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筆制作的真善美

前不久，江西文港的一款叫“文林便用”的毛筆文創(chuàng)產(chǎn)品火了一把。這個行囊筆之所以火，無外乎是因為她既形式簡練，又便攜實用，既富傳統(tǒng)審美，又有現(xiàn)代設(shè)計，符合毛筆制作的真善美。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追求真善美是文藝的永恒價值。藝術(shù)的最高境界就是讓人動心，讓人們的靈魂經(jīng)受洗禮，讓人們發(fā)現(xiàn)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靈的美。”

不僅僅文學藝術(shù)要追求真善美，生活中的各個方面都需要真善美。毛筆制作也不例外。

毛筆制作的真

真即真實，比如每個人都希望知道真相。真是一個知行合一的詞，包括真心和真行，要求人們要真誠待人，不要虛心假意，更不能存心不良。

漢王符《潛夫論·務(wù)本》：“百工者，以致用為本，以巧飾為末。”百工指各種工匠。致用是達到實用的目的之意。本即根本，重大的事。巧飾是華麗的裝飾。末指枝節(jié)，不重要的事。以致用為本，實際就是強調(diào)制作的真。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也說：“夫瓦器至賤也，不漏可以盛酒。雖有乎千金之玉卮，至貴而無當，漏，不可盛水，則人孰注漿哉？”

我以為，毛筆制作的真應(yīng)體現(xiàn)在如下幾個方面：

筆頭材料真。目前階段，非動物毛還不能完全代替動物毛，為達到實用，筆頭材料應(yīng)選取質(zhì)量優(yōu)良的動物毛，且選取哪個部位的毛也是有講究的，非動物毛不是不可以用，用的比例、用的部位都十分考驗筆工的智慧。

筆桿材料真。最接近自然造化的筆桿當然是天然竹竿或木桿。古時用竹做筆管被認為是最實惠文雅的，明文震亨《長物志》說：“古有金銀管、象管、玳瑁管、玻璃管、鏤金、綠沈管，近有紫檀、雕花諸管，俱俗不可用，惟斑管最雅，不則竟用白竹。”《通雅》亦說：“皆不若白竹之便持用。”選取瑪瑙、象牙等奢華材料制作，有炫耀的成分，失去了真的屬性。

制筆工序真。制筆頭工序據(jù)說有128道，其中可能有些工序已過時，或者已淘汰，但總體上，大多數(shù)工序是經(jīng)過千百年來筆工師傅一代代流傳下來的，具備一定的科學性，是可取的，因此，要講真，十之八九的工序必須做足，否則有偷工嫌疑。再是筆桿制作的真，體現(xiàn)在外表的光滑度和手感舒適度以及造型美觀度，花了功夫的筆桿是摻不了假的，它自己會說話。

巧飾為末，致用為本，是人們最初為解決基本的生存而做出的價值選擇，進一步而言，它深刻地揭示了古代中國人對惜材、惜物、尚節(jié)儉、反奢靡，以求天地人和的品格追求。

毛筆制作的善

善，《說文》解釋為吉也。吉則解釋為善也。儒家認為，善乃真誠引發(fā)良知而做出對別人有益而適當?shù)男袨椤Ａ贾總€人都有，但是未必起作用，所以需要真誠的力量來引發(fā)，孔子將真誠定義為“閑邪存其誠”和“修辭立其誠”，意即“防范邪惡來保存內(nèi)心的真誠”和“修飾言語行為來精確表達內(nèi)心的真誠”，就是要求人們不僅不要做有損于他人利益的事，而且還要多做有利于他人及社會的事，不計報酬，不計名利。也就是說，做善人，要有善心，要有善行。

因此“善”也是一個知行合一的詞，“善”包括善心和善行，通常情況下，善心決定善行，有了善心，就會在制作過程中選擇精良的材料，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手藝，制作出來的產(chǎn)品才能盡善盡美，體現(xiàn)出真。

毛筆制作的美

巧飾為末不等于不飾。

比如，1977年陜西省清澗解家溝出土、現(xiàn)藏綏德縣博物館的商代晚期虎逐羊枓。該器物通長17.5厘米，枓深4.8厘米，枓徑9.5厘米，重500克，為挹酒器。枓體圓形，深腹，斜壁，平底。枓柄端作一羊首，角大而向下彎曲，雙目圓睜，作張口嘶鳴之狀，扁平柄正中有一長方孔，柄面后立一虎，虎前立一小羔羊。虎尾托地稍卷，脊骨鱗次，作張口垂涎之勢。羔羊小尾后豎，胎毛團團，作驚懾之態(tài)。（據(jù)《神與物游·中國傳統(tǒng)工藝》北京出版集團公司 北京教育出版社）。就是這樣一件無過多裝飾的器皿，卻將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當時的飲食文化與制作工藝進行了巧妙的融合，著實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隨著社會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毛筆的制作水平的提高、品種的豐富以及工藝的改進，也讓毛筆日益完善、精美，特別是用珠玉、玳瑁、象牙、琺瑯等制作毛筆桿之后，毛筆更成為人們鑒賞珍玩的藝術(shù)品。兩晉時，制筆工匠開始注重毛筆的工藝性。他們不但講求筆桿的實用，注重筆桿的用料，還在不足一寸的筆管上采用鑲嵌、雕刻、描金、施釉等方法，達到雕鏤精致、色彩艷麗的效果，并鐫刻龍鳳、八仙、詩詞、山水人物等，寓意吉祥平安等，同時兼具一定的裝飾趣味。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唐秉鈞在《文房肆考圖說》卷三《筆說》中有這樣句子：“漢制筆，雕以黃金，飾以和璧，綴以隋珠，文以翡翠。管非文犀，必以象牙，極為華麗矣。”

美是從感知或情感出發(fā)而產(chǎn)生的幸福感覺，比如藝術(shù)美、對生活的憧憬之類。生活很享受的時候，無需太奢侈的物質(zhì)享受，一杯咖啡就好了，但它離不開一個前提，即要從感知或情感出發(fā)。

與宮室、衣物、飲食器具不同，中國傳統(tǒng)的制筆，極力追求實用功能的最大化，因而在形式上少飾，乃至去飾。

毛筆的筆頭，是實現(xiàn)書寫功能的必要部位，而筆桿是發(fā)揮書寫功能的另一重要條件。筆頭部分，除了毛質(zhì)（有羊毫、兔毫、狼毫等）有區(qū)別外，無法做額外裝飾。而筆桿部分則會采用竹、牙、玉、瓷等不同材料，漸漸成為廣大筆工大做文章的地方，盡管出現(xiàn)過一些雕琢、描繪、鑲嵌的修飾，但毛筆操持自如、流暢書寫仍為首要功能，始終沒有讓步于費盡心機的巧飾。

巧飾也不等于過度包裝。過度包裝乍看上去很美，但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濃妝艷抹的東西不耐看，在此不贅述。

詩意的生活，使工藝造物和中國文人之間有了既理性又感性的聯(lián)系。傳統(tǒng)的文人工藝不求奢華，不求繁瑣之禮，以相適相宜為度，崇尚一種大樸之風，并將之作為品格和境界的追求，達到至高至善的真美。

故而，制作毛筆須講究真善美，做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