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百子大禮轎”寧波朱金木雕工藝美術研究

2024-05-21 14:25:28竇蓉蓉

中國民族博覽 2024年3期

【摘要】本文通過對民國“物華號百子大禮轎”的美術工藝、寧波朱金木雕工藝進行調研分析。對其轎子結構組成、工藝美術特色、文化意蘊等方面進行探討。并從雕刻技法、圖案紋樣、髹漆貼金工藝等方面展開研究，對其工藝美術價值、傳承和發展進行了闡述。

【關鍵詞】百子大禮轎；寧波朱金木雕；髹漆貼金工藝

【中圖分類號】J31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03—001—04

寧波朱金木雕為流傳于漸東、輻射于寧波紹興、臺州、舟山及上海地域的貼金漆朱為特色的優秀而古老的民間手工藝術。寧波朱金漆木雕集木雕、髹漆、妝金于一體，以漆、雕精美著稱。寧波朱金木雕為最早一批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名錄中，該工藝從明清以來一般普遍用于民間日常生活，物華號“百子大禮轎”是我國民間婚嫁風俗文化的歷史文物，作為上海歷史博物館聞名的“鎮館之寶”之一，為館藏一級文物，是寧波朱金木雕工藝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一、溯源

我國先秦古籍《考工記》記載：“天有時，地有氣，工有巧，材有美，合四者善后為良。”寧波，古時候，人們稱之為明州，當時的明州顯然已經具備了形成優秀手工藝所必需具備的四個基本條件。古明州歷史悠久；而且擁有天然漆料。在漆藝完成過程中，特別需要溫濕氣候的，古明州正好具備這種氣候；早在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遺址中就有木雕雛形的出現。《禮記·曲禮》曰：“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典制六材，五官致貢曰享”，其中“木工”就是包括了早期的木雕技藝，漢唐的時候，木結構建筑在當時非常流行，并且發展及其快速。當時的優秀工匠通過將彩漆和貼金工藝嘗試在建筑裝飾木雕上，雕花髹漆和金箔也出現了。宋元時期的家具陳設、建筑雕飾、木雕漆器等的工藝水平已經接近完美。浙東相對穩定無戰亂，以及與海外航海的發展交流，進一步促進朱金木雕在遠古漆木技藝基礎上形成獨特的民間工藝美術，且達到相當規模。如今存在日本奈良正倉院的唐宋朱金木雕及日本許多寺廟中漆金佛像和寺廟漆金木構建筑，跟當時古明州與海外的各種文化交流有關。明清以來，朱金漆木雕主要廣泛應用于民間日常生活，從日用品的陳列設計、寺廟佛像的各種雕刻、家具中各種圖樣的裝飾，特別是婚娶喜事中的“床”和“轎”都用到了朱金木雕。寧波是中國朱金木雕的很重要的產地之一，所以寧波產的朱金木雕又稱“寧波朱金木雕”。寧波朱金木雕藝術以彩漆貼金的技法形式形成了區別于其他地區木雕，以獨特的風格制作民間工藝美術品，“千工床”“萬工轎”等便是這種獨特的民間工藝美術精品。

寧波朱金木雕歷史可以追述到上千年，屬于浙江木雕派系的重要分支，在當地民間文化與獨特的地域環境雙重作用下，以其特有的形式釋放出獨特的民間藝術之光。

二、百子大禮轎美術構圖

民國“物華號百子大禮轎”是上海市歷史博物館館藏一級文物，是民國上?！拔锶A號貰器店”主人周渭澄為兒子周宗余娶親所制。該禮轎充分展現了“寧波朱金木雕”的傳統工藝，同時受海派文化影響，使其成為寧波朱金漆木雕巔峰時期的典范作品。

（一）萬工轎的由來

“物華號百子大禮轎”，是1926年上海灘最大的貰器鋪“物華號”店主周渭澄為長子周宗余娶親制作的一頂豪華花轎，同時也作為出租的婚慶禮轎。店主特意從浙江精心挑選了10位木雕藝人歷時十年，此間多次因各種原因停工，一直到1936年轎子才完成。由于制作過程中，斷斷續續一共耗費近一萬工時，故被人們稱之為“萬工轎”。解放后，由后人捐贈給上海市歷史文物保管委員會下屬的上海歷史與建設博物館（上海市歷史博物館前身）。

1991年，上海市歷史博物館舉辦“上海春節風俗展覽”，那是“物華號百子大禮轎”在被塵封了近40年后第一次亮相。如今，“物華號百子大禮轎”被精心保護修繕后陳列于南京西路325號上海市歷史博物館一樓展廳的定制柜中，如圖1。

“物華號百子大禮轎”轎體每一層都精工細雕。被邀請來的十位木雕藝人在花轎的裝飾設計中，造型以《馬駘畫寶》為主，《馬駘畫寶》是一本內容非常豐富的中國傳統戲劇造型畫冊；造型還結合九畝地“新舞臺”中的戲劇故事，精選其中部分內容，融入花轎的設計，并精雕細刻所有的場景、人物等，完成了這頂花轎。

（二）萬工轎的架構

“物華號百子大禮轎”轎身高2.8米，長1.65米，寬1.2米，轎杠長5.5米。整個轎子大致由底座、轎架、轎身、轎頂組成，從下到上共分九層，從內到外為轎椅、轎廂和圍屏組成。

轎架是整個轎子的基本骨架，“物華號百子大禮轎”圍合的構件和周身上下所有裝飾物件都需要在此框架基礎上進行組建?？蚣懿捎孟阏聊镜炔牧现瞥伞＾I架中央是為新娘準備的一把朱漆圈椅，椅背至兩端扶手為兩條交尾端龍，寓意男女情感美好。

轎頂是指在轎架之上的所有部分，以裝飾功能為主。“物華號百子大禮轎”轎頂由下而上呈寶塔狀，四面分別有戲臺、牌坊，最上層為蓮花頂。轎頂內部中空分為兩層，分別懸有一串五色琉璃鐵馬，在抬轎行走過程中轎體上下晃動而發出悅耳的聲音。

轎身采用傳統榫卯結構組成，既牢固，又方便拆卸搬運。轎身以傳統寧波朱金木雕、黃楊木雕及玻璃畫技藝制作而成。轎身中間部位兩側穿有兩根朱漆木質轎杠（5.5米長），用來抬起轎身，轎杠上刻有“物華百子大禮轎”字樣。

轎子最底層設計了一座兩層的戲臺，戲臺上雕刻了牌樓，在牌樓的正門雕刻了一條金龍飛舞盤旋著。大禮轎的轎體各部分都鑲嵌著彩繪鏡面玻璃畫；從底層開始，每一層都是以戲臺為基本造型，每個戲臺的中間位置，都塑造了有趣的戲曲故事，每個戲臺之間采用傳統的吉祥人物、花鳥圖案相連接，整個花轎的圖案展現出一套完整的吉祥故事，并且把各種動植物雕刻得栩栩如生。

轎頂上原有幾十只燭型小電珠，通過轎內暗藏的蓄電池供電，使得整個轎子更顯富貴、璀璨。轎子使用了鏡面玻璃畫，使得“物華號百子大禮轎”區別于一般的寧波花轎，體現了不同于傳統的寧波花轎，更是展現了海派文化特色。

三、寧波朱金木雕的工藝特點

（一）寧波朱金木雕表現手法特色

寧波朱金木雕又可稱之為“漆金木雕”“金漆木雕”。該工藝是集木雕、髹漆、妝金于一體的傳統手工藝。寧波朱金木雕一般通過浮雕、透雕、圓雕等雕刻技法，雕刻成形態各異的人物、動物、植物等；雕刻的各式花紋圖案，造型古樸、生動，雕刻刀法渾厚，雕刻成品金彩相間、絢爛富麗、金碧映輝；其間采用了民間的繪畫藝術和文人花鳥的特點，使其具有濃郁的民族風格和地方特色。

寧波朱金木雕刻畫了很多喜慶吉利的故事，有民間傳說、有戲劇故事；整體畫面不僅充實多彩，很多細節更是生動活潑，具有獨特的寧波風格。家具日用品、建筑裝飾以及佛像等是朱金漆木雕工藝的主要體現物體，其裝飾有各種神話故事、戲劇人物等內容。其中最為出名的就是：“京班體”。整體畫面較多是以熱鬧喜慶作為主要格調，素材的選取主要來源于戲劇內容，人物相關的題材則從自京劇人物的姿態和服裝飾品中選取，故而稱之為“京班體”。其表現手法與傳統中國畫的比例概念恰恰相反，傳統中國畫特點是“丈山、尺樹、寸馬、分人”；而“京班體”更多表現的是“人馬大于房屋和建筑；石頭長樹即可代表為山體；長草則可以代表為石頭；有鳥有云即可視作天空；有景即可稱之為陸地；有船就可以當作江河”，整體的裝飾性強。

通過研究發現，寧波朱金漆木雕在手法上均采用“文士無頸，美女無肩，老爺凸肚，武士挺胸”的手法，這些民間特有的表現手法，讓該工藝從表現技法上明顯區別于其他雕刻，更是使得該工藝的畫面妙趣無窮、引人入勝。

（二）髹漆貼金工藝

髹漆貼金是寧波朱金木雕中非常具有特色的貼金工藝，該制作流程是，首先準備好木質胎體，一般以百年香樟木、楸木、黃楊木等進行雕刻；接著就是鋪設地仗層，這中間包括生漆層；接著就是涂刷金膠漆層：是以生漆、熟漆、桐油、銀珠等材料調制而成的貼金箔的漆膠；最后粘貼金箔：這個過程中需要力度輕柔、涂抹均勻，要做到盡量減少牛尾刷的紋路，等待髹漆層干燥程度達到用手觸摸且漆液不沾手，差不多是80%的干燥度就開始貼金箔，并用棉花等工具將金箔進行壓實、平整、走金。新金箔通過該工序可以達到光亮平整的效果，達到效果之后繼續在其兩側或者縫隙中單獨添加朱紅漆。黃澄澄的金箔折射的作用下，通過朱紅漆的映襯，更加顯得金光燦燦。

（三）寧波朱金木雕選材

通過對髹漆貼金工藝的研究發現，寧波朱金木雕工藝從選材開始就非常講究，通常選用本地香樟木、椴木、黃楊、銀杏等材質細膩，紋理平直的樹種木材。以木材取料為例，在取到木材之后，首先需要放置通風處，并且將木材擱疊、陰晾、自然干燥至少半年，從而保證雕刻之后的花板不會變形、也不開裂。其次還需對其打坯、修光、打磨等，這些工藝都具有很高的技術含量。選用的各種漆料、金箔還有其他的輔料，可以所雕刻的造型更加生動，刀法渾厚，金彩相間，美麗璀璨。一件看似簡單的寧波朱金漆木雕的日用品，通常都要經歷十八道工藝流程，基本都是用手工完成雕與漆，許多手工藝更是堪稱一絕。

四、百子大禮轎中朱金木雕的工藝特色研究

（一）“百子大禮轎”的工藝特色

研究寧波朱金木雕的工藝特色，“三分雕刻，七分漆匠”一定是被闡述得最多的。從字面意思理解，大多數人會認為，寧波漆木雕，重在漆而非雕。在研究“百子大禮轎”的工藝特色過程中，文獻記載據周渭澄后人描述，周渭澄在制作完成“百子大禮轎”的過程中非常挑剔，有時一個工匠雕刻的構件不稱心，扔到一邊重做。由此可見店主對“百子大禮轎”的工藝要求之高絕對在普通寧波朱金木雕工藝之上。通過對實物的觀察研究也發現轎子中人物臉部五官及神態，甚至人物的發飾、服裝配飾、武器等均雕刻精細，凹凸有致。其工藝并非傳統寧波朱金木雕的“三分雕刻，七分漆匠”，而是注重雕與漆并重。

如圖2所示，構件中五位人物有主有次、有高有矮。人物的眼、鼻、唇、眉毛、表情、雕刻得惟妙惟肖；載著人物的兩匹馬的眼神及表情也與人物及故事情節相匹配。兩匹馬的馬腿分別以不同的姿態展現；人物的服飾、旗幟的紋樣及雕刻字體均清晰可見。這些都不是僅靠漆匠工藝能達到的，而是在精致的雕刻基礎上再進行的修磨、刮填、上漆、貼金、描花，鋪綠、鋪青。人物面部還用到涂銀，金銀相錯的精細工藝；服飾有貼金、描花；人物底座也是先進行了細節雕刻，再進行貼金飾彩、描花、撒上云母等工藝手段，使其底座色彩斑斕，與人物的金燦燦形成對比，整體感強；堪稱經典的雕與漆并重的表現。

“百子大禮轎”的基礎選材也是及其講究。采用寧波本地百年香樟木，具有防蟲蛀、不開裂的特點，椴木及黃楊木等優質木材為原材料。在優質的選材基礎上，對木材進行打坯、修光、打磨等。“百子大禮轎”通過浮雕、圓雕、透雕、鏤空等多種雕刻技法。把人物、人物坐騎、柱子上盤旋的龍、獸等細節刻畫的栩栩如生；把場景中植物、戲臺欄桿上紋樣雕刻的枝繁葉茂，并在十名匠人精湛的雕刻基礎上，選用上等生漆、桐油等中國傳統油漆、金箔及其他輔料讓整個轎子擁有了吉祥、富貴的靈魂。

“百子大禮轎”戲臺牌樓正門位置盤旋著一條龍，龍的眼睛、牙齒、舌頭等多處使用金銀相錯工藝，龍身上的龍鱗等多處細節雕刻得清晰可見。牌樓中間雕刻“物華”兩個字，代表了轎子所屬店鋪。該構件中雖未出現人物，通體的吉祥紋樣凹凸有致、細節清晰可見，同樣能夠感受到生動的場景，以及吉祥且奢華的寓意，如圖3。

（二）“百子大禮轎”的文化意蘊及收藏

“百子大禮轎”，更多的寓意多子多孫，更是表達了當時造轎子的店主希望兒孫滿堂的美好愿望。花轎的每一層都以戲臺為基本造型，整座花轎雕有318個千姿百態的人物，386個反映寧波獨特的海洋文化與農耕文化的飛禽走獸。大禮轎雕刻了各種花草蟲魚、以及寓意富貴吉祥的仙禽瑞獸，如麒麟送子、龍鳳呈祥、連中三元等吉祥圖案；除此外，還選取了許多神話人物經典故事，如八仙圖、和合二仙等；還有戲曲劇本，如太白醉酒、哪吒鬧海等。整頂花轎被打造的近乎于一部吉祥圖案大典，如圖4。

“百子大禮轎”人物安裝特別注重細節，轎子中人物的底座使用了小型彈簧，用于固定人物。小彈簧有長有短，使得安裝好的人物有高有矮，每個人物的特點清晰、外部形象更真實。并且在抬轎的過程中，人物通過彈簧上下跳動，整個場景生動活潑，越發真實。

整座大禮轎共有300多個部件，還特意針對各部件的特點，定制了13只設計好的配套大木箱，內部均有固定架，從而使得拆下來的每個部件均可以按照造型特點裝進大木箱。這也為保存及收藏“百子大禮轎”提供了有利條件。

五、結語

寧波朱金木雕工藝具有濃厚地方特色和悠久的歷史傳承，本文對寧波朱金木雕的溯源、朱金木雕工藝特色進行了研究；以上海市歷史博物館藏品“百子大轎”中的朱金木雕工藝特色為例，分析其運用的內在文化基因、轎子的基本構建材料。對朱金木雕工藝在“百子大禮轎”中精益求精的精神進行了探索、研究。

寧波朱金木雕形成了獨特的形式和意蘊，真正的“工匠精神”給現代工藝的研究、傳承和發展留下了寶貴的經驗和財富。加強朱金木雕文化傳承是寧波朱金木雕保護的重中之重，也是如今朱金木雕非遺研究最重要的形式之一。研究、保護、傳承、發展缺一不可。這就需要一批又一批工藝美術類院校的師生，從興趣出發：研究、傳承及創新。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是一項系統、是長期的過程；是特定時期生活的呈現。真正的保護不是靜態保護，而是用于生活、用于產品開發；從而讓朱金漆木雕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新的環境下釋放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