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越
我的爺爺名叫毛杰,因為他很愛奶奶,所以讓爸爸跟了奶奶的“舒”姓。
爺爺1941年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里,爺爺的父親希望下一代中有人能識得一些筆墨,可家里砸鍋賣鐵也只供得起一個孩子讀私塾,長幼有序,于是家中便把這個寶貴的讀書機會給了爺爺的哥哥。
本應是在學堂學習的年齡,爺爺卻要跟在父母身后一起去放牛、喂豬、忙田里的農活兒。有一次,他在家里死纏爛打一定要跟在哥哥后面去私塾聽課。爺爺的哥哥沒辦法就把他帶在身后。爺爺的父親在田里聽說了這事,瞬間火冒三丈,放下手里的活兒追了過去,在半路上截住了他們,把爺爺揍了一頓拎回了家。天下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學得知識本領,盼望兒女出人頭地呢?可是,那高昂的束脩使得爺爺的父親不得不在兩個親愛的兒子中間做一個取舍。
1949年后,十歲的爺爺第一次走進教室。雖然啟蒙晚,但爺爺求知若渴,不需要任何人監督自己就形成了良好的學習習慣:老師上課時他絕不分心,每次作業都是保質保量認真完成,就是干農活兒也不會懈怠。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勤奮苦學,爺爺每場考試基本上都是一百分,他連跳兩級,四年便學完了小學六年的所有知識。
爺爺順利考入了縣城里最好的初中—安徽省太湖中學初中部。在高手如云的縣城,爺爺的成績依舊名列前茅。可中考之前,爺爺的父親拉著爺爺說:“兒子,為了供你讀初中,家里已是山窮水盡了。哪怕你考上了高中,家里也供不起了。聽說讀師范不需要交學費,你就報考師范吧?!睜敔敳坏貌缓瑴I報考初等師范學院,沒辦法去讀高中完成他的大學夢。
1957年,爺爺考上了桐城初等師范學校,三年的學費、食宿費全免,家里只需補貼一點兒買日用品的錢。三年后爺爺從桐城師范畢業,分配工作時由于學業成績優秀,在一百多人中脫穎而出,成為唯一一個被分到安慶市里工作的畢業生。爺爺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從山溝里走了出來,在城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擁有了一份雖然薪資不高卻穩定又體面的工作—他成為安慶四中的一名政治老師。兩年后,由于工作出色,爺爺又被調到安慶市團委主要負責青少年工作。又過了兩年,安慶市團委內部的一份文件徹底改變爺爺的命運。
1965年的夏天,安慶市團委內部文件通知:鼓勵單位年輕干部參加高考進行深造。爺爺看到那個通知之后高興壞了,終于有機會再次上“真正的大學”了。他立馬報名參加那年的高考,考上了安徽大學政治系,成了我們鄉里的第一個大學生。大學時光是爺爺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那時候國家每月補助他三十元,他不用再擔心學費和生活費,只管徜徉在知識的海洋。
1966年1月,安徽大學政治系并入安徽勞動大學。爺爺大學畢業之后,被分到南漪湖軍隊參加一年的勞動鍛煉。之后,為了響應當時中央制定的“四個面向”政策(面向邊疆、面向工礦、面向農村、面向基層),爺爺回到了農村老家參與基層工作。
爺爺一直心懷感激,把他的全部的青春和熱情都獻給了養育他的土地。他回鄉后,先后在人民公社、彌陀高級中學、公安部門負責有關工作。爺爺擔任公社書記時,即使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也能讓每一位鄉親吃上飽飯;爺爺成為彌陀高級中學校長時,解決了學生老師的住宿問題,學校教學質量直線上升;爺爺在派出所擔任所長時,鎮上民風淳樸,一派和諧,偷竊搶劫的事情很少發生。“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爺爺一輩子兩袖清風、鞠躬盡瘁,踏踏實實為百姓做實事,深受廣大鄉親支持愛戴。
退休后,他更是筆耕不輟,編撰了一本小詩集和一本“畫雜萃”,里面收錄了他寫的詩和山水畫。“潛心為民謀,從不患失得”,是爺爺對自己一生的自我評價和總結。在爺爺的影響下,鎮上退休的老人聚在一起時都不再打麻將、撲克了,而是在一起聊詩歌、書籍,讓老年人的文娛活動變得更加健康多彩。
爺爺雖沒有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卻也是閃閃發光的一生,是靠知識逆襲的一生,是為人民服務的一生,是有價值、有意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