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宇宙以人工智能為技術底座,虛擬數字人是人工智能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在創作主體、生成過程、承載媒介等方面具有同質性,二者共性程度可為前者著作權保護路徑提供先期理論與參考。具言之,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應受著作權保護而非進入公有領域或冠以鄰接權之名;生成內容認定上,應堅持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認定標準,以全新作品體驗作為判定依托,符合情感投入和客觀表達雙重條件;法律適用上,應以現行《著作權法》第3條為基準,通過法律解釋將虛擬數字人創作具象內容歸入既有法定作品類型或兜底條款涵蓋;權利歸屬上,根據權利義務對等原則,宜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相關著作權利歸屬自然人主體。
關鍵詞:元宇宙;虛擬數字人;虛擬創作內容;人工智能;著作權
中圖分類號:?D923.4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2-1012(2024)01-0045-10
Copyright Protection of Content Created by Virtual Digital Humans in the Metaverse: A Perspective Based on Comparison with?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
ZHONG Jiahao
(School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Xiangtan University, Xiangtan 411105, China)
Abstract:The metaverse take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s its technical base, and virtual digital human is a product of the develop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o a certain stage. The content created by virtual digital human and the content generated b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re homogeneous in terms of creation subject, generation process and bearing medium, etc. The degree of commonality between the two can provide a prior theory and reference for the copyright protection path of the former. Specifically, virtual digital human-created content should be protected by copyright instead of entering the public domain or bearing the name of neighboring rights; in terms of the determination of the generated content, the author-centered originality standard should be adhered to, and the new work experience should be used as the basis for the determination, meeting the dual conditions of emotional input and objective expression; in terms of legal application, Article 3 of the current Copyright Law should be taken as the benchmark, and the virtual digital content should be subsumed into the existing statutory work types or covered by underwriting provisions through legal interpretation; in terms of the attribution of rights, according to the principle of reciprocity of rights and obligations, it is appropriate to attribute the copyright rights related to the virtual digital content to the natural person subjects.
Key words:metaverse; virtual digital person; virtual creation content;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opyright
元宇宙(Metaverse)概念緣于1992年作家Neal Stephenson撰寫的小說《雪崩》,2004年,其作為學術術語首次出現于Ondrejka C研究中[1]。詞義上,Metaverse由“Meta-”和“-verse”組成,前者表意超越、超出,后者代表宇宙,二者結合意指超越現實,平行于現實世界運行的另一個宇宙或人造空間[2]。在該空間,用戶生物軀體、行為及生活場景被數字化映射,通過虛擬數字人(Digital Avatars,又稱數字替身)來實現元宇宙空間的交互活動。運行上,元宇宙像一個筐將各種數字技術打包:如,人工智能、數字孿生(Digital Twins)技術服務于內容產生;人工智能、云計算、云儲存技術等應用于數據處理[3];落地時的計算機視覺、自然語言處理等人工智能技術更是其運行關鍵。在此過程中生成之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不僅是人工智能應用于元宇宙的重要成果,也是元宇宙生態文明的重要組成[4]。
基于元宇宙在作品創作與傳播方面的強大能力,呼吁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著作權保護的聲音亦隨之高漲。如,張金平即表示,只要能體現出作者在創作素材的選擇和安排中的個性化,創作者即應對其創作的具備獨創性的虛擬物品享有著作權,且不因平臺規則而消滅或者剝奪[5];在“騰訊公司訴上海盈訊公司”案①中,法院亦將Dreamwriter軟件自動生成的涉案文章認定為著作權法所保護之文字作品。作為未來虛擬數字經濟的新興發展領域,元宇宙本身涉及數據要素生產配置的市場化過程,元宇宙下虛擬數據作品的著作權法律制度安排已然成為我們當前必須面臨的科技之問。為此,科學合理建構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法律保護體系便變得迫在眉睫。
本文擬借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著作權保護路徑探討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著作權保護問題。全文遵循如下路徑:首先,分析虛擬數字人與人工智能共性,以二者共性程度證成借鑒合理性;其次,參考現有人工智能生成內容保護路徑,從具象路徑選擇與獨創性認定兩個維度分析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最后,從獨創性判定、法律適用以及權利歸屬劃分三個面向提供元宇宙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著作權保護現實安排。需予注意的是,鑒于目前人工智能發展尚未觸及強人工智能領域[6],本文所涉人工智能之參照僅限其既有發展階段生成內容。
一、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規范理解
意欲實現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精準把握,核心之義在于理解虛擬數字人運作與創作邏輯、了解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創作來源。本文以此為基點,在對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創作過程以及創作內容的明晰中,對元宇宙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保護路徑擇取做好前期鋪墊。
(一)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及其運作
在人機交互新時代,綜合了CG(計算機圖形學)技術、動作捕捉、圖形渲染、全息投影以及人工智能等技術形成的新型主體——虛擬數字人被業界界定為“一個控制論的有機體,一個機器與生物體結合,一個現實世界同時也是一個虛擬世界的創造物”[7]5-10,它的存在既突破了科技文化發展中現實與虛擬間主體界定藩籬,也折射出當下人們企圖擺脫生物束縛,實現物質時空突破與有機體機能延伸的愿景[8]。
從發展階段看,虛擬數字人形象最早可追溯至20世紀80年代,林明美、Max Headroom等以手繪、動作捕捉技術創造虛擬人物,參與影視、廣告和音樂作品的拍攝。其后,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發展,虛擬數字人逐漸智能化、多樣化。從類型看,以人機交互虛實程度為標準,現行虛擬數字人可被劃分為單純的虛擬數字人、虛擬化身和虛擬分身三個類別[9],其中,后兩者又被稱為狹義虛擬數字人,以下逐一解釋之。
單純虛擬數字人是人面貌、情緒及行為的仿制數據智能形態,是一種“脫離了人體獨自進行認知的延展認知技術”②,其以數字為邊界,受數字規律規制。在時間與空間分離場景下,單純虛擬數字人可實現智能自主行為,即通過算法驅動再現過往行為或生成新智能行為[10]。與之區別,虛擬分身盡管同為人工智能靈活運用,但其系自然人于元宇宙空間創建的多重虛擬身份。具言之,虛擬分身是人類智能與人工智能有機結合之結果,其在運行活動中表達自然人思想情緒;相反,單純虛擬數字人只是根據程序設置重復規則下之行為。而虛擬化身則是人類思維、情感和行為在元宇宙的同步映射,是虛擬分身之更進一步。綜上可知,狹義虛擬數字人系通過感知技術(如可穿戴傳感系統、頭像個性化引擎等)將自然人眼、耳、鼻、舌、身、意等感知同步上傳元宇宙數字人,讓自然人感知在兩個世界無礙穿梭,故效果上,現實自然人利用元宇宙數字身份和多重人格可同一時間作出不同行為,實現“非線性敘事”(Non-linear Narrative)[11],也可實現“互操作”(interoperability),意即:一方面,自然人主觀意志通過代碼傳送,實現自己一場景甚至多場景臨場;另一方面,元宇宙之虛擬數字人亦可反向指令要求現實世界人作出相應行為,以此實現用戶在現實和虛擬空間的相互復制[12]。在此過程,數字孿生技術的適用還讓元宇宙上虛擬數字人擁有“意識上傳的自然人”生物特征數據,以此其形象將更為逼真[13]。
需予注意的是,元宇宙中單純虛擬數字人屬虛擬空間“人工數智體”[12],其輸入輸出活動系在算法規則驅動下進行,未與自然人進行直接交互,區別于狹義虛擬數字人范疇,故本文討論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主體僅限于狹義虛擬數字人。為免表述冗繁,如無特別說明,下述所稱虛擬數字人主體皆指狹義虛擬數字人。
(二)元宇宙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及界分
作為現實世界的鏡像與重塑,元宇宙龐大規模建設需要借靠機構和國家力量,但更大程度上,海量用戶生成內容(UGC)才是元宇宙創作生態的內核,而根據創作來源的不同,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可分為三種類型:
1.完全復制型虛擬內容
元宇宙虛擬現實技術創作涉及平面、立體與三維的交叉轉變,從“現實”到“虛擬”的創作過程與利用3D打印技術形成“現實”到“現實”的素材生成過程具有相同原理,均為“現實”物的鏡像“克隆”[14]。這種把現實生活作品內容完整“照搬”到虛擬空間的情形,可稱之為完全復制型。需說明的是,盡管完全復制虛擬內容與3D打印技術是具有相同原理的兩種復制行為,但最終呈現上二者卻大相徑庭。具言之,利用3D打印技術復制形成的內容系三維立體實物,而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復制生成的內容則是“虛擬”之物;且在范圍上,現實世界一切物體均可生成于虛擬世界,而3D打印則受限于實體之物,也基于此,在技術要求上,虛擬現實技術生成內容遠比3D打印復雜,其生成內容著作權保護也相應更為復雜。
2.二次創作型虛擬內容
借鑒已有文明成果產生新文明是人類社會得以為繼的根源之一,也是著作權制度下作品再生之源。所謂二次創作型虛擬內容,系指在原作品(既包括現實世界作品,也包括元宇宙虛擬空間中業已存在虛擬作品)基礎上予以臨摹借鑒而產生于元宇宙虛擬空間的新內容。既有研究中,著作權法對臨摹原作產生新作品的著作權保護問題,仍存在爭議,主要癥結在于作品基本構成要件“獨創性”判斷。有學者認為,臨摹實際上是再創作出新作品的過程[15]161,所生成作品業已在不同程度上加入臨摹者的自我創作,具有不同程度的獨創性;而有的學者則認為臨摹作品不符合獨創性要求,難將之歸屬于著作權法保護作品類型[16]61。置于元宇宙二次創作語境,依托虛擬現實技術創作的虛擬內容同樣具有現實臨摹生成物特征:依附原作產生、相對獨立于原件、與原作近似[17]。如果說倚仗“人”之臨摹技巧來達到再現原作畢竟是少數的話,那么利用虛擬現實技術及其未來發展來最終實現現實世界的“虛擬再現”則完全是有可能的。按照精確臨摹生成內容可版權性否定說觀點,未來在虛擬現實技術高度發達背景下產生之虛擬數字人生成內容是否仍應排除于著作權法保護之外?未來的問題可留未來探討,但當前研究虛擬數字人生成內容的著作權保護問題之“獨創性”判斷顯然難以回避。
3.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
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系指由虛擬人物在虛擬環境創作或與人交互過程中所產生之內容。程序上,該內容首先是執行計算機程序,在此基礎上借助虛擬現實技術注入自然人個性化選擇及思想情感等要素,進而在虛擬空間中生成內容。需注意的是,盡管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最初的存在方式為虛擬形態,但這并不代表其決然排斥現實形式,相反其完全可利用轉化技術實現現實與虛擬世界的雙向并存。同樣,現行社會環境下,盡管現實原創作品被要求具備具象化外在表征,但這也并不妨礙該外在表現的虛擬樣態。故外在表現上,二者內容并無二致。這種終極形態上呈現的高度重合性,意味著借鑒現實原創作品保護模式來判斷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獨創性具有現實合理性。與此同時,基于本質共性探究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的著作權保護問題既能保證法律體系內部統一,也能回應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非著作權保護對象爭議。
二、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共性分析
虛擬數字人是人工智能發展的階段性產物,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存在與運行離不開人工智能技術性支持,在對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缺乏具象立法規范的階段背景下,以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為依托探析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保護路徑具有一定合理性。
(一)創作過程:智能數字技術的參與
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最主要的特點是二者內容生成過程中均倚賴大量智能數字技術的功能性作用。具言之,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產生取決于人工智能之實現。后者包含兩個重要方面:其一,海量數據,即供人工智能深度學習的“經驗”素材;其二,算法技術,即供人工智能自主決策的內在“本體”[18]。在此過程,經由算法技術在海量數據基礎上進行的深度學習是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產出之關鍵;且與普通計算機計算程序不同的是,該學習過程除了基于預定任務目標外,還加了人工神經網絡系統技術支持,以此實現對海量數據的識別分析、總結歸納乃至處理改造。
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產生過程相似,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以人工智能、數字孿生等智能數字技術做底層支持。元宇宙中可供用戶挑選的海量內容,絕大部分借助于人工智能運作產生,其通過驅動后臺數據庫將元宇宙中的內容有組織地呈現給用戶,同時選擇性進行內容審查,以保證合法和避免重復[19]。數字孿生技術則為元宇宙提供虛實交互的手段,其利用物理模型、傳感器、運行歷史等數據,集成多學科、多物理量仿真過程,在元宇宙中構建與真實事物實時交互的虛擬模型,以實現對現實世界的仿真和模擬。此外,智能數字技術的參與還突破了傳統作品在創作和傳播方式上的桎梏,典型如用戶通過移動互聯網和穿戴設備實現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迅捷與海量復制,而以數字代碼“0”和“1”存在的數字副本則解放了以往有形載體存儲和傳輸物理限制。
(二)產生主體:自然人形態的事實延伸
作品創作過程紛繁復雜,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亦如此,盡管后二者運作邏輯略顯差異,但產生主體上二者均系自然人要素之形態事實延伸。具言之,人工智能生成內容通常以“輸入A→中央系統運作處理→輸出B”方式實現“創作”。該過程需由設計者預先設定生成規則,根據輸入特定目標指令,由智能機器人從海量數據中析出目標要素并根據算法程序組合生成目標內容[20]。該內容產生既不同于動物直接本能活動也不同于人類能動創作行為,其全部活動均需人為參與、設置,而人為參與本身已將創作目的蘊涵其中[21]。
與之對應,虛擬數字人的創作行為業已注入了自然人主觀意愿。虛擬數字人作為元宇宙創作系統的主體力量,其創作內容產生并流通于元宇宙中。由于元宇宙是人們基于現實自行構造的虛擬世界[22],那創造并存在于該世界的“人”必然是“人”之虛擬延伸,即現實人的鏡像呈現。對于單純虛擬數字人,由于其本質屬人工智能,故應遵循上述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創作主體特征。對于狹義虛擬數字人,其生成目標內容底層邏輯是以人的意識作為靈感來源,同時借助感知技術將自然人之感知同步上傳元宇宙用以牽動創作行為實施。在此過程,虛擬數字人主觀創作意圖并非源于計算機代碼編碼,而是自然人之思維傳遞,故在創作主體上體現為自然人形態事實之延伸。也基于此,自然人主觀意愿投入也是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區別于機械生產產品的關鍵性因素。概言之,簡單機械生產過程是按照預定生產流程進行物料添附和加工,而虛擬數字人創作須在自然人意志主導下進行,人格要素的投入既使其行為區別于機械生產,也體現了人的實質性貢獻。
(三)承載媒介:載體的非實體構造
借助智能數字技術產生的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和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在內容承載的媒介上也存在相同特征。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系自然人依據算法規則產出的代碼,程序設計人員通過程序代碼將人類常用語法與語義表達進行相應編程。盡管其表現結果對于查看內容的第三人而言或許與人類日常語言表達類似,但表現形式卻屬于非實體構造的虛擬狀態。對此有學者予以質疑,其認為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與人類創作作品在外在表現形式上幾無差別,二者共享一套語言符號,可以被人所理解并評價[23]。值得注意的是,該觀點忽略了計算程序運營的過程步驟而選擇將人工智能創作視為一個整體概念。事實上,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系經由特定程序形成之生成物,其初始外在表現形式是非實體化編程,至于后期實體化呈現也只是轉化技術運用之結果,而非與人類創作內容具有同一外在表現。
同樣,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產生并存于元宇宙虛擬世界。具言之,以數字技術為底層邏輯的元宇宙高度依賴數字化載體,流暢的元宇宙虛擬世界通過使用區塊鏈和NFT技術來構建虛擬物質體系,進而保證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穩定存在。而承載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區塊鏈和NFT技術媒介,經過解構后仍是以一串數字代碼為外部存在。值得注意的是,該虛擬載體盡管難為現實人直接觸摸,但體現其內容的數字代碼仍以抽象意義形式存在,是物理世界的延伸和拓展,與公有領域的元素、操作方法、過程等無法借助有形載體被他人感知、不能復制的無形思想存在本質差別[20]。
綜上,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在承載媒介上并無本質區別,其內容載入的媒介在性質上仍屬非實體構造的信息數據、因特網、數據云等虛擬載體。
三、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對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之借鑒
循上,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絕大程度上具有同質性,在構建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保護制度具體安排時,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著作權保護路徑能為其提供思路與借鑒。
(一)生成內容保護路徑的揀選
以現有法律體系為基礎定位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既有學理中存在三種保護思路:其一,直接歸屬公有領域。該思路以加拿大雷克斯博士為代表,其認為除可直接歸屬于私人的作品外,其他部分之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均應歸入社會公共領域[24]。其二,作為新型鄰接權種類。典型代表有賈尼·麥庫奇恩等,其表示以鄰接權保護人工智能生成內容,不僅可以克服作者身份模糊問題,還可以降低傳播者權益保護與投資者利益維護之間的沖突,實現良好的法律與社會效益[25]。其三,納入著作權保護范疇。該思路認為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是一種新式“創作物”,應將其置于著作權理論體系予以保護,該做法在國內外廣受認可。在國內,該思路又被細分為兩種:基于合作作品與基于法人作品的保護路徑③。二者主要區別在于對人工智能主體地位認可程度。
前已述及,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在創作主體、生成過程、承載媒介等方面高度相似,因此人工智能生成內容保護思路可為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保護提供思路借鑒。首先,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不宜進入公有領域。元宇宙虛擬空間依托于互聯網,如果大量不受著作權法保護卻擁有權利外觀的創作內容無序進入公有領域,極易導致盜版和抄襲現象頻發。同時,由于缺乏有效激勵機制,運作于虛擬數字人背后的現實人難以收回其智力或資本投入,進而導致元宇宙世界創造動能萎縮,阻滯虛擬領域科技發展進步[18]。其次,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也無法以鄰接權來保護。原因在于:一方面,鄰接權作為著作權體系下著作權制度補充,其保護對象是尚未達到作品創作程度但存在相應智力或資本投入之成果[26]。但科技的發展促使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在外在表現形式上可能已經接近或達到了作品創造性程度,若認定為鄰接權內容予以保護,將模糊鄰接權界定邊界。另一方面,鄰接權保護主體較為單一,反觀虛擬數字人創作過程,其涉及諸如平臺方、現實人、傳播者等多方利益主體,以鄰接權概括保護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會形成單項權利無法周延多方主體利益需求格局。
反觀著作權體系,其保護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更具合理性。具言之,著作權法保護正當性基礎之一在于賦予“具備獨創性表達”一定期限內排他性保護,繼而激勵人們不斷投資創作[27]。授予實質上符合獨創性要件的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以著作權保護,既能提高創作者創作積極性,同時又能促進知識傳播,推動科技、文化、藝術發展[28]。需予注意的是,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相似,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可版權性問題,在創作主體地位認定上同樣存在爭議,意即賦予虛擬數字人生成內容以著作權保護需完成創作主體認定前提,但該主體究竟是自然人還是虛擬數字人抑或其他,不同學者意見不一。如非法律主體說認為虛擬數字人不能成為著作權創作主體,其由一種秩序力量所支配,欠缺自然人之心智,只能被視為工具[29];法律主體說則表示虛擬數字內容創作主體不應當限定為自然人,著作權主體類型并非嚴格封閉限定,而是隨著科學技術發展具有擴張性[8]。前已述及,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系“現實人”通過感知技術將自身意思表達同步于元宇宙中之鏡像,本質上該創作內容系人機實時交互之結果,故單純從技術視角出發審視虛擬人創作主體地位無疑抹殺了創作過程中“人”之要素貢獻度。也基于此,影響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產生的自然人更加具備成為該內容作者可行性,前述著作權保護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合理性亦更加周延。
(二)獨創性認定標準察考與選擇
通過國內外司法機關解釋和相關學理研究梳理,關于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著作權之獨創性標準判定大致可分為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和以作品為中心的獨創性兩個類別。其中前者強調作品應當展現作者情感、個性等人格因素,后者更側重于作品本身外在呈現,借以否認作者情感必要性[8]。詳述如下:
第一,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標準。德國、法國等為代表的作者權體系國家,以理性哲學為基本遵循,認為作品應符合情感投入和客觀表達雙重要求,并將作品視為“人格權的延伸”,宣稱其承載了作者精神痕跡和個性化表達[30]95。實際上,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標準仍以“思想與表達”二分法為基礎,通過強調作者對作品整體的情感投入和個性化選擇來判斷是否實質性相似。為避免將抄襲、剽竊等偷巧行為認定為著作法意義上之創作,司法實踐往往采取整體感受方式判斷作品的情感,如此可省去作者情感要素之解構④。
第二,以作品為中心的獨創性標準。遵循功利主義哲學理念的版權法體系國家,如美國、英國等國家表示,作品并非作者人格客觀反映,基于作品而形成的版權僅需考慮其客觀表達。版權法體系之所以對作品獨創性標準判定持較低標準,究其原因在于英美國家認為每個平凡的人都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展現自己天才的一面。在著名的“布萊斯汀案”中,美國霍姆斯大法官即表示,“每個平凡的人都擁有獨一無二的天賦”⑤。基于這一理念,美國確立了“額頭出汗”(sweat of the brow doctrine)和“最低創造性”(a minimum of creativity doctrine)等獨創性認定標準,認為只要依據現有證據能夠證明創作者已然付諸勞動,相應成果在表達形式上具備創造性,即可稱之作品,且不論該創造性的多寡高低⑥。美國第二巡回法院在“百特琳案”中確立的“實質性相似”(substantial similarity)認定標準,甚至跳過實質創造性考察階段,認為只要客觀表達形式上能區別于在先作品,滿足最低重復率便構成作品⑦。
目前,關于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著作權獨創性判斷的若干觀點中,第一種標準擁躉者甚眾,理由在于,著作權法所稱之作品應是作者思想情感的延伸,“創作”作品的過程既是作者寄思想情感于載體之上,也是主體個性表達之外化[31]。著作權法雖將思想情感予以排除保護,但并未實質切斷創作意圖和表達內容之間的聯系,主體創作意圖仍是“創作”的認定要素之一[26]。
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宜借鑒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經驗,遵循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標準。一方面,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與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在生成過程、生成主體、承載媒介等方面的內在共性及其相似程度提供了借鑒的現實基礎;另一方面,對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客觀表達的單一察考,也并不足以涵蓋著作權制度中“創作”的全部內涵。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是自然人思想感情與表達載體在創作思維技術支配下的有機統一體[32],其盡管能在技術上規避表達形式的“重復”,達到基本表達形式創造性要求,但這種客觀表達形式所具備的“獨創性”,只是作品“創作”需要達到的外在表征,而非其得以滿足社會公眾精神滋養之制度依存根本。基于此,用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標準判斷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更為合宜。
四、元宇宙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著作權保護的現實安排
借鑒人工智能生成內容著作權保護認定邏輯,著作權法律體系下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保護至少應包含獨創性判定、法律適用以及權利歸屬劃分三個面向。
(一)以全新作品體驗為依據的獨創性判定標準
我國既有著作權立法對其客體保護需同時滿足形式、實質兩個條件:“一定表現形式”和獨創性[33]。需注意的是,2020年修訂的《著作權法》將作品形式要件從“能以有形形式復制”修改為“能以一定形式表現”,極大降低了作品外在形式門檻[27]。這意味著只要作品形式合乎外部表現要求,無論其創作有形或無形,或有無將其固定在有體物之上,均不影響其作品認定形式要求。基于此,依托于區塊鏈和NFT技術構建虛擬物質體系,進而保證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穩定存在的數字技術能以抽象意義形式存在,且通過感知技術被自然人感知,與公有領域的元素、操作方法、過程等無法借助有形載體被他人感知、不能復制的無形思想存在本質差別[20],故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形式上符合作品“一定表現形式”要件。
除上述形式要件外,作品意欲受著作權保護,其還需滿足“獨創性”實質要求,且該要求根本上決定了其作品屬性[34]。而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之獨創性,本文認為其仍應遵從既有作品認定中“獨”和“創”雙向維度之滿足[35],判定上則應遵循以作者為中心的獨創性標準,即在獨創性認定過程中強調作者個性化印記和情感等人格因素,感受上給人以全新作品體驗[36]。具化于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三種類型,在“獨”方面,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以不存在相同或類似作品為前提,其因欠缺接觸可能性而當然符合“獨”之要求;二次創作型虛擬內容和完全復制型虛擬內容則需“與原作品間存在可被客觀識別、并非太過細微之差異”[16]60,客觀上則要求其所接觸在先作品已獲得原作者授權或符合合理使用情形。而在“創”方面,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是否能給人帶來全新作品體驗應根據該內容客觀要素的個性化程度進行綜合判斷。具言之,對于客觀考量要素,具體應包括下述內容:創作主題和風格是否新穎,創作內容體裁和架構設計是否合理,創作內容運用色彩、筆觸、光影、圖案等及其組合是否創新等;而個性化程度判斷上,則應以一般人最低預期為底線,若依據社會理性人一般性勞動規則認知,該創作內容所傳遞思想情感和外在表現形式難以預料,即表明該創作內容具備創造性,反之則不然。需注意的是,創造性判定因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類型不同也會帶有天然差異。例如,虛擬數字人創作之文字內容是否給人以全新作品體驗,需根據其創作的主題風格、設置的故事情節、塑造的人物形象、編排的段落布局和篇章體例進行個性化程度判斷;而虛擬數字人創作之音樂內容是否給人以全新作品體驗,不僅要判斷其文字內容個性化與否,還需考量其旋律、音調等音樂要素的個性化程度,以及詞曲二者結合能否帶給觀眾以心性情感體驗。而對于二次創作型虛擬內容和完全復制型虛擬內容是否給人帶來全新作品體驗,則應先對該內容進行解構,將原本不受保護的“思想”、公有領域內容及參考借鑒部分予以過濾[37],其后再對所剩內容進行個性化程度判斷,其判斷方式遵循上述原始創作型虛擬內容個性化程度之判斷,以一般人最低預期為標準。
當然,隨著技術的發展以及人類欣賞水平的提高,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獨創性判定標準也必然變高且更加具象,屆時亦將會產生更多獨具特色的作品類型。這也與著作權法鼓勵創作、促進社會文化繁榮立法的目標相一致[14]。
(二)法解釋路徑下《著作權法》第3條之兼容
我國著作權法對作品類型的規定歷經從具體到抽象、從有形載體到無形性之過程[8],尤其是2020年修正后的《著作權法》,更將作品類型由封閉式完全立法模式轉向開放式立法模式。在結構上,該法第3條以“列舉性+兜底性”方式明確規定了8種法定作品類型和1個兜底條款,后者為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納入著作權客體范疇提供了可行性。本文認為通過法律解釋方法可以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歸入既有法定作品類型或兜底性條款類型。
元宇宙中虛擬數字人創作的內容,通常以視頻、文字、圖畫、模型等可感知方式呈現。當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符合法定類型作品時,對該作品認定及保護可按既有法律制度中特定作品類型規定,此時,法官依據立法文本進行文義解釋即可作出判決。文義解釋要求法官以既有法律制度為指引,嚴格遵守法律條文字面意思,確保法的可預測性與安定性[38]。
當虛擬數字人利用人工智能、算法等技術創作出難以納入既有法定作品類型的非典型虛擬內容時,則可以通過類推解釋、擴張解釋、目的解釋等法律解釋方法,將虛擬數字創作內容歸入既有法定作品類型或兜底條款類型。以類推解釋為例,該方法適用于待決事實與法律規范間難以嚴格對應情形,其要求待決事實中事物與規范事物統屬于上位概念“類”下不同“種”[39]。如,主題公園憑借AR、VR等數字技術引入虛擬音樂噴泉和虛擬游玩設施,此時,將虛擬音樂噴泉類推解釋為美術作品,屬于法官類推解釋之運用[40]。若通過上述方法仍難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劃歸時,法官則可基于個案正義,通過目的解釋將非典型虛擬內容歸入作品兜底性條款。具言之,在虛擬數字人創作的非典型虛擬內容符合著作權法作品特征,又具有重大經濟價值前提下,對該作品不給予著作權法保護將在個案中顯失公平時,法官可通過目的解釋將其納入“符合作品特征的其他作品”之列。法官在運用法律解釋方法行使審判權時應保持謹慎與克制,其法律續造行為需基于個案正義因素行使,且與立法目的一致,符合整體法秩序一般原則。
(三)鏡像延伸之自然人的權利歸屬與責任承擔
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著作權利之歸屬,系一項權利制度設計之落腳。本文認為,元宇宙下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權利歸屬,整體上應遵循權利與義務對等原則,由自然人享有并劃分至自然人虛擬數字資產內。所謂權利與義務對等系指權利人享有權利同時也應承擔與權利對等之義務。需注意的是,此之謂對等并非完全等同,而是一種對應關系,即不能僅享權利而不負擔義務,也非僅承擔義務而不被授權。前已述及,對于單純虛擬數字人,其本質系“脫離了人體獨自進行認知的延展認知技術”具工具價值的人工智能類型,其高度自主性已然脫離現有立法范疇,故本文對之不予探究。對于狹義之虛擬數字人,因其欠缺法律意義人格,在事實上難以實際享有權利和承擔責任,故對其本身賦權將不利于維系法律體系穩定。相反,在元宇宙交流與交易過程中,虛擬數字人本質系自然人在元宇宙之鏡像,系自然人形態之事實延伸,且二者的“互操作”又使得虛擬數字人與其實際操縱之自然人通常被視為同一“人”,因此在權屬劃分上,可直接將著作權歸屬落實在實際操縱自然人的數字資產內。當發生糾紛時,可以自然人擁有的數字資產優先對外承擔法律責任,資不抵債時,再由自然人現實資產承擔補充責任。
至于元宇宙平臺投資者、開發者、物料提供者應否得享虛擬數字內容,類比《著作權法》法人作品、職務作品規定,本文認為,只有真正參與、具有實際貢獻之創作者,才能得享權利。反觀元宇宙平臺的投資者,其或許知悉本領域最佳投資價值;元宇宙平臺的開發者,其也許了解電腦編程領域中最具創造和傳播價值的軟件;元宇宙中的物料提供者,其可能明白與用戶創作最匹配的數據信息。但絕大程度上,他們對著作權領域需求并不知曉,也較少會在意如何通過當下工作滿足社會公眾精神需求,因此元宇宙平臺投資者、開發者、物料提供者并不具備享有虛擬數字內容著作權并從中受益的正當性。但個別情形下,如果其像法人作品、職務作品一樣由法人或非法人組織主持,代表其意志創作,并由其承擔責任,或在該次創作過程中給予自然人創作主體物質技術支持等,即可獲得相應權利。需說明的是,上述主體前述情境下亦并非無利可獲,其仍可通過其他方式獲得相關利益。例如,元宇宙平臺投資者可根據其享有的專利權利轉化收益;開發者可根據其與投資人簽訂的勞動合同而獲得相應勞動報酬;虛擬物料提供者可根據既有物料著作權或其他相關權益從中獲益。
綜上,對于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著作權利,元宇宙平臺投資者、開發者、物料提供者并不具備權利歸屬正當性,虛擬數字人則因欠缺法律人格而難以實際享有權利;反觀虛擬數字人與實際操縱自然人之間的交互關系,且本質上虛擬數字人系自然人在數字技術下之鏡像延伸,故將虛擬數字人創作內容的相關著作權利歸于該自然人,是一種最佳選擇。
五、余論
回應社會關切和應對社會發展需要,一直是法律前行動力[14]。長久以來,數字技術發展高度影響社會制度發展,當虛擬現實技術與人工智能技術結合并反作用于現實世界時[41],虛擬世界下的生成內容面臨制度層面保護的必要性與迫切性。而作為元宇宙虛擬數字人的技術依托之一,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著作權益保護路徑可為虛擬數字人生成內容著作權利確定提供前期借鑒。然而,元宇宙所涉范圍并不局限于確權,在司法適用過程中仍可能存在交易、監管、侵權救濟等問題。鑒于元宇宙與人工智能相互交融的特征,本文認為,新出臺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對元宇宙法律體系治理仍具有一定借鑒意義。元宇宙的去中心化全球運行,為虛擬數字內容的著作權歸屬及其治理帶來一定的挑戰,但通過對著作權的基本原理以及《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的適當解釋以及合理運用,仍然可以妥當解決這類新型問題,因此,從該意義上講,元宇宙所帶來的新問題仍未超過現行著作權法律體系可調整范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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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10-26
基金項目:湖南省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人工智能時代隱私與數據保護研究”(17ZDB028)
作者簡介:鐘嘉豪,男,湘潭大學知識產權學院碩士研究生。
①廣東省深圳市南山區人民法院(2019)粵0305民初14010號民事判決書。
②延展認知技術分為兩類:一類是直接與人體相連接進行認知,另一類為脫離人體獨自進行認知。參見易顯飛、王廣贊的《論延展認知技術及其風險》,《科學技術哲學研究》2020年第1期。
③支持以合作作品保護路徑認定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學者認為,程序的設計者和執行程序的用戶之間存在天然的創作合意,若無其他相反證據證明的情況下,應當認定其創作內容為合作作品,參見叢立先、李泳霖的《生成式AI的作品認定與版權歸屬——以Chat GPT的作品應用場景為例》,《山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年第4期。支持以法人作品保護路徑認定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學者認為,人工智能的創作行為代表了法人的意志,其后產生之責任亦由法人承擔,故宜適用法人作品對其予以規制,參見熊琦的《人工智能生成內容的著作權認定》,《知識產權》2017年第3期。
④See Whelan Associates v. Jaslow Dental Laboratory Inc.,797F. 2d1222(3d Cir.1986);Computer Associates International Inc. v. Altai,Inc.,982 F2d 693 (2d Cir.1992).
⑤See Bleistein v. Donaldson Lithographing Co.,188 U.S. 250(1903).
⑥See Feist Publications,Inc. v. Rural Tel. Serv. Co.,Inc.,499 U.S.340,345(1991).
⑦See L. Batlin & Son,Inc. v. Snyder,536F. 2d486,489-90(2dCir.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