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中唐時期的白居易,跟大多數古代文人一樣,有著兩重身份:一是官員,他進士及第后,前后擔任過二十多種不同級別的官職,最高達至“刑部尚書”(相當于現在的司法部部長),死后被贈“尚書右仆射”(相當于現在的副總理);二為詩人,他的詩歌主張和詩歌創作,以對通俗性、寫實性的突出強調和全力表現,倡導了“新樂 府 運動”,在中國詩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然而,無論是白居易的“入仕從政”還是他的“詩歌創作”,都可以劃分為兩個不同的時期——入仕從政:前期是“兼濟天下”,后期是“獨善其身”。詩歌創作:前期創作“諷喻詩”,志在“兼濟”,與社會政治緊相關聯,多寫得意激氣烈;后期創作“閑適詩”,意在“獨善”,表現出淡泊平和、閑逸悠然的情調。而白居易的“西湖”,則象征著其“入仕從政前期”與“詩歌創作后期”。
據史料記載,白居易赴杭州任職,是長慶二年(822)。此前7年的元和十年(815),他因頻繁上書言事和大量創作諷喻詩,不受朝廷待見,恰逢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他上表主張嚴緝兇手,被認為是越職言事,又因母親看花墜井而亡,著有“賞花”及“新井”詩,被誹謗有害名教,遂貶為江州司馬。元和十五年(820),唐穆宗繼位,惜其才華,將其召回了長安。但時隔兩年,他上書論當時河北軍事,未被采納,請求到外地任職,于是被任命為杭州刺史。
白居易到了杭州,見西湖淤塞農田干旱,便筑堤蓄湖,以利灌溉,舒緩旱災所造成的危害,并派選“公勤軍吏”專職巡守函、筧、堤岸,又作《錢塘湖石記》,詳細載錄堤的功用以及放水、蓄水、保護等方法,刻石置于湖邊,供后人借鑒,以更好地治理湖水。任職期間,凡有窮人犯法,罰在湖邊種樹;富人要求贖罪,則讓其在湖上開墾葑田若干。離任前,他還將一筆官俸留在州庫作為基金,以供后來治理杭州的官員公務上的周轉,事后再補回原數。
盡管“貶謫江州”是白居易一生的轉折點:之前,以“兼濟天下”為志;此后,逐漸轉向“獨善其身”。包括在赴杭州任職前,他還作詩自嘲:“退身江海應無用,憂國朝廷自有賢。且向錢唐湖上去,冷吟閑醉二三年。”可作為曾“但傷民病痛,不識時忌諱”“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的他,終究不會拋卻那份“下恤民庶”的初心,所以對西湖的治理,依舊延續了其“兼濟天下”的抱負。
在詩歌創作方面,白居易為西湖山水留下了200余首詩,任職期間就寫了近40首,成為歷代創作西湖詩篇最多的人。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留下的那些詩歌中,有六首提及“西湖”這個名稱,使這片原名“錢唐湖”的湖水,從此有了一個美麗的名字。而這些詩,通過對西湖的吟玩性情,不僅真實可信、淺顯易懂、便于入樂歌唱,還表現了一種歸趨佛老、效法陶淵明的態度和退避政治、知足保和的思想,蔚然而成“閑適詩”之洋洋大觀。
同時,西湖也成了白居易的“精神家園”。雖然他在杭州只任職二十個月,與西湖相伴的日子并不久長,但這“一湖水”,使他“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在他臨別時,“處處回頭盡堪戀,就中難別是湖邊。”離開多年后,還魂牽夢縈:“一片溫來一片柔,時時常掛在心頭,痛思舍去總難舍,若欲丟開不忍丟。戀戀依依唯自系,甜甜美美實她留,諸君能問吾心病,卻是相思不是愁。”
而縱觀白居易與西湖的關系,可謂是相互成就。西湖,因為白居易,這片原本沉寂的湖水,頓時如同鮮花一般綻放,西湖之名才不脛而走,到了宋時,蘇軾、柳永、林和靖等的加持,更是讓其聞名遐邇。白居易,因為西湖,不僅在從政方面留下“兼濟天下”的美名,也對他的“閑適詩”的傳誦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如今,只要提及西湖,人們總會由衷地想起那條以他的姓氏命名的白堤,以及那些千年不朽的經典詩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