就展現出了強大的“殺氣”，我們都很害怕她。

我的語文成績很好，作文也經常被當作范文，這讓我每到語文課時就非常得意，不過，她的第二堂語文課就熄滅了我的“囂張氣焰”。

那次語文課上，她挑選了幾篇上堂課留的作文作為范文朗讀，并請同學們來點評。她選的第一篇范文一讀出題目，我就得意地四周看看，以彰顯這篇作文是我寫的。我的作文里通常會使用一些新鮮的詞語和一些引用，有成語、名人名言、古詩詞、佳句等，這也是我經常被老師夸獎的地方。

同學們點評的時候，都說了很多夸贊的話，一方面他們都非常羨慕我引用的好詞好句，另一方面，應該是認為被選出來當作范文的肯定是老師認為寫得很好的，誰也不會跟老師唱反調。幾個同學發言之后，劉老師就點名讓我站起來，問我幾個引用的詞是什么意思。由于前一天晚上貪玩，我很晚才想起來作文的事，于是匆忙寫了一篇，里面的詞句多是平時看書記下的，有的意思也有些含糊，就是感覺不錯就寫了進去。老師這么一問，我就有點兒發蒙了，支吾著回答了一遍。

“不求甚解！回去再好好查閱一下資料再用！”劉老師沒有多說，只說了一個讓我陌生的詞 —不求甚解。

“啥叫‘不求甚解’？”一下課，好幾個同學都圍著我問。當時，我們手上并沒有漢語詞典，這個詞讓我足足惦記了一天。

晚上放學后，我查了詞典才知道，不求甚解的意思是“多指只求懂得個大概，不求深刻地了解”。

這件事不僅讓我尷尬至極，也成了我那幾個同學嘲諷我的習慣用語。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在她的課上洋洋自得過，而是專心聽講，認真完成作業，哪怕是我的作文再次被當作范文朗讀和受到表揚，我也沒有再“傲視”全班。

小時候，我們經常會去做一些好事，多是我們一幫小孩自發去做的。比如，幫助一些獨居老人和“五保戶”打掃衛生、干雜活等。

我們的鎮子很小，鎮上的居民互相都很熟悉。大人們經常能遇到學校里的老師，聊天的時候常會說到誰家的孩子做了什么事，如果是好事，老師們就會在學校的大喇叭里進行表揚。

有一次放學后，我和幾個同學去鎮外的壕溝邊上玩，我們剛跑到那，就聽見有小孩的哭聲，我們沖到溝邊，探著頭往下一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在往上爬，剛爬上來一點兒，又會再滾下溝底。我仔細一看，是王叔叔家的孩子，應該是自己跑出來玩，不小心跌下了壕溝。這條大壕溝，我們十來歲的孩子爬上來都很困難，他當然不可能爬上來。

于是，我們馬上進行分工，派跑得快的勝利去告訴王叔叔。然后，大春、志廣和我連推帶拉，費了好大勁兒才把那個男孩“救”了上來。

過了幾天，這件事傳到了我們班主任劉老師那里，她聽說“救援隊員”有我一個，就把我喊到辦公室了解情況，并讓我把幾個參與救援人員的姓名告訴她，以便進行表揚。我馬上興奮地報出了名字：“我、大春、志廣和勝利。”

“嗯，你們做得很好。”當聽到她的表揚時，我分外自豪，不過，就在我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又輕聲對我說：“以后做了好事，應該把你自己的名字放在別人的后面！”

我又不解又不服氣，本來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馬上就讓我沒有了興致，我無精打采地回教室，大家還以為我做錯了什么被老師批評了一頓呢！

不久，我們幾個人做砸了一件好事，也傳到了劉老師那里。

那天傍晚，我們去一戶“五保戶”家里，大家擔水、收拾屋子都做得挺好的，可是，后來，我們意猶未盡，就提議擦玻璃。那天的風有點兒大，剛開的窗戶瞬間就被風吹得重重地合上了，窗戶上的幾塊玻璃一下子都被震碎了。那個時候，買玻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次，你們都有誰去了？”我又被劉老師叫去辦公室的時候，自知理虧，就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大春、志廣、勝利和我。”

“知道了。風大開窗戶很危險，以后得注意。”看到劉老師嚴肅的表情，我立刻手心里出了汗，“做錯事的時候，要把自己放在別人的前面，男子漢要敢于承擔責任。回去吧！”

“哼！”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直到跑出她的辦公室后才敢發泄一下內心的委屈，我一路擦著眼淚……

一轉眼，幾十年過去了。后來我離開了小鎮去外地讀書、工作，當我理解了劉老師關于“人前人后”的教誨時，才得知她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那次，我哭了很久，悲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