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應聘在湖南嘉禾縣文化館做文學專干,負責編輯官辦的一個文學月刊。因人手緊,我常為美化版面,自作插圖。就在那個時候,我改弦易轍,涂涂鴉鴉,開始舞弄起漫畫來了。興之所至,日積月累,一時間也湊合了百十來幅,我就想以文化館的名義,在縣城舉辦一次個人漫畫展。
一日,我頭腦一熱,忽出奇招,想附庸風雅,請我久已仰慕的華君武先生為漫展題詞,以提高展覽的檔次。于是,依據時任《漫畫信息》報主編安晉松先生向我提供的華老在京的寓所,寫了封言辭懇切的信,向華老求字。信寄走后,能不能如愿呢?我心里沒底。華老在漫壇耕耘半個多世紀,從延安一路走來,成就卓越,被譽為漫壇泰斗。新中國成立后,他曾任中國美協副主席、中國文聯書記處書記等職,是漫畫界里最大的官。他能滿足一個普通業余作者的非分之想嗎?沒想到兩個星期后,我居然收到華老寄過來的一紙便箋:
雷克昌同志:
我剛動過手術,你的畫我過去未曾看過,怎么辦?
華君武" 65年5月10日
(注:時為1996年5月10日,信末所寫年份系華老筆誤。)
在華老筆跡的上方,還有兩行打印字:“我現在眼睛患有疾病,因此不能回信,望諒!”原來,華老正患眼疾,剛動過手術,卻顧不得醫生的規勸,毅然親自執筆給我回信。對我求字的奢望,他亦未因貴恙在身而婉拒,只是緣于未曾見過我的漫畫,不便貿然為之。華老這種忘我的敬業精神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及他對后學的關愛之情,讓我感激涕零。我悔不該冒昧打擾他老人家,讓他為我抱病勞神。
不久,我不知在一份什么報紙上,讀到華老身處病中的一幅《無題》自嘲畫,才知道華老屬兔,當年已是81歲高齡。畫面那只善良、有責任感,急得眼里冒火的兔子,就是華老的自我真實寫照。看了這幅畫,有誰還會向他求字索畫呢?我只有默默祈禱,祝愿華老玉體早日康復。至于畫展的題詞,后來我轉而求得與華老齊名的漫畫大師方成的墨寶,這是后話。
我把華老這幅漫畫剪了下來,連同他的親筆書函,一并珍藏至今。大師走了,睹物思人,不免傷感。草此小文,以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