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刺激計劃對中國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研究

摘要：

利用2003—2013年中國海關數據庫、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與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的匹配數據，以中國實施“四萬億”經濟刺激計劃為準自然實驗，實證探究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受經濟刺激計劃的影響及其影響機制。研究結果表明，經濟刺激計劃通過提高研發投入與緩解融資約束顯著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因企業性質和貿易方式不同，經濟刺激計劃對民營、外資企業，從事一般貿易方式的企業和東西部地區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作用更為顯著。

關鍵詞：

經濟刺激計劃；出口質量；研發投入；融資約束

中圖分類號：F752.62

文獻標志碼：A

收稿日期：2023-08-20

基金項目：

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批準號：17YJA790013）資助；青島市社科基金（批準號：QDSKL1901114）資助。

通信作者：

陳曉文，女，博士，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貿易理論與政策。E-mail：cxwqd@sina.com

當前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愈發凸顯［1-2］，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培育貿易競爭新優勢，是中國由貿易大國邁向貿易強國關鍵所在。經濟刺激計劃是中國外向型經濟發展受到明顯擠壓時，政府為企業營造適合貿易環境和提升企業產品質量的關鍵舉措，具體表現為積極的財政政策和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以政府為主體的政策性投資是中國財政調控的重要工具［3］，能夠優化貿易結構和拉動社會投資；傳統貨幣政策傳導機制受到阻礙時，中央銀行通過增加貨幣供給、維持低利率環境刺激經濟復蘇。判斷中國經濟刺激計劃是否精準有效，關鍵在于經濟刺激計劃是否實現中國宏觀經濟企穩回升以及對外貿易的復蘇或增長，是否符合當前外貿“保穩提質”的主題以提升微觀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其中，“四萬億”較好地熨平了金融危機產生的消極影響，穩定了中國經濟［4-5］，但導致上市企業投資機會減少［6］，重點傾向行業企業的杠桿率增加［7］。目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因素包括實施物權法［8］、環境規制［9］、事實固定匯率制度［10］、人民幣升值［11］、對外直接投資［12］和報復性消費［13］等，經濟刺激計劃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關系研究較少。綜上，本文利用2003—2013年面板數據，通過構建雙重差分模型，基于創新和成本差異角度探討經濟刺激計劃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作用渠道。

1 研究假說

經濟刺激計劃是積極財政政策和寬松貨幣政策的有機結合，能夠抵御外部沖擊和穩定對外貿易環境［14］。中國政府通過“四萬億”直接給予相關行業企業資金支持，優化產業結構，促進環保和企業創新，推動社會經濟發展。金融危機后的產業格局調整中，國家制訂重點產業調整和振興規劃，包括兼并重組、自主創新等相關政策措施。中國通過強化制造業的中心地位，加強自主創新，推動產業由中低端制造業向高端發展，并借此產業調整機會打造高質量人才管理團隊，促使技術進步成為經濟增長的核心力量和“以質取勝”的關鍵。由此提出假說：

H1：經濟刺激計劃促進企業提升出口產品質量。

融資能力和研發創新是提升企業自身產品質量的關鍵，資金充裕是企業融資和研發的基礎保障［15］，“四萬億”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金融危機導致企業資金不足從而影響生產。宏觀經濟環境不確定性致使外部投資者對投資行為更為謹慎，降低企業投資水平［16］，企業面臨融資約束，阻礙提升出口產品質量。“四萬億”給予企業資金支持，保證企業資金流動性。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能夠緩解民營企業融資約束［17］，增加企業用于投資優質生產設備的資金，益于企業生產高質量產品，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同時質量越高中間品的價格往往也高，“四萬億”予以企業豐富資金進口高質量中間品，通過質量傳遞效應促進企業提高出口產品質量。

“四萬億”通過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資金用于產品研發［18］，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和提高產品加成率［19］，促進產品質量升級，形成企業競爭新優勢。此外，企業可以聘請具有優秀管理經驗的人才，高效的團隊依據先進的管理經驗和技術理念制定符合市場變化的產品戰略，對企業研發創新產生有利影響，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由此提出假說：

H2：緩解融資約束和增加研發投入是經濟刺激計劃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作用渠道。

2 研究設計

2.1 變量選取

被解釋變量：企業出口產品質量（lnQua）。采用事后反推法測算企業出口產品質量［20-21］，利用代表性消費者需求函數構造計量模型，滿足消費者效用函數最大化時出口產品c的消費數量x表示為

xc=RPσ-1Qcσ-1pc-σ（1）

其中，R為出口目的國總收入，P為產品價格，σ為產品替代彈性，Q為產品質量。

式（1）取對數整理為

lnxckit+σlnpckit=χc+κkt+εckit（2）

其中，k為出口目的國，i為企業，t為年份，χc表示不同種類產品間差異，κkt控制了出口目的國—年份層面固定效應。采用企業對除k國外其他國家出口產品的平均價格作為對k國出口價格的工具變量［22］，選取產品替代彈性σ=3［23］，可得出口產品質量為qualityckit=εckit/（σ-1），質量標準化處理后為

r_qualityckit=qualityckit-min qualityckit/max qualityckit-min qualityckit（3）

其中，min和max分別為最小值和最大值，r_quality∈［0，1］。以產品出口額與總出口額的比值為權重，加權得企業層面出口產品質量

Quait=∑c∈Ωmoneyckit∑cmoneyckit×r_qualityckit（4）

其中，money為企業出口目的國總金額，Ω為產品集合。

核心解釋變量：處理組虛擬變量和“四萬億”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互項（treat×four）。處理組虛擬變量，面臨經濟增長壓力大的城市具有較大可能性充分利用“四萬億”，參考以往研究［24-25］，計算各城市2008年與2007年的經濟增速差值，以中位值為臨界點構造處理組與對照組城市：如果差值小于中位值，即該城市GDP增速較低（或保增長壓力較大），受宏觀刺激計劃的影響較強，則作為處理組，其他城市作為對照組?！八娜f億”時間虛擬變量，由于中國2008年11月實行“四萬億”，因此2008年之后年份為1，否則為0。

控制變量：企業層面控制變量包括全要素生產率（TFP）、企業規模（scale）、資產流動性（finance）、杠桿率（leverage）、資本密集度（capital）和利潤率（profit）；行業層面控制變量采用赫芬達爾指數（HHI）衡量行業集中度；城市層面控制變量包括城市GDP（lnGDP）和城市年平均工資（lnaverwage）。

2.2 模型構建

基于面板數據，構建雙重差分模型

lnQuaijpht=α0+α1treath×fourt+γXijht+ui+ut+uj+up×ut+εijpht（5）

其中，j為行業，p為省份，h為城市， lnQua為被解釋變量，表示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對數值；控制變量X為企業、行業和城市層面潛在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因素；α0為回歸模型截距項；α1為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γ是控制變量回歸系數向量；u為固定效應；ε為隨機干擾項。

為驗證經濟刺激計劃的效果力度，平行趨勢檢驗模型設定為

lnQuaijpht=α0+∑4t=－3αtDht+γXijht+ui+ut+uj+up×ut+εijpht （6）

其中，Dht表示經濟刺激計劃虛擬變量，企業所在城市在t年實施經濟刺激計劃取值為1，否則為0。

基于兩步法考察經濟刺激計劃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作用路徑，第一步為基礎回歸，第二步分別以融資約束和研發投入為被解釋變量回歸。第二步回歸模型設定為

Mijpht=r0+r1fourht+r2Xijht+ui+ut+uj+up×ut+εijpht（7）

其中，M為機制變量，包括融資約束變量與研發投入變量，融資約束變量采用SA指數取絕對值表示［26-27］，研發投入變量采用新產品產值加1取對數衡量。

2.3 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文數據來源于2003—2013年中國海關數據庫、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三者匹配數據。選取2008年金融危機前五年和后五年數據對比分析，判斷2008年11月份實施“四萬億”的政策效果。連續型變量實行前后1 %縮尾處理，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最大值為0.981，與最小值差距大，反映出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存在較大提升空間（表1）。

3 實證分析

3.1 基準回歸

通過控制企業、年份、行業和省份×年份聯合固定效應以及加入全要素生產率、企業規模、資產流動性等控制變量，探究經濟刺激計劃如何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由表2可知，通過雙重差分模型回歸分析，核心解釋變量Four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實施經濟刺激計劃顯著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由此驗證H1。“四萬億”緩解企業資金壓力，提升企業投資效率，發揮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因此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

3.2 穩健性檢驗

雙重差分法估計結果有效的嚴格前提為滿足平行趨勢檢驗。由于“四萬億”于2008年11月實施，因此2009年定為實施當期，政策實施前四年的數據匯總到前4期，政策前4期作為基期。由圖1可知，“四萬億”實施前處理組與控制組的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并無明顯差異，而實施后質量有明顯提升，即通過平行趨勢檢驗。

若2008年經濟增速與2007年經濟增速的差值小于-1.86（-1.86為樣本城市2008年經濟增速相比2007年經濟增速下降的平均值）［24］，則為1，否則為0。由表3列（1）可知，核心解釋變量“四萬億”的回歸系數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證明基準回歸結果未因核心解釋變量指標衡量方法不同發生改變，具有較強穩健性。

構造“四萬億”實施前三年時間虛擬變量year1、year2和year3，分別與處理組虛擬變量形成交叉項treat×four1、treat×four2和treat×four3，核心解釋變量treat×four1、treat×four2與treat×four3的估計系數未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四萬億”實施前未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同時說明“四萬億”實施具有較強外生性。

3.3 影響機制檢驗

經濟刺激計劃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H2提出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和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兩條途徑，下面檢驗作用機制。由表4可知，自變量回歸系數均通過1%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經濟刺激計劃能夠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和增加企業研發投入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由此驗證H2。

3.4 異質性分析

考慮不同性質企業生產經營能力和市場敏感性不同，經濟刺激計劃實施后，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存在差異性影響。將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外資企業和民營企業進行異質性檢驗［28］。由表5可知，經濟刺激計劃顯著提升外資和民營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原因可能是民營和外資企業具有較強市場敏感性，面對激烈的市場競爭和不斷變化的消費需求能夠快速做出調整，經濟刺激計劃緩解民營企業融資約束，同時也向外資企業表明中國政府應對經濟增長困難的決心，外資企業增加在華投資，提升產品質量參與市場競爭；國有企業法人治理結構包括董事會、股東會、監事會和管理層等，層級匯報造成決策效率低下，導致國有企業做出的決策具有滯后性。四萬億較多投資于民生領域，國有企業不同于民營和外資企業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產品質量變化不明顯的原因可能是國有企業堅持遵循以人為本的發展理念，需承擔一定社會責任，如增加就業、節約能耗、扶貧幫困等，對企業實際效益不敏感。因此，經濟刺激計劃未明顯促進國有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升。

由于加工貿易企業所需原材料和零部件大都由國外供應商提供，中國憑借勞動力優勢參與低端加工裝配環節，促使加工貿易企業不斷壯大?？疾旖洕碳び媱澨嵘髽I出口產品質量是否存在貿易方式異質性時，依據中國海關數據庫登記的企業貿易方式類型從總樣本中抽取加工貿易與一般貿易企業分類回歸。經濟刺激計劃有助于提升從事一般貿易方式的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可能因為一般貿易企業產品生產原材料、零配件以及配套的研發、營銷、管理等服務主要來自國內，進口較少。一般貿易企業會節省資金成本和時間成本，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增加研發投入，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加工貿易企業產品生產所需各種中間投入進口較多，報關手續繁鎖，較多出口附加值低的產品，通過研發投入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行為較少，因此，經濟刺激計劃對加工貿易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無顯著影響。

研究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地區差異，能夠因地制宜地提升企業產品質量，推動貿易高質量發展。由于不同地區的對外開放程度、地理環境、經濟發展水平等因素對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不同，樣本按三大經濟分區劃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考察經濟刺激計劃對不同地區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異質性影響。由表6可知，經濟刺激計劃顯著提升東部和西部地區企業的出口產品質量。原因可能是東部地區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市場化程度高［29-30］，東部地區毗鄰中國港澳臺、日本、韓國等環太平洋地區，與其貿易聯系較為方便，改革開放優先開放發展東部地區，對東部地區發展起到了重要帶動作用。西部地區資源豐富，加之經濟刺激計劃較多投資西部地區［7］，政府扶持力度大，西部地區企業擁有充裕資金并增加研發投入。因此，“四萬億”對東部與西部地區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有明顯提升作用。

4 結論

本文利用2003—2013年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實施經濟刺激計劃如何影響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經濟刺激計劃顯著推動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增加研發投入和緩解融資約束是經濟刺激計劃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重要路徑。經濟刺激計劃能夠顯著推動民營、外資企業，一般貿易方式的企業和東西部地區企業提升出口產品質量。據此，實施有關高質量產品的精準定向資金支持，注重支持品牌戰略、知識產權保護、專利技術轉化、質量標準建設等，能促進企業提升出口產品質量；增加企業研發投入，幫助民營企業拓寬融資渠道，緩解企業融資難題，可以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鼓勵企業發展一般貿易，引導企業就近采購，利用周邊原材料進行生產，節省企業成本，也可以推動企業出口產品質量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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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Economic Stimulus Plan on the Quality of Export Products of Chinese Enterprises

MA Xue-ting， CHEN Xiao-wen

（School of Economics，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61， China）

Abstract：

Taking China′s implementation of the “Four trillion” economic stimulus plan as a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from 2003 to 2013， the impact and mechanism of economic stimulus plans on the quality of export products of enterprises were tested using the matching data of China Customs Database， China Industrial Enterprise Database， and China City Statistical Yearbook.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economic stimulus plan significantly improves the quality of export products for enterprises by increasing Ramp;D investment and alleviating financing constraints. Due to the different nature of enterprises and trade methods， the economic stimulus plan has a more significant effect on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exported products for private and foreign-funded enterprises， enterprises engaged in general trade methods， and enterprises in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regions.

Keywords： economic stimulus plan; export quality; Ramp;D investment; financing constrai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