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小蓮的詩 [組詩]

水小蓮

聽一棵樹的心跳

冬晨

行至一棵樹下

這是我每天經過的一棵雪松

我過去，抱住他

像擁抱一個久別重逢的親人

我把耳朵貼在他的身上

慢慢地，我仿佛聽到了

一棵樹的心跳，聽到他

剛從夢里醒過來，嘆息的聲音

舒展骨節的聲音，仿佛看到他

最遠處的毛細根芽，依舊在土里

酣眠。我依戀著這樣一棵大樹

像小鳥依戀著它的枝條

鳩摩羅什吞針

弟子問鳩摩羅什

身為出家人

你怎么可以破戒

可以飲酒作樂娶妻生子

鳩摩羅什拿出一缽鋼針

當眾吞咽，吞咽完畢

他說，你們若能做到

也可破戒

把別人吐給你的唾沫釘子

內心的針，不要返回

收起，并慢慢吞下

有一天，你就會發現

吞下去的釘子、鋼針越多

就越接近鳩摩羅什

就越能體會他吞針時的心情

我愛上了一塊石頭

依著流水

我愛上了一塊石頭

它具備石頭的一切特質

尤其是冷和硬

我因此避免了

一場輿論的旋渦

我俯下身來

親吻一塊石頭

擁抱它，并想聽清楚

它內心的死水與微瀾

想知道

一塊石頭，內心的想法

解釋權歸本人

有些親戚借了錢

我要一部分，另一部分

就不要了

有些親戚借了錢

來還錢時，我不但不要

還另外偷偷裝一份

有些親戚，就不一樣了

向我借錢時，本來三萬的

我壓縮成一萬

本來知道有去無回的

但我堅持要回

風在吹

至今沒有找到

喜歡和我，說話的人

至今，還沒有遇見過

那樣一個人

心里的風

一遍遍地吹，一遍遍

跟著曠野的風，恣意地吹

只有遠處的水草

起起伏伏

西西弗斯的石頭

絕對不是一塊普通的

石頭，里面一定藏著

他想要的生活、自由，與幸福

必須把它推向山頂

必須讓它穩穩當當地停在山頂上

諸神加諸他的咒語才能失靈

西西弗斯一遍遍地，把它

推上去，它卻一遍遍地

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