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山長槐，黔水飛揚

摘要：貴州地處中國西南部，其地貌主要由高原、山地、丘陵組成，植被茂密，有“森林城市”之稱。其中比較有特色的是喀斯特地貌。豐富的地理環境，給藝術家們帶來豐富的創作靈感，藝術家致力于探索表現家鄉情懷的方式。其中，楊長槐就是一位杰出的代表，他在傳統筆墨的基礎上，吸收西方繪畫的空間透視和素描表現技法，同時又結合自然，總結自己的表現方法，使西南自然風景和黔山黔水的特性躍然紙上，充分體現了畫家對家鄉山水的情感體悟。本文將分析楊長槐對貴州山水題材的藝術表現，重點探索他對黔鄉的情緒表達，剖析作品中的精神內核，思考楊長槐藝術精神對貴州山水作品發展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喀斯特地貌；家鄉情懷；情感體悟；藝術精神

楊長槐（1938—2015年），侗族人，出生于貴州黔東南。1963年畢業于貴州大學藝術系，分配到貴州省美協工作，歷任貴州省美協主席中國美協理事、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一級美術師[1]，師從孟光濤、宋吟可、王漁父、方小石等畫家。楊長槐在長期的創作實踐中，對于水的表現力尤為突出，他豐富了南宋畫家馬遠畫水的技法，奠定了其在當代中國畫壇的重要地位，成為當代第一位將水作為主體表現的畫家。楊長槐山水畫具有親切感人的意境之美，對發展當代山水畫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一、楊長槐的黔鄉情懷

貴州簡稱“黔”“貴”，這里氣候適宜，是夏季避暑的好去處，貴陽有“爽爽貴陽”之稱。貴州河流包括長江、珠江兩大水系，水源豐富，西高東低的地勢，形成了獨有的河流瀑布景觀，造就了全國著名的天然景觀——黃果樹瀑布。貴州屬于亞熱帶高原山區，氣候溫暖濕潤，地勢起伏劇烈，地貌類型多樣，植物種類豐富，生長著許多珍稀植物。同時，貴州又是一個多民族共居的地區，這里風土人情豐富多樣，文化內涵豐韻，有西江千戶苗寨、古鎮、侗寨、風雨橋等人文風景。貴州的自然與文化特色給楊長槐的山水畫增添了幾分家鄉情懷。

楊長槐“生于斯，長于斯”，對貴州懷有濃厚的情感。楊長槐在多年的藝術生涯中，去過許多地方寫生、學習和創作，領略了祖國的大好河山，看過各種絢爛的風景。在長期的寫生創作過程中，他逐漸形成自己的繪畫風格。20世紀80年代后，他的藝術語言開始轉變，表現貴州獨特的地貌特點。這個時期的創作畫家不再拘泥于“形”的束縛，而是注重筆墨情趣的表達，并且在長期的寫生創作中，家鄉的天然之景激蕩著畫家內心的靈魂，促使畫家繪畫風格趨于成熟，其找到自己的藝術追求和表現題材——家鄉山水。這是畫家對家鄉的熱愛，是侗鄉之人的共情。侗鄉所在地是出名的風景區，有風景絕佳的喀斯特地貌、古老的侗寨、別具特色的鼓樓，還有富有詩意和藝術氣質的民族，也是畫家創作的題材。楊長槐喜畫侗寨苗鄉、梨花榕樹，尤喜畫山間溪流、銀瀑飛濺，而對瀑布山溪的描繪為畫家在當代畫壇奠定了重要地位。楊長槐的畫是家鄉情結的自然流露，所以給人一種親切感。

二、 楊長槐山水畫藝術特點

楊長槐畫山水，不僅重視自然山水的形態特點和技法表現，更加重視對山水的情感體悟，即所謂的“意境”。他認為，意境是根據實際的自然山水而產生觸動形成的虛境，是寫生時生出的藝術感，是心理與哲理上的升華。家鄉的山水、一草一木都潛移默化地刻進畫家心里，給畫家留下了強烈的心靈沖擊，觀其畫，人往往也能體會這種情感。

（一）“神”與“情”的交融

山水畫是中國畫中的重要繪畫體系，中國畫講究“神”與“情”的表達以及畫中的意境。東晉時期，顧愷之提出了“傳神”的理論，其主要是對人物而言；南北朝，著名繪畫理論家宗炳根據山水畫特點，首次提出了“暢神說”；后人結合歷代著名畫家的理論研究，最終形成嚴格、完整的中國山水畫理論。近現代以后，受西方繪畫觀念的影響，中國畫的發展出現了許多變革。

楊長槐的山水畫創作是對傳統的繼承和創新，融合現代繪畫技巧和人文精神，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表現。他將侗鄉所在地作為自己的繪畫題材，用堅實有力的筆墨和協調的色彩描繪侗鄉青山綠水、草木瓦舍等家鄉景色，從畫中點景人物可感受畫家對現實生活細致入微的觀察和深沉的家鄉情懷。使畫面空間的真實感超越傳統山水的散點透視，讓觀者如同身臨其境，用豐富的墨色變化淋漓盡致地展現畫面，著重表現山民的純樸生活，具有南宋時期的古典意味，凸顯畫家對山水“神”的把握。畫家作畫不以某一種風格描繪山水，而是靈活運用各種表現方法表現創作對象、心境和狀態。在描繪家鄉山水時，畫家會傾注自身深切而真摯的感情，他認為一草一木一石都與我們有不解之緣，是藝術創作的源泉。畫家對所描繪的題材有深刻體會，在傳統繪畫技法與現實情感中尋找創作靈感。其作品沒有單調的重復，而是呈現多姿多彩的人文情懷。其中，“情”的因素發揮著巨大作用。一系列作品流露出感情豐富的抒情特征，畫家在追求傳統與現代融合的過程中，對中國畫“神”與“情”的把握達到了新的高度。楊長槐的作品更是畫出了貴州的“神”和“情”，他的作品展示了貴州之“魂”，體現了貴州山水充滿變化和運動的特點。

（二）水之韻

貴州地勢西高東低，降雨量豐富，造就了黔地溪流獨有的特點。雖沒有大江大河的氣勢磅礴，但卻有山間瀑布飛濺的濺玉噴雪，山間溪流在峰巒擠壓和礁石阻擋下，給黔地山水增添了幾許飛瀉噴涌之感。古人云：“仁者樂山，知者樂水。”水，為五行中的一種，是生命之源；水，至柔至剛，有無盡的柔情與剛毅，含有深厚的人生哲理。黔水亦是如此，有涓涓細流的小溪，也有波濤澎湃的飛流瀑布，完全演示了兩種人生狀態。對于水，自古以來就有許多人前赴后繼地去探尋水的人生哲理。

楊長槐早年跟隨貴州著名山水畫大師學習繪畫，后又到北京研習臨摹傳統古畫，為自己的繪畫生涯打下堅實的基礎。同時，楊長槐又堅持在自然中寫生，他認為繪畫還需“師法自然”“搜盡天下奇峰打草稿”，其創作的素材都是畫家寫生達到一定程度的積累。在許多題材的涉獵中，畫家對水的表現具有獨到的見解。國內著名學者鄧福星評其畫水的作品“此前少見，畫中波濤洶涌，白浪翻騰，近觀遠視，效果皆佳”。楊長槐豐富了自唐代畫家孫位以來的歷代畫家畫水之法，并將水作為山水畫的主體進行表現，開拓了山水畫的新視角。畫家在傳統的畫水技法基礎上，結合貴州瀑布溪流特點，求法于自然，總結出自己的畫水之法——以石托水、分層勾線、塊面分割、線求靈動、意象變化[2]。畫家還提出水有“八韻”，即練韻、凝韻、聲韻、卷韻、飛韻、湍韻、垂韻、帶韻。楊長槐一生樂水、畫水，水給他無盡的創作靈感，而他也賦予水豐富的藝術想象。觀其畫能夠感受畫中山水的情趣，體會人生的哲理。畫家一筆一畫描繪細致，筆觸雄健有力而又有變化，其畫墨色淡雅明麗，細節、布局豐富且整體，給人沉穩、優雅的格調。畫家兼用勾、皴、點、染、留白等技法，將自然山水表現得空靈舒展，深刻展現水之形、勢、韻、性[6]。

三、楊長槐山水畫探究

（一）飛瀑激流

楊長槐以畫水著稱，以貴州之水為題材，畫出水的氣韻，其畫水之作，觀之靈動，猶如耳畔溪水聲響[5]。幾十年的寫生探索，結合傳統畫家對水的表現與黔水特點，畫家探索出自己畫水之法。貴州是一個瀑布眾多、溪流潺潺的地方，為畫家提供創作靈感。畫家的許多作品，都離不開水的痕跡。楊長槐畫瀑布時，不用單純的留白，而是一筆一墨賦予畫面墨彩，筆筆清晰。畫家用線剛柔相濟，恰到好處，墨色配合變化。20世紀90年代后，畫家對黔水的研究成果頗豐，在畫家熟悉的視覺經驗中，用少量色彩，以純水墨表現，畫面生動、疏放、簡練，用線條勾勒和暈染水浪、波紋，在一些大面積細節刻畫水，則用濃墨山石予以襯托，如《銀河蛟龍出宮圖》（圖1）、《雨后山溪疊波起》、《水石圖》等作品，畫家以古法為傍，畫面周圍用濃墨山石襯托瀑布的勢，用輕松、活潑、有力的淡墨描繪瀑布。畫家用不同層次的淡墨皴、點、染，表現墨色的豐富層次，生動地表現了水的動態，賦予瀑布靈性。

（二）古木蒼藤

在傳統山水畫中，樹是整體畫面的一個部分，少有人將其作為主題進行表現，而在楊長槐的山水畫中，古木、枯枝、老藤是主要描繪對象。貴州氣候適合樹木生長，其植被以灌木為主，也有歷史悠久的古木存在。家鄉的榕樹、梨樹、松樹、楓樹都是畫家常常表現的對象，畫家將樹木作為畫面主體，用山水來點綴樹木，凸顯所畫樹種的特征[3]。畫家作品中的樹取近景特寫，用筆繁密緊湊，偏向寫實風格，畫家所畫之樹是自然的再現，更是人文精神的表達，是畫家抒情達意的心靈寄托。如《黛色參天》（圖2）中的古樹，像一位傲然矗立、剛毅堅強的男子；《枯木逢春》中的樹則像一位歷經滄桑的老人；《古木蒼藤》用豐富的線條變化表現古樹的蒼勁和堅韌，傳遞精神性的人格力量。

（三）峰巒云繞

楊長槐的繪畫包括很多題材，尤以畫水著名。畫家一直認為要“師造化”，在自然中選取繪畫題材[4]。其中，貴州時常出現的峰巒云起也是畫家創作時的重要表現場景。貴州山巒遠看像一個個郁郁蔥蔥的小山包，時常伴隨云霧，是一幅寧靜幽雅的山水畫卷。畫家用破墨法表現山景蒼郁，氣象萬千，用淡墨、留白表現云霧和天空的朦朧。表現峰巒云涌時，畫家不用嚴謹的線條、堅實的樹木表現山石，而是用水破墨，自由揮灑，輕松暢意，使畫面相輔相成，凸顯山水的水墨效果。在《云端高速路》中，畫家用層層的淡墨表現山景，將云、霧的朦朧表現得淋漓盡致，充分顯示了畫家作品中的筆墨情趣。在《云氣貫山河》《云海一浪躍山起》中，畫家用巧妙的構圖，豐富的淡墨變化表現了山巒若隱若現、迷離變幻的意境，展現了山水的靈秀之氣。

四、結語

楊長槐用自己的真性情作畫，將自己對家鄉的熱愛、理解和感受，通過畫面作品表現出來，使其與自己的藝術感受融為一體，讓畫面展現令人神游的藝術情感。楊長槐用自己一生的藝術實踐，展示了貴州的山水人情，同時也探索出獨特的畫水之法。其山水畫具有親切感人的意境美，神情交融，山水靈動，氣韻飄然，為貴州山水畫發展提供了一個探索和學習方向的啟示——回歸自然，重視現實感悟。

作者簡介

覃丹，女，土家族，貴州銅仁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書畫藝術。

注釋

[1]顧樸光，顧雪濤.當代畫水高手楊長槐[J].當代貴州，2020（增刊1）：96.

[2]林木.激流蕩心胸之闊風云舒意氣之長—楊長槐山水畫之意境[J].美術，2014（6）：74-78.

[3]鄧福星.山靈水動 氣韻飄然—楊長槐山水畫四題[J].國畫家，1996（2）：8-11.

[4]薛白.山高水長—鄧福星談楊長槐的藝術人生[J].美術觀察，2017（6）：39-42.

[5]吳澤鋒.神與情的交融—讀楊長槐山水畫[J].美術大觀，2012（8）：33.

[6]劉曦林.水之韻—楊長槐畫水芻議[J].美術觀察，2002（11）：2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