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級標準》量詞語法等級的解讀、完善與應用研究

劉永靜 胡憲麗

［關鍵詞］ 國際中文教育；《等級標準》；量詞；解讀；完善

［摘? 要］ 《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的發布是國際中文教育領域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里程碑。本文將《等級標準》與近四十年國際中文教育相關大綱與標準中的量詞等級規范進行比較，并在此基礎上明確提出《等級標準》量詞等級的兩大特色，從量詞與名詞的選擇關系與量詞的內部分類等角度就《等級標準》的完善與應用展開討論。

［中圖分類號］H19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8174（2024）02-0040-08

“構建以漢語為中心、為主導的《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以下簡稱《等級標準》）新框架、新體系，并在新形勢下善加應用，是漢語國際教育學科與國際中文教育事業實現高質量內涵式發展的中心任務之一”（劉英林，2021）。《等級標準》“是漢語國際教育學科與國際中文教育事業的頂層設計與基本建設，將為漢語作為非第一語言的學習、教學、測試、評估四個關鍵環節，提供最權威的參考與指導，具有多種用途和廣泛適用性”（李亞男，2021）。量詞作為漢藏語系的詞類特色，是漢語詞類教學的重難點之一，在《等級標準》中有新的分類與研制方案。如將“時量補語”由《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1996）中丙級（表示動作持續的時間）與乙級（表示狀態持續或經歷的時間）一并重新分類為初等3級（數量補語4：表示動作持續的時間；數量補語5：表示動作結束后到某個時間點的間隔時間）。同時，將量詞分為名量詞、動量詞、時量詞、借用量詞、量詞重疊五個細目（金海月、應晨錦，2021）。本文將圍繞《等級標準》語法等級中量詞的解讀與應用展開討論，在深入梳理解讀各類國際中文教育學習標準的基礎上，就《等級標準》量詞語法等級的特色、解讀與完善及相關應用問題進行分析。

1. 國際中文教育相關大綱與標準中的量詞等級回顧（1988—2022）

近四十年來，國內相繼出臺國際中文教育相關大綱與標準。1988年，《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等級大綱》（試行）是我國首部針對外國人學習漢語的教學大綱。1992年，《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對原有甲、乙、丙三級詞進行修正和補充，建立了甲、乙、丙、丁四級漢字大綱。1996年，《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語法等級大綱》把漢語水平劃分為初、中、高三等，與五級相配，語法分為甲、乙、丙、丁四級。2002年，國家漢辦頒布《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言專業教學大綱》《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教學大綱》（長期進修）與《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教學大綱》（短期強化）。2007年，《國際漢語能力標準》對語言能力進行總體描述。2009—2010年，《新漢語水平考試大綱》分為三等六級。2010年，《漢語國際教育用音節漢字詞匯等級劃分》（GF0015-2010）確立了漢語音節、漢字、詞匯三要素并行的等級劃分體系，包括分級音節表、分級漢字表和分級詞匯表。2014年，《國際漢語教學通用課程大綱》從語言知識、語言技能、策略與文化意識四個方面定義語言綜合運用能力，包含漢字表、詞語表與語法分級表等。2015年，《HSK考試大綱》增加了語法、話題、任務大綱（王鴻濱，2021）。以上標準或大綱中既包括漢語水平等級標準，也涵蓋漢語水平考試大綱，漢語水平大綱的組成內容也不盡相同，本部分內容專就含有語法等級的漢語水平大綱或標準展開討論（《國際漢語能力標準》《漢語國際教育用音節漢字詞匯等級劃分》不含語法等級部分），考試類（《新漢語水平考試大綱》《HSK考試大綱》）、學歷生類（《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言專業教學大綱》《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教學大綱》（長期進修）與《高等學校外國留學生漢語教學大綱》（短期強化））大綱亦不在本研究范圍之內。故最終確立如下四種大綱進行量詞語法等級的比較研究。

1.1《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等級大綱》（試行）（1988）

《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等級大綱》（試行）由《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詞匯等級大綱》《語法等級大綱》《功能、意念等級大綱》與《文化等級大綱》五部分構成。由于時間和條件限制，前三部分分別完成三級，后兩部分未及制定。《語法等級大綱》的量詞等級內容如下：

甲級：名量詞：個、位、本、件、種、斤、公斤、克、間、杯、棵、課、張、把、只、條、些、點兒；名量詞重疊：個個、張張、條條、種種；動量詞：次、遍、回、下兒、口。

《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等級大綱》（試行）只在語法等級的甲級涉及到量詞等級，共涉及名量詞18個、名量詞重疊4個、動量詞5個，量詞語言點共27個。量詞的分類主要分布在名量詞、名量詞重疊、動量詞三類。

1.2《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1996）

《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的體系是三等四級五層次。三等指初等、中等、高等水平。四級指甲、乙、丙、丁四級語法。五層次指由語素、詞類、詞組、句子和句群五個層面構成。其中，量詞等級在四個語法等級中均有體現。具體內容如下：

甲級：名量詞：個、位、本、件、種、斤、公斤、克、間、棵、課、張、把、只、條、口、米、公尺；名量詞重疊：個個、張張、條條、種種；動量詞：次、遍、回、下、口。

乙級：名量詞：包、袋、朵、份、屆、顆、列、匹、項；動量詞：趟、頓。

丙級：名量詞：成、伙、丸、盞、串；動量詞：番；動量詞重疊：回回、次次、頓頓；借用量詞：（一）桌子（書）、（一）屋子（人）。

丁級：名量詞：棟、具、卡、枚、千瓦、重；復合量詞：人次、架次。

本大綱量詞語言點共57個。其中，甲級量詞語言點共27個，包括名量詞18個、名量詞重疊4個、動量詞5個。乙級量詞語言點共11個，包括名量詞9個、動量詞2個。丙級量詞語言點共11個，包括名量詞5個、動量詞1個、動量詞重疊3個、借用量詞2個。丁級量詞語言點共8個，包括名量詞6個、復合量詞2個。可見，甲級到丁級的量詞語言點總數呈遞減趨勢。量詞的分類主要分布在名量詞、名量詞重疊、動量詞、動量詞重疊與借用量詞。與《漢語水平等級標準和等級大綱》（試行）相比主要表現在量詞數量與分類的差異。第一，量詞語言點數量由27個大幅度增加到57個。第二，量詞的分類在名量詞、名量詞重疊與動量詞三類的基礎上，增加了動量詞重疊、借用量詞與復合量詞。

1.3《國際漢語教學通用課程大綱》（2014）

《國際漢語教學通用課程大綱》的總目標是使學習者在學習漢語語言知識與技能的同時，進一步強化學習目的，培養自主學習與合作學習的能力，形成有效的學習策略，最終具備語言綜合運用能力。該大綱從目標、語言技能、語言知識、策略與文化能力五個方面對一級到六級課程內容進行了全面的說明。其中常用漢語語法分級表（一～六級）中的量詞內容如下：

一級：個、名、本、口。

二級：名量詞：件、條、塊、張、斤；動量詞：次、下。

三級：名量詞：雙、條、層、種、輛、位；重疊：個個、條條、次次。

四級：名量詞：朵、份、棵、臺、頁、只；動量詞：遍、趟、回。

五級：片、冊、滴、頂、項、克、噸、幅、根、節、顆、粒、批、匹、陣、支。

六級：名量詞：磅、串、棟、副、枚、束、艘、枝、株、幢、組、番；動量詞：番。

本大綱量詞語言點共58個。其中一級4個，二級7個，三級9個，四級9個，五級16個，六級13個。本大綱與《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的差別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甲級到丁級的量詞語言點總數呈遞減趨勢，而本大綱從一級到六級，數量呈現遞增趨勢，并在五級、六級基本穩定下來。第二，從量詞分類的分布上看，本大綱包括的量詞分類有名量詞、動量詞、名量詞重疊三類，而《漢語水平等級標準與語法等級大綱》涵蓋名量詞、名量詞重疊、動量詞、動量詞重疊與借用量詞五種。需要說明的是量詞“條”分別出現在二級與三級量詞等級，所舉示例分別為“兩條褲子”與“一條河”。

1.4《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2021）

《等級標準》將學習者的中文水平從低到高分為初等、中等和高等三等。在每一等內部，根據水平差異各分為三級，即“三等九級”。其中語法等級大綱中的量詞標準內容如下：

一級：名量詞：杯、本、個、家、間、口、塊、頁。

二級：名量詞：層、封、件、條、位；動量詞：遍、次、場、回、下；時量詞：分鐘、年、天、周。

三級：名量詞：把、行、架、群、束、雙、臺、張、支、只、種；動量詞：頓、口、眼；量詞重疊：家家、件件、條條、次次、回回、頓頓、天天、年年。

四級：名量詞：打、袋、根、卷、棵、批；借用量詞：名量詞：碗、臉、手、屋子、桌子；借用動量詞：刀、針。

五級：名量詞：冊、朵、幅、屆、顆、匹、扇。

六級：名量詞：餐、串、滴、副、股、集、枝；動量詞：番、聲、趟。

七到九級：名量詞：棟、粒、枚、則、盞；復合量詞：人次。

《等級標準》量詞語言點共80個。其中一級8個，二級14個，三級22個，四級13個，五級7個，六級10個，七到九級6個。本大綱中量詞語言點數量呈現先升后降的梭形分布，在三級和四級中量詞語言點最多，一級和七到九級相對最少。量詞的分類包括名量詞、動量詞、時量詞、名量詞重疊與借用量詞五類。其中，時量詞的用法在前幾版大綱中均未出現。

綜上所述，近四十年來國際中文教育相關大綱與標準的量詞語法等級的研制情況，如表1所示。

縱觀近四十年來各類漢語水平大綱或標準內量詞語法等級的研制內容，量詞語法等級的研制呈現如下發展趨勢：第一，分類精細化。由量詞分類三種，擴大為量詞分類五種。第二，數量漲幅大。由27個量詞語言點擴展為80個，量詞語言點數量猛增。第三，名量詞分布仍占主導。名量詞在以上四個大綱中的占比分別為66.7%、70.2%、84.5%和62.5%。可見，名量詞在量詞分布中占比最多，但隨著其他類型量詞的加入，名量詞總體比例呈下降趨勢。

2.《等級標準》量詞語法等級的兩大特色

《等級標準》中的量詞類型有名量詞、動量詞、時量詞、借用量詞與量詞重疊五種。具體的量詞內容在1.4已詳盡說明，不再贅述，以下主要從《等級標準》量詞語法等級的特色展開。

2.1 量詞內部分類細化，新增時量詞

目前，從學理的層面來看，學界對時量詞的性質與歸屬問題還未形成共識。主流觀點有二：一是將時量詞看做動量詞的次類，如邵敬敏（1996）指出時間量詞是最基本、也是最典型的動量詞，是動量詞系統的第一層面。何杰（2008）認為，類似時間的量詞是“借用表示時間的名詞作動量詞”。二是將時間量詞與名量詞、動量詞并列談之，如北大中文系現代漢語教研室（1993）將量詞分作名量詞、動量詞與時量詞三類，認為時量詞是表示動作持續或間隔時間的量，是表示時間的計量單位。郭銳（2002：203-206）將量詞的內部小類歸納為名量詞、動量詞、時量詞、自主量詞四種，認為“時量詞中，有些表示確定的量，如‘天、年、周、分鐘；有些表示不確定的量，如‘會兒、陣兒、下（等一～），不定時量詞前只能用數詞‘一”，時量詞是表示時間的計量單位。

從國際中文教育的角度來看，陸儉明（2001：1）指出“外國學生在用漢語表述時間時，常常會出現不符合漢語習慣的說法。”例如*“我在名古屋住過兩個年。”*“我學了三月中國語。”*“下午四點鐘二十分，我到了下關。”*“現在是十二點十分鐘。”*“我請了半禮拜病假。”*“放假后我要旅游香港三禮拜。”現代漢語的時量詞有41個，分別是：世紀、年代、年、載、年度、周年、學年、學期、季、季度、月、月份、旬、星期、周、天、日、號、夜、宿、晚上、晝夜、晌、更、點、點鐘、時、小時、刻、刻鐘、分、分鐘、秒、秒鐘、輩子、下（兒）、下子、會兒、陣兒、陣子、段兒。

可見，一方面學理層面對時量詞的討論仍有進一步的研究空間，另一方面時間概念是人類認知世界的基本范疇，時間表達在語言交際中占有至關重要的地位，對漢語作為二語的習得者而言，時量詞的學習具有顯著的現實需求。《等級標準》新增分鐘、年、天、周四個時量詞，集中分布于二級量詞語法點，且“分鐘、年、天、周”此四個時量詞在現代漢語41個時量詞中使用頻率相對較高，這既符合人類交際對于時間表達的基本需求，也與初級階段漢語學習者的習得水平相匹配。

2.2 分布合理，設計科學，習得順序與量詞難度基本匹配

從量詞的數量分布來看，初等量詞43個，占《等級標準》全部量詞的比例為53.75%；中等量詞30個，占比37.5%；高等量詞6個，占比7.5%。這與量詞是漢語的一大特點的語言規律是一致的，漢語與印歐語系語言不同，名詞的前面需要受到量詞的修飾，數量名結構是漢語語法的基本結構類型，大部分情況名詞不可單獨使用。初中等漢語學習階段伴隨大量名詞與量詞搭配使用的語言需求。因此，《等級標準》初中等級量詞語言點占到全部量詞的92.5%的分布格局極為可取。

從量詞等級的排序來看，林柱、周小兵、郝偉（2022）對漢語13個集合量詞二語習得的研究表明，集合量詞的習得順序排序為：束基>雙>排>對引>堆基>批引>套基>群>副基/伙>束引>行>串基>副引>對基>堆引>批基>幫>串引>套引。《等級標準》量詞等級中的集合量詞包括“行、群、束、雙、批、串、副”七個，其中量詞“束、雙、群”為三級，量詞“批”為四級，量詞“串、副”為六級，語法等級序列為“束、雙、群 > 批 > 串、副”。可見，《等級標準》中集合量詞的等級排列與已有的集合量詞習得順序序列基本一致。除此以外，筆者根據初中高等量詞在量詞總數中的占比抽取初等量詞15個、中等量詞12個、高等量詞3個，共30個量詞，對不同等級的漢語二語學習者進行問卷調查，50名被試的問卷正確率與量詞的三等分布大體相符，這也從側面說明了《等級標準》中的量詞習得難度與習得順序與漢語二語習得者的語言水平較相匹配。

3.《等級標準》量詞語法等級的完善

3.1 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的對應問題

對比《等級標準》的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量詞語法等級中出現的量詞并未同步呈現在同等級詞匯大綱里，通過窮盡逐一比對《等級標準》語法等級中的量詞語法點，“碗、臉、手、屋子、桌子、刀、針”七個借用量詞是量詞的臨時用法，且詞匯大綱中并未對應標注出量詞詞性。除此借用量詞外，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中的不對應如下表2所示：

以上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量詞的不對應可被分為兩類來看待：

第一，量詞“口、眼、聲”在《等級標準》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等級中的不對應與其基本用法、習得難度與習得順序均相關，符合語言習得的基本規律。“口、眼、聲”最常用作名量詞，《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對其標注如下：

“口”量：①用于人：一家五～人。②用于某些家畜或器物等：三～豬、一～鋼刀、一～缸。

“眼”量：用于井、窯洞等：一～井、一～舊窯洞、一～清泉。

“聲”量：表示聲音發出的次數：喊了兩～。

從《現代漢語詞典》的標注情況來看，“口、眼、聲”均只標注了其名量詞基本用法，未涉及動量詞用法。因此，在詞匯大綱中一級詞匯“口”、二級詞匯“眼”和五級詞匯“聲”都要求掌握該詞的名詞與名量詞用法。而語法大綱中三級動量詞“口”、三級動量詞“眼”與六級動量詞“聲”均為臨時動量詞用法。從二語習得的角度來看，先在較低級的詞匯等級習得其名量詞用法，再在高等級的語法部分習得其動量詞用法符合語言由低級向高級轉化的難度習得順序。

第二，量詞“次、年、天”在《等級標準》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等級中的不對應難以得到合理解釋。原因在于，量詞“次”最基本的用法是動量詞，即使作名量詞，所搭配的一般也是事件名詞（與相應的動詞有同源關系），如“比賽、演出、實驗”等。以《發展漢語·初級綜合I》第17課《我口語和聽力都很好》出現的生詞“次”為例，在課文中例句為“這是我第一次包餃子”，例句中“包餃子”是動詞短語，“次”應為動量詞用法。因此，從量詞“次”基本用法為動量詞用法的角度來看，詞匯大綱一級量詞“次”與語法大綱二級動量詞“次”等級編排不對應。除此以外，量詞“年、天”是典型的時量詞，在一級詞匯大綱中被標注為量詞詞性，即時量詞用法。換言之，詞匯大綱在一級詞匯部分要求學生掌握“年、天”的時量詞用法，而語法大綱錯位出現在了二級語法點部分。

值得注意的是，《等級標準》中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的對應除了體現在量詞等級的統一性以外，還應從量名搭配的角度考慮同等級語法大綱量詞與詞匯大綱名詞的對應問題。以語法大綱一級名量詞“杯”為例，量詞“杯”在詞匯大綱中對應的分級名詞如下表3所示：

通過檢索和統計BCC語料庫中量詞“杯”與名詞的選擇關系情況，與量詞“杯”搭配的名詞按照頻率排序為“酒 > 咖啡 > 茶 > 水 > 牛奶 > 奶茶 > 啤酒 > 飲料 > 清茶 > 威士忌 > 開水 > 豆漿 > 酸奶 > ……”可見，語料庫顯示一級名量詞“杯”最常搭配的名詞是“酒、咖啡、茶”，因此，在符合二語詞匯習得規律的基礎上，《等級標準》在保持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對于量詞等級要求的一致性，以及從量詞與名詞選擇關系的角度，在參照量名搭配頻率的基礎上適當調整詞匯等級，實現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的最佳匹配方面仍有進一步的完善空間。

3.2 多音量詞的明確問題

《等級標準》中的多音量詞有三個，分別是場（二級）cháng、chǎng；行（三級）háng、xíng；卷（四級）juǎn、juàn。《等級標準》中多音量詞需要進一步明確的原因在于此三個量詞的六個讀音均包含量詞用法。以量詞“場”為例，《漢語量詞大詞典》① 釋義如下：

場1［cháng］：①用于有一定發展過程的事物。例如：兩場雨、一場大水、一場戰爭、一場討論。②用于某些言語行為的次數。例如：大哭一場、空歡喜一場。

場2［chǎng］：①用于有場次或有場地的文娛、體育活動。例如：兩場節目、一場足球賽。②話劇或歌劇中小于“幕”的段落。每場為故事的一個片段。例如：九場話劇。③用于考試，完整地考一次叫一場。例如：今天考了兩場。④電視接收機中，電子束對一幅畫面的奇數行或偶數行完成一次掃描，叫做一場。

不同讀音的量詞“場”的量名搭配均較為常見，如“一場大水”“一場戰爭”“兩場節目”“一場足球賽”等。

《等級標準》對于多音量詞的明確需體現如下兩方面：其一，對不同讀音的量名搭配用法有所體現。這就要求對同一字形不同讀音的量詞進一步明確，即要求學生掌握的是哪一種讀音的量詞用法。其二，多音量詞內部的量名搭配取舍。以量詞“行”為例，“行”兩種讀音均包含常見用法，行1［háng］，用于排列成行的人或東西，如“兩行字、一行大雁”。行2［xíng］用于人，如“代表團一行、一行人”。故可考慮將多音量詞“行”所包含的兩個讀音的量名搭配均收入《等級標準》。而量詞“卷”只有卷1［juǎn］用于成卷的東西較為常見，現代口語常兒化。例如：“一卷席子、一卷紗布”。卷2［juàn］用于書籍或全書的一部分用法并不常見。故可考慮在《等級標準》中只收入卷1［juǎn］的量詞用法。

3.3 量詞用法的分級問題

漢語量詞豐富，從大的詞類屬性來看，包括名量詞與動量詞。從量詞的內部用法來看，情況復雜，具體來說，包括兩個方面。

第一，同一個量詞兼有名量詞與動量詞用法。以《等級標準》三級語法點名量詞“把”為例，《漢語量詞大詞典》② 釋義如下：

把［bǎ］：①用于一手可以握持的東西，表示“一把之多”。現代口語常兒化。例如兩把米、三把兒香菜。②用于有把兒或類似把兒的東西。例如一把刀、兩把刷子。③引申用法。數詞限用“一”。（1）用于骨頭，含夸張意味。例如瘦得只有一把骨頭了。（2）用于與手的動作有關的某些事物。例如老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著。④用于某些抽象事物。數詞限用“一”。例如小伙子有一把力氣。⑤用于能手、領導職務。前者數詞限用“一”，后者多用序數詞。例如一把好手、一二把手要搞好團結。⑥京方言。（1）舊時駱駝隊稱五個（一說七個）為一把。（2）用于火，猶“場”。例如冬天里的一把火。⑦川方言。指大拇指與中指合圍的周長。⑧猶“下”、“次”。用于與手有關的動作。數詞多用“一”。例如拉了一把、擦了一把汗。⑨方言。用于行為動作的次數。例如威風一把。

第二，名量詞與名詞的選擇關系呈現多樣性。以《等級標準》二級語法點名量詞“件”為例，《漢語量詞大詞典》③ 釋義如下：

件［jiàn］：①用于衣服（多為上衣類）。現代口語可兒化。例如四件衣服、兩件上衣。②用于個體物件（多為類名）。口語可兒化。例如一件物品、一件行李。③粵港臺用于一般性的個體事物（主要是事物），猶“塊”。例如一件漢堡包。④用于事情、案件、公文等。例如小事一件、一件公文。

可見，不管是同一個量詞兼有名量詞與動量詞用法，還是名量詞內部的量名選擇關系，都既有常用的量名搭配，也有方言或地域色彩較強的特殊用法。《等級標準》在《語法等級大綱》的各級語法點給出了量詞點及相應的舉例，如四級語法點名量詞“打、袋、根、卷、棵、批”，舉例為“一打啤酒、一袋米、一根頭發、一卷紙、一棵樹、一批學生”。但這些用法都只是量詞眾多用法中的一個，對于漢語作為二語的習得者而言，量詞的其他用法應該如何把握，量詞用法的習得要求、習得范圍與習得深度都還有進一步規范的空間。《等級標準》只有量詞“口”分別出現在一級名量詞與三級動量詞兩個不同等級的量詞語法點，一定程度上初步注意到了量詞“口”用法的差異性，但綜觀量詞語法等級，還未對量詞詞類與用法的多樣性引起足夠的重視。筆者認為應當在尊重量詞習得規律的基礎上，加強量詞的分級教學問題。

第一，對于兼有名量詞與動量詞用法的量詞，一般情況下遵循“名量詞習得先于動量詞”的原則，即在較低等級習得該量詞的名量詞用法，在較高等級習得該量詞的動量詞用法。如量詞“把”在三級語法點要求掌握名量詞用法，可在更高等級要求掌握其動量詞用法。量詞“回”出現在《等級標準》二級語法點的動量詞部分，在同級或低級可優先學習其“一回事”的名量詞用法。

第二，對于與名詞選擇關系多樣的名量詞，遵循搭配對象“有所取舍，由易到難，由具體到抽象”的原則。所謂“有所取舍”指的是選取量詞與名詞的常見搭配。所謂“由易到難，由具體到抽象”指的是先學習理據性強的具體搭配再學習抽象搭配。如二級名量詞“條”要求學生掌握用于長條形事物的基礎上，在更高等級增加“條”稱量分項事物或抽象事物的用法。

綜上所述，從量詞與名詞選擇關系的角度來看，《等級標準》量詞語法大綱與詞匯等級大綱應呈現同步呼應關系；從量詞的多音多義角度來看，多音量詞應進一步明確其語音與用法屬性；從量詞的內部分類來看，名動量詞的兼類與一對多量名的選擇關系問題也應實現分級化處理。

4.《等級標準》的量詞教學應用

基于以上分析，在《等級標準》的框架內，國際中文量詞教學可遵循如下三條原則。

第一，依據《等級標準》，略有擴展。如容器類量詞，《等級標準》中只有一級名量詞“杯”，在實際的教學過程中，可適當補充“瓶、碗”等容器類量詞。

第二，量詞用法分級，注重復現。對于具有多種用法的量詞，具體而常用的用法優先教學，抽象用法以復現的形式出現。如一級量詞“條”，在初級教學中，講解“條”稱量長條形事物的用法，在高級階段講解用于分項及抽象事物的搭配。

第三，強化認知規律，培養量詞思維。《等級標準》中的量詞數量有限，在教學過程中，應更加強化培養學生對于量詞與名詞搭配理據性的理解，重視認知規律的學習，尤其是近義量詞的區分更加如此，如量詞“條”與“根”同稱量條狀類事物，由于受到本義語義存留的影響，量詞“條”稱量軟質長形物，量詞“根”稱量硬質長形物。

除此以外，《等級標準》量詞語法等級為漢語作為二語習得者的量詞學習、教學與測試提供了指導與參考框架。除了《等級標準》量詞等級本身的科學性論證與教學應用以外，量詞在教材中的設計也是重要一環。通過對現有國際中文教材的考察，以《發展漢語·初級綜合I》為例，全書課文中涉及到的量詞有“口、個、部、臺、種、本、支、門、套、趟、件、輛、份、束、瓶、次、遍、位、杯、條、場、家、張、年、所”。可見，從現有的教材情況來看，量詞的教學實況與《等級標準》中的量詞等級有一定差距，如何將《等級標準》在教材中落地也是進一步需要討論的問題。

5. 結語

量詞是國際中文詞類教學的重難點之一，通過深入細致比較近四十年來，國內相繼出臺的國際中文教育大綱與標準，《等級標準》的特色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其一，量詞內部分類細化，新增時量詞。其二，分布合理，設計科學，習得順序與量詞難度基本匹配。同時，《等級標準》在詞匯大綱與語法大綱的對應、多音量詞的明確、量詞用法的分級等方面還存在進一步完善的空間。對標《等級標準》進行相關的量詞教學與教材設計也仍有待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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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interpretation， improvement and application of classifier Grammatical Grades in

Chinese Proficiency Grading Standards for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LIU Yongjing， HU Xianli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Cultural Exchange， Hebei Normal Universit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00， China）

Key words：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Proficiency Standards； classifier； read； perfect

Abstract： The release of Chinese Proficiency Standards for International Chinese Education is an epoch-making milestone in the field of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This paper makes a comparison between the Proficiency Standards and the classifier grade standards developed in international Chinese education programs and standards in recent 40 years， then on this basis clearly puts forward the two major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roficiency Standards， and discusses the improvement and application of the Proficiency Standard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election relationship between classifiers and nouns and the internal classification of classifiers.

【責任編輯 劉文輝】

［收稿日期］ 2023-06-26

［作者簡介］ 劉永靜，女，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中文教育、漢語史，liuyongjing2009@126.com；胡憲麗，女，研究方向為國際中文教育、漢語語法，sdhuxianli@126.com。

［基金項目］ 河北省社會科學基金年度項目 “跨語言量名選擇關系的認知研究”（HB21YY014）

①《華文教學與研究》匿名審稿專家提出了細致寶貴的修改建議，本文根據意見進行了修改，在此對匿名審稿專家表示誠摯的謝意！

123《漢語量詞大詞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