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與《誰是最可愛的人》

鄭學富

2004年12月15日，筆者有幸作為賀敬之家鄉的代表進京參加賀敬之文學生涯65周年紀念暨《賀敬之文集》出版研討會，在會上幸運地見到了仰慕已久的著名作家——魏巍，筆者主動上前與身材挺拔的魏老打招呼，并和他作了簡短交談。在上中學時，語文課本就有他的名作《誰是最可愛的人》，通過老師繪聲繪色的講解，至今記憶猶新。

一

魏巍，原名魏鴻杰，筆名蘆笛、魏大、紅楊樹等，1920年3月6日出生于河南省。他在小學期間就讀了《元曲選》等許多古典文學作品，還閱讀了魯迅等人的作品，并開始嘗試寫一些詩歌、散文和小說，向當地的報紙文學副刊投稿。

小學畢業后，因家中生活困難，魏巍只得進入鄉村師范學校上學。在學校里，他認識了一位名叫黃正甫的國文老師。魏巍曾回憶說：“他既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同志，我永遠不能忘記他。”黃正甫當時正值二十六七歲的年紀，是一位謙恭和悅、思想進步、熱愛文學的老師，魏巍很崇敬這位老師，經常向他請教問題。黃正甫也很喜歡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經常向魏巍推薦一些進步報刊和書籍。兩人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他們談的不僅是文學創作，更多的是政治時局和抗日形勢。在黃正甫的引導下，魏巍成為一名追求進步、思想活躍和關心抗日時局的青年。

1937年7月，全民族抗戰爆發。在中國共產黨的號召下，中國軍民團結起來，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抗日救亡運動空前高漲。同年9月，魏巍聽說在延安的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招生的消息，想前往報考，便來找黃正甫商量。黃正甫得知魏巍的心愿后，當即表示贊同，并給西安的兩位朋友寫了信，又掏出一些錢一并交到魏巍的手中，叮囑說：“你拿著這封信先去西安找我的這兩位朋友，他們會推薦你上抗大的。這點錢權當路費。”說著壓低了聲音，“你到了那邊后，查一查還有沒有我的名字，不久我也去找你。”直到此時，魏巍才知道黃正甫是一名共產黨員。魏巍與老師依依惜別，踏上了通往西安的大道。

魏巍懷揣著詩稿和介紹信，星夜兼程趕到西安，找到了黃正甫的朋友，又去了七賢莊八路軍駐陜辦事處，可是由于種種原因未能如愿。后來，他看到了貼在墻上的八路軍一一五師軍政干部學校招生的廣告，果斷地又折返潼關，北渡黃河，輾轉來到了趙城縣（今洪洞縣）馬牧村，找到了一一五師軍政干部學校。他在報名時將“魏鴻杰”改為“魏巍”，被招入一一五師隨營學校的學兵隊。一個多月后，一一五師軍政干校并入了晉冀豫太行區八路軍總部隨營學校（改為抗大分校），魏巍被編入抗大第四期政治隊學習。1938年4月，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抗大學習期間，他結合中國社會實際學習了馬克思主義等課程，還積極參加了由詩人柯仲平、田間等在延安發起的街頭詩運動。魏巍將自己的作品長詩《黃河行》寄給在魯藝任教的詩人何其芳，何其芳看后對這首詩持肯定態度，并寫了《〈黃河行〉讀后》一文。次年，《黃河行》連同何其芳的讀后感，在西安進步報紙《國風日報》文學副刊上發表。

1938年底，魏巍從抗大畢業后，被分配到晉察冀軍區政治部任宣傳干事，不久調到軍區獨立第一師一團一營任教育干事。

在艱苦卓絕的戰斗歷程中，魏巍得到了很好的鍛煉，也積累了豐富的創作素材。這一時期他創作了《滹沱河》《高粱長起來吧》《黃槐花飄落的時候》《月夜短曲》等大量詩歌，大都發表在晉察冀的油印詩刊《詩建設》《詩戰線》和《晉察冀日報》文學副刊上。

1942年是敵后抗戰最艱苦的一年。日本帝國主義對各抗日根據地進行殘酷“掃蕩”，國民黨頑固派也對各抗日根據地實行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加之華北等地遭受嚴重旱災，致使抗日根據地財政經濟發生極大困難，軍民在半饑餓狀態下浴血苦戰。中共中央號召廣大軍民發揚革命精神，咬緊牙關，渡過難關，先后制定和實施了精兵簡政、大生產運動和整風運動等一系列政策，沖破“黎明前的黑暗”。

同年，魏巍創作了長詩《黎明風景》。這首詩1500多行，描寫了這個最艱苦年份的抗日斗爭和生活情景，敘事和抒情相結合，榮獲晉察冀邊區魯迅文學獎。魏巍曾回憶說：“我寫《黎明風景》時也曾想過，這可能是我的最后詩篇了。”也就是說隨時都可能犧牲。但是他堅信“抗戰一定能勝利，革命一定能勝利，是毫無疑義的，黎明已經不遠了”。

1945年，魏巍調任冀中軍區第七分區政治部宣傳科科長，并隨軍遠征綏遠等地，參加了解放張家口的戰斗。不久，他調任晉察冀野戰軍（后稱華北軍區野戰兵團）第三縱隊政治部教育科科長，隨軍先后轉戰到長城一線，平漢、津蒲與正太各線以及太原前線。

1945年8月，抗戰勝利后，張家口第一次解放，遠在綏遠的魏巍懷著深厚的激情，寫下了抒情詩《寄張家口》。在詩中，他表達了自己路過張家口的一個瞬間所激起的思緒，抒寫了我黨“走向城市”的艱難道路和對張家口解放的無限欣慰。張家口第二次解放后，他又寫下了長詩《兩年——再寄張家口及其兄弟的城》。

1947年4月17日，解放井陘的雪花山攻堅戰打響了。雪花山又稱西頂，位于冀晉交界處，與井陘古城隔河相望，史稱“臨城古寨”，巍峨雄險，是井陘天長鎮西南的一道天然屏障。攻占雪花山的是晉察冀軍區的第三縱隊第二十四團第三連，魏巍跟隨作戰并負責報道工作。魏巍經過深入采訪，于4月20日撰寫了戰地通訊《娘子關前——英雄們怎樣攻占了雪花山》。這篇通訊后來被井陘人民贊譽為《誰是最可愛的人》的姊妹篇。

1947年11月，石家莊戰役期間，魏巍在前線采訪，他深入八旅二十三團，隨指戰員一同從突破口越過外市溝，進入市區，親歷了石家莊內市溝西南突破口的激烈戰斗場面，寫出了一篇充滿激情的文章《在突破口——記石家莊內市溝西南突破口的激戰》。文章描寫了我軍與敵軍在內市溝西南突破口的三次激戰，該篇后來還被當成解放戰爭時期新聞特寫的代表作收入《魏巍散文集》中，《晉察冀文藝史》評價這篇報道是“報道這次攻堅戰的杰出篇章”。

1949年4月，魏巍調到解放軍第十九兵團（原華北軍區第二兵團）下轄的一個騎兵團擔任政委，率部隨十九兵團奔赴西北戰場，同其他兄弟部隊一道，參加了解放大西北的各個戰役。

二

1950年2月，魏巍被調至解放軍總政治部宣傳部擔任宣傳科科長。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10月25日，志愿軍打響了進入朝鮮后的第一仗，揭開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

抗美援朝戰爭一打響，魏巍心潮澎湃，赴朝作戰的愿望極為強烈，他整天摩拳擦掌、坐臥不安，一個月來，創作了十幾首街頭詩，發表在《人民日報》上。這些詩短小精悍、明快凝練、通俗易懂、情感飽滿，對激發人民保家衛國的熱情等起到了宣傳鼓動作用。在《蝗蟲》中，他把美帝國主義比喻成蝗蟲“又在一塊谷地里落下”，“咀嚼著，跳著”，“還不斷把自己歌頌：‘你看我們多么神圣，我們是上帝那兒派來的神蟲。”他提醒人民：“當成噸的燒夷彈，在朝鮮，飛騰起無邊大火的時候，同志們，不要忘記——朝鮮人和你蹲在一個戰壕里，吃苦菜的那些日子。”（《不要忘》）告誡年輕人：“你，聽到了炮聲嗎？青年人！不要光知道幸福，不知道仇恨。”（《你》）鼓勵人們：“去！把美國鬼子，狠狠地打死吧！”（《去》）“瞄準！那些從華爾街來的，下流無恥的流氓們。看，他們正把火舉向房檐，刀上滴滴落著我們鄰人的血……”（《瞄準》）在詩中，他表明了自己赴朝的決心：“子彈，到今天，還包在我的血肉里呀！我要帶著它，到鴨綠江那岸去。”（《今天》）

1950年12月中旬，魏巍的愿望終于實現了。上級派他和新華通訊社的同志組成一個新聞小組，前往朝鮮調查美軍戰俘情況，以便開展對敵政治斗爭。與魏巍同行的還有新華社對外部外文改稿專家、英國共產黨倫敦區的書記夏庇若和新華社的處長陳龍。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們來到了志愿軍總部，政治部主任杜平向他們簡要介紹了志愿軍參戰情況，并派了一輛車送他們前往碧潼戰俘營。

碧潼郡位于平安北道，靠近中朝邊界，是一個小半島，東、西、南三面環水，只有北面是陸地。碧潼戰俘營全稱為“中國人民志愿軍政治部俘虜管理處”。根據中國人民志愿軍寬待俘虜的政策和人道主義精神，依照《關于戰俘待遇的日內瓦公約》，對戰俘實行軍事管理。魏巍發現這里完全不像是關押戰俘的地方，營區周圍沒有設置鐵絲網，戰俘住的都是整潔的民房；戰俘營收容了美國、英國、法國、土耳其、菲律賓等13個國家的戰俘，戰俘按國籍和官、兵分別編隊，按照相當于中國人民志愿軍戰士的供給標準，發給生活用品和主副食品，并盡可能照顧不同種族的風俗習慣；設置醫療機構，醫治傷病；尊重個人信仰，允許進行宗教活動；設有圖書館，購置外文書籍供戰俘閱讀；通過組織閱讀書報，收聽廣播，放映電影，舉辦讀書會、座談會，邀請著名人士和外國記者講演等活動，幫助戰俘認識朝鮮戰爭的性質，喚起他們的良知，反省侵略罪行；在戰俘中隊（每隊200余人）建立俱樂部，在戰俘中選舉俱樂部委員，管理本隊伙食，開展文娛體育活動。許多戰俘在給家屬親友的書信中，稱贊中國人民志愿軍寬待俘虜的政策。

魏巍三人接觸了許多美國士兵和軍官，同他們分別進行了個別談話。魏巍向其中一個戰俘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侵略朝鮮？”美軍戰俘說他們是執行聯合國的警察行動，為了防御共產主義的威脅。魏巍又問道：“你知不知道美國距離朝鮮有多遠？”美軍戰俘回答說：“大概有5000公里。”魏巍反問道：“5000公里以外的朝鮮怎么會威脅到你們美國呢？”美軍戰俘答不上來了，感到非常茫然。這些俘虜不少是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官兵，多數表現出厭戰情緒，不理解也不愿意參加這次戰爭。這些人只想服役期滿，早日回國與家人團聚，有些戰俘向世界各地的和平反戰組織發出呼吁書，要求美國停止侵略朝鮮的戰爭；有的給各新聞機構和報刊撰文，寄發照片、廣播錄音，揭露美軍在朝鮮戰爭中的罪行，表示擁護中朝兩國政府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主張。但也有軍官持頑固態度。有一次，會議正在進行，一個美國俘虜竟然當眾耍賴，發泄不滿和抗議。盡管戰俘們思想各異，但都真切地感受到：他們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強大、最難對付的軍隊。有的說：“覺得貴軍的武器雖然差一些，但是作戰素質真是好極了。我同德軍、日軍都作戰過，沒有任何一支軍隊有如此勇敢的精神，有如此熟練的夜戰技巧，簡直是天生的打仗專家！”

通過深入細致的調查，魏巍等人給總政寫了一份報告。至此，一行人就完成任務可以回國了，但是大家不約而同地都想到前沿陣地去看看。于是他們又冒著敵機、敵炮轟炸的危險，取道照川、順川、平壤等地一直南下，奔赴前線。

他們一路上見到的是白雪掩蓋不住的焦土，公路兩旁的房屋或是殘垣斷壁、彈痕累累，或是一片灰燼。他們在附近的山溝里找到了一戶老鄉家歇腳。這個“家”是他們在山坡上挖的幾個坑，用樹枝和稻草搭成的窩棚。魏巍在這里見到了一個年僅13歲、沉郁而堅強的朝鮮男孩。他對魏巍說，學校和家都被炸毀了，他第一次看到30多具尸體倒在他的周圍。男孩眼里冒著怒火，狠狠地說，他決心參加人民軍，要把敵人咬死殺死。在順川的金谷里，魏巍住在一位70多歲的阿媽妮家中，他的兒子被敵人活活打死，她和兒媳婦守著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這位老媽媽用干枯的兩只手緊緊地攥住魏巍的手，聲淚俱下地說：“孩子們，孩子們呀！你們快抓住殺我兒子的兇手吧，你們把他們打死、撕碎吧！”在平壤，魏巍又遇到一位朝鮮新聞記者，他在戰火中與妻兒失散，妻兒至今音信杳然。

魏巍幾人到達漢江時，大橋已被炸得不見蹤影，只能從江面浮冰上通過，此時冰面上還有裂縫。在魏巍等人的鼓勵下，駕車的戰士開足馬力猛沖過去。吉普車摸著黑開了好遠，也沒有看到我軍的防空哨，他們心中不禁疑惑，四處張望時發現有一個英文路標，夏庇若上前一看說前方是美軍陣地！他們幾人立即往回走，終于在漢江南岸找到了志愿軍的一個師指揮所，在這里他們了解了前線戰斗情況。之后，夏庇若等去了漢城，魏巍則堅持要到前線部隊。

魏巍在前沿陣地采訪了3個月，在漢江南岸的日日夜夜里，他耳聞目睹許多撼人心魄的事情，每一天都被感動著。他親眼看見了戰士們殺敵的英勇無畏，親身感受了敵人的巨炮轟鳴，他踏過被炮彈深翻過的陣地，手握過被鮮血浸透的泥土。他看到那些師、團指揮員們，在敵機不斷轟炸中仍在指揮所里鎮定地研究地圖、指揮作戰，有時蠟燭被震得掉在地上，有時還不得不從著了火的房屋轉移到別處。魏巍曾無數次地問過自己：“我們的戰士為什么那么英勇，硬是不怕死呢？那種高度的英雄氣概是怎樣產生的呢？”他帶著這個問題隨軍行動，在行軍休息或戰斗間隙中，抓住時機進行訪談。他觀察、接觸、了解了許多同志，有立功受獎的英雄，也有普普通通的戰士。戰地采訪都是冒著敵人的飛機大炮的襲擊，搶時間進行的。如采訪英雄馬玉祥和采訪二次戰役中最為壯烈的松骨峰阻擊戰參戰部隊的營長和通信員時，都是在陣地前沿的山坡上談話，而且分幾次才談完。這位營長含著熱淚向魏巍講述了松骨峰戰斗的慘烈悲壯：“戰后，這個連的陣地上，槍支完全摔碎了，機槍零件扔得滿山都是。烈士們的尸體，呈現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有抱住敵人腰的，有抱住敵人頭的，有卡住敵人脖子，把敵人捺倒在地上的，和敵人倒在一起，燒在一起。有一個戰士手里還緊握著一個手榴彈，彈體上沾滿腦漿，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國鬼子，腦漿迸裂，涂了一地。另有一個戰士，他的嘴里還銜著敵人的半塊耳朵。在掩埋烈士們遺體的時候，由于他們兩手扣著，把敵人抱得那樣緊，分都分不開，以致把有的手指都折斷了。”

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中寫道：“這場激戰整整持續了八個小時，最后，勇士們的子彈打光了。蜂擁上來的敵人，占領了山頭，把他們壓到山腳。飛機擲下的汽油彈，把他們的身上燒著了火。這時候，勇士們是仍然不會后退的呀，他們把槍一摔，身上、帽子上冒著嗚嗚的火苗向敵人撲去，把敵人抱住，讓身上的火，把要占領陣地的敵人燒死。”三連官兵以百人之力，在無險可守的情況下，阻敵數個師長達十幾個小時，為主力部隊圍殲敵人、奪取第二次戰役的勝利爭取了寶貴時間。志愿軍領導機關授予該連“攻守兼備”的錦旗，記集體特等功，第三十八軍授予該連“英雄部隊”稱號。

1951年2月，魏巍回到了祖國，此時他已調到《解放軍文藝》擔任副主編。在朝鮮的所見所聞，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里，他根據自己的真情實感，很快創作發表了《誰是最可愛的人》等11篇戰地通訊。

關于這篇通訊的主題構思和寫作情況，魏巍后來回憶說：“《誰是最可愛的人》這個主題，是我很久以來就在腦子里翻騰著的一個主題。也就是說，是我內心感情的長期積累。我在部隊時間比較長，對戰士有這樣一種感情，覺得我們的戰士是最可愛的人。每當我和他們坐在一起，不知道為什么，我就覺得滿心眼兒地高興。這次我到朝鮮去，在志愿軍里，使這種感情更加深了一層。我更加覺得戰士們的可愛。”“這個題目不是硬想出來的，而是在朝鮮戰場上激動的情況下從心里跳出來的，從情感的浪潮中蹦出來的。我能寫出《誰是最可愛的人》，最基本的原因是我們戰士的英雄氣概，他們的英雄事跡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感人，把我完全感動了。”

在寫作中，魏巍從20多個最為生動的故事中，幾經推敲、刪減，最后選定了3個最能表現本質的典型事例。這3個事例從不同側面集中表現了志愿軍戰士最本質的思想情感：即對侵略者的恨，對朝鮮人民的愛，以及他們對祖國高度的責任感和崇高的榮譽感，表現了志愿軍戰士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國際主義精神和愛國主義精神。由于感受深刻，下筆時十分順暢，一氣呵成，一天多就完成了。稿子寫好后，魏巍將它交給《解放軍文藝》主編宋之的征求意見。宋之的看后激動地說：“馬上送《人民日報》！”人民日報社社長兼總編鄧拓看了該文后十分激動地說：“好幾年沒有見到這樣的好文章了。它表達了我們這個時代對志愿軍戰士最崇高的獎賞。”于是他決定破例將該文放在《人民日報》頭版社論的位置發表。

1951年4月11日，《誰是最可愛的人》在《人民日報》第一版隆重推出。

三

魏巍在寫《誰是最可愛的人》時，已是一位具有十多年創作歷史和部隊生活經歷的作家了，他以真摯的感情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其雄厚的生活基礎、文學功底與作家的敏銳感，抓住了這個偉大的主題，寫出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所表現出來的英雄氣概及高尚情懷，說出了人民要說的話，喊出了人民的心聲，撥動了人民的心弦，所以文章一經發表，立即引起了廣大讀者內心的共鳴，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和巨大力量。從此，“最可愛的人”成為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和人民解放軍的代名詞。

毛澤東主席讀了《誰是最可愛的人》后，立即批示：“印發全軍”。朱德總司令看了這篇文章后連聲稱贊：“寫得好！很好！”

魏巍在《懷念一位偉大人物》一文中記述，1953年9月23日，周恩來在第二次文代會上做報告，他并沒有照著稿子念，而是講得生動活潑，不時引起一陣陣的笑聲和掌聲。當時魏巍坐在前十幾排的位子上，正聽得入神，忽然周恩來在講話中提到了他：“我們就是要寫工農兵中的優秀人物，寫他們中間的理想人物。魏巍同志所寫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就是這種類型的歌頌。它感動了千百萬讀者，鼓舞了前方的戰士。我們就是要刻畫這些典型人物來推動社會前進。同時，我們的理想主義，應該是現實主義的理想主義；我們的現實主義，是理想主義的現實主義。革命的現實主義和革命的理想主義結合起來，就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周恩來講到這里，停下來問臺下：“哪一位是魏巍同志？請站起來，我要認識一下這位朋友。”魏巍聽了這句話，心里怦怦直跳，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周恩來看著魏巍問道：“你過去在哪里工作？”魏巍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便連忙坐下了，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周恩來笑著點了點頭，又繼續講話。魏巍說：“這是我一生得到的最崇高的鼓勵，也是總理對文藝工作者熱心關懷的一個例證。”

《誰是最可愛的人》在全國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北京各大學紛紛邀請魏巍去作報告，人民日報編輯部為《誰是最可愛的人》的發表專門召開了座談會。鄧拓作為會議主持人，在會上朗誦了文章的第一段，同時把魏巍介紹給大家，還請他談談究竟是怎樣寫出這篇文章的。魏巍的發言稿《我怎樣寫“誰是最可愛的人”》，作為附錄被收入1951年冬出版發行的散文集《誰是最可愛的人》初版本中。由于該散文集十分暢銷，供不應求，一年之內便被再版。1958年又出了第三版，并被翻譯成俄文，由莫斯科國家藝術文學出版社出版發行。這篇文章還被作為教材長期入選全國中學語文課本。《誰是最可愛的人》是新中國成立后，描寫新時代、新人物的佳作，被譽為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報告文學的又一座里程碑，發表至今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激勵鼓舞了幾代人。

如今，在魏巍故里——河南省新鄭市龍湖鎮的河南福壽園內，聳立著魏巍的紀念像，他身著戎裝，昂首挺立，微笑著目視前方；身旁的石碑鐫刻著《人民日報》發表《誰是最可愛的人》時的版式，鎏金的文章選段熠熠生輝。

（責任編輯：孔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