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了寂靜（組詩）

一個人的晚霞

愛上看晚霞是近幾年的事情

溪邊、橋上、樹下都是不錯的選擇

于我，最好的地方是老家的后山

從前我常在那里奔跑，用上一整個白天的

時間

如今只在黃昏去

慢慢踱上坡，慢慢朝著遠山走去

如果可以，我們應該到后山看一次晚霞

不用多，有過真正的一次就夠

大多數時候，我習慣一個人

一個人的黃昏，看過晚霞也就圓滿了

世間恰到好處的事物不多，此刻我能想到

的有三——

世間有你，黃昏有晚霞，靜夜有月光

黃昏的后山

后山是從前的、今天的、未來的

人也是。當我們坐下，我們就是新的山

與東一座、西一座散落的墳塋

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在一陣晚風看來

晚風一遍一遍吹拂

直到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界限一

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消失了

我愿意就這樣坐著，在黃昏的后山

至于月亮上來，把道路照白

那都是后來的事情

我聽到了欒樹的葉子

差不多是秋深的十一月初

涼風吹走了一些東西

世界空了很多，這樣空著也好

正好可以容我在欒樹下多站一會兒

不遠處有輛褐色的小車，亮著燈停在那里

那燈像兩個月亮，只是小一些

我能看到的只有這些。就像這幾年看得最

多的

就是欒樹，但對它的葉子我毫無印象

只記得它的花朵和果實

路上行人很少，我可以安心地站在這里

多久都沒關系。我喜歡這樣的時刻——

一個人，月亮在天上，風吹著欒樹的葉子

那是怎樣寂靜的聲音呢？在秋深的十一月初

我想，我聽到了欒樹的葉子。是的

——我聽到了……寂靜

（選自《詩刊》2024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