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欣芮
(西南交通大學建筑學院)
21世紀以來,中國城市化進入快速發展的時代,許多城市為追求城市外在形象的靚麗,將不少富有時代特色的街區整體拆除新建,最終的結果是城市的地域文化特色不斷流失,城市景觀開始變得單調、生硬、淺薄,“千城一面”的現象日趨嚴重[1]。
近年來,國家注意到全球化對地域文化的沖擊,部分文化傳統處于快速式微狀態,開始重視文化的傳承[3]。文化建設已經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戰略高度,與此同時,我國各大城市陸續進入存量更新時代,以更新改造代替拆除重建。
城市是人類文明進步的產物[5],也是文化的容器,用以儲存、流傳和創造文化[2]。城市的文化具有一般性與特殊性[1],其一般性在于文化的普遍性,而特殊性在于文化的地域性,不同的地理位置、氣候條件、生產方式會形成不同的地域性文化,城市多樣性歸根結底是文化多樣性的結果。
在地域性的影響下,城市文化逐漸與當地環境相互交融,不僅延續歷史文脈,而且交融內外文化,其核心特征是反映當代城市精神[6]。對內,長期生活在此的城市居民對城市有認同感與歸屬感,城市居民在共同價值感的影響下發展出建設城市文明的內在動力。對外,良好的人文環境可以吸引群眾的目光,擴大城市影響力,增強文化輸出軟實力[7]。
當前許多城市更新打著“地域文化”的旗號,但更多的是套用中國常用建筑符號,不顧原有街區的建筑特色。這樣以籠統的中華建筑文化語匯闡釋不同地域城市的文化與人居形態,與真正的地域文化貌合神離[8]。
如今,隨著城市化不斷發展,城市居民的文化素養不斷提升,地域文化及其特色塑造已成為促進城市經濟發展的重要手段,在文化輸出與文化繁榮的事業中起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常見的城市空間改造手段主要針對建筑、交通、公共空間以及城市景觀。在建筑改造中,對原有建筑風格與體量進行分類整合,延續原有建筑風格的同時對外立面風貌進行改善;在公共空間的更新中,梳理交通,整合公共空間資源,提升公共基礎設施的品質;在景觀塑造中,將城市的自然資源有機運用到城市景觀中,打造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城市景觀。
延續街區文化內涵的重點是在改造過程中,重視建筑與傳統文化的和諧統一,抓住建筑韻味,在滿足現代生活需求的同時時刻尊重舊城肌理。不論是新建建筑還是老舊建筑的外立面改造,都參照當地知名古建筑的風格,提取古建筑的元素與色彩構成,將其運用到新的建筑中。
許多城市更新項目,其落腳點在于盤活當地街區活力,對當地經濟起到加持的作用。在此更新目的的前提下,城市更新將改造重點放在門店及公共設施的創新設計上。設計單位竭盡全力打造高顏值的生活設施,營造多元和諧的社區氛圍與優雅時尚的文化氣質,讓身在其中的市民產生強烈的幸福感,進一步達到激發城市經濟活躍、文化充沛的目的[9]。
成都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傳承至今已有三千多年,擁有豐富的地域文化特色。成都悠閑的生活氛圍聞名遐邇,常被人稱作“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因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而形成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有著“天府之國”的美稱,因此成都居民生活節奏也慢悠悠,頗有盡情享受生活的姿態。
美食也是成都著名的標簽之一,成都的美食享譽全國,作為名副其實的“美食之都”,成都的許多知名街區幾乎都離不開美食的裝點。
近年來,在網絡環境的沖擊下,成都慢節奏的生活環境吸引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逃離大都市,在一些由年輕人組成的生活空間里,成都這座千年古城,開始逐漸發展出獨特的新時代文化。年輕人們在這里找尋自己的精神寄托之地,將舶來文化融合進古老的天府文化,屬于成都的國潮文化也應運而生。許多早已被時代拋棄的老街區,在經過城市更新裝點改造后,搖身一變成為年輕人消費娛樂的勝地,位于成都市成華區錦江沿岸的猛追灣文化街區,作為一個成功的街區改造案例,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成功典范。
4.2.1 基于成都休閑文化的空間塑造
在成都,常見的休閑方式便是去茶館喝茶聊天或棋牌娛樂,成都的陽光較為稀缺,因此當地居民喜愛在晴天露臺上喝茶閑聊;同時,成都的夜生活又十分豐富,夜間娛樂活動更是不可勝數。
基于這一休閑活動特點,猛追灣街區沿500m長的濱河區域,整合約10 個功能各異的休閑平臺,形成了一個內容豐富、形式多元的生活空間帶[10],提供給不同需求的城市居民。在這些休閑區域的改造中,融入了許多生活的細節,為街區增添了不少樂趣。
4.2.2 基于成都美食文化的街巷打造
猛追灣街區的香香巷很好地結合了美食與天府文化,保留了蜀都的“煙火味”。在建筑風格上,街區保留了香香巷門牌樓富有歷史韻味的建筑構造,并進行二次提升包裝,使整個巷口呈現出成都夜生活獨有的閑適氛圍感;同時,巷內植入了川劇、皮影等蜀地元素,利用視覺效果放大成都市井生活與舌尖上的酸甜苦辣,將這里打造為成都最具有感染力的市井煙火體驗地[10]。此外,成華區傳統的街頭小飯館在改造時也適當融入了國潮時尚感的元素,使得老成都與新時代在這里產生了新舊文化的碰撞。
4.2.3 基于成都街頭文化的場景營造
自人類文明誕生,街頭文化就伴隨形成。廣義上,街頭文化泛指由大眾在城市公共空間里創造的一切文化藝術活動;狹義上,街頭文化特指一種與藝術、音樂、運動關聯的青年文化,如以街舞、DJ、說唱和涂鴉等為主的藝術形式[11]。
在成都,街頭文化有著良好的發展條件和氛圍,歷史學家王笛在研究成都街頭文化時,把“街道”看作一個實質性的單位,認為成都的街頭實際上是一個個商業空間、日常生活空間、節日慶典空間,而普通市民是成都街頭的主要占據者,他們在街頭娛樂、社會交往以及謀生[12]。
猛追灣片區的更新改造,充分融合了成都傳統文化與現代潮流,街區內圍繞成都的街頭文化打造消費場景。通過梳理交通、釋放公共空間、重新進行場所形象設計等改造策略,許多原本擁擠雜亂的院落呈現煥然一新的局面,成為人們娛樂的文化交流空間。市民在這里進行常態化音樂演出、大型公益活動、藝術展覽、市集活動等,續寫著新的街頭文化。
與此同時,猛追灣街區結合當下涂鴉文化與傳統川劇,以別具一格的形式展現了“川潮”;街頭小店的改造也融合了時代的特色,新奇的風格吸引不少年輕人前去打卡消費。
利用充滿藝術氣息的音樂廣場、富有人文活力的商業街等舒適物設施構成具有“煙火氣”的街道場景,形成涵蓋各類功能并代表一定價值觀與生活方式的舒適物系統[13],彰顯了城市的文化價值取向,吸引著認同其價值取向的人力和資本集聚,從而驅動區域經濟的發展[14]。在提升了空間與消費活力的同時形成了戲劇性,建立了在地文化符號體系并實現真實性,使文化消費性與日常生活性達成良好平衡[15]。
中國是一個文化大國,有著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傳統且從未斷代,在不斷迭代更新中形成如今的文化模式。每個地區都有獨屬于自己城市的文化記憶,在新舊文化的碰撞與交流中找尋新時代的文化表達方式,并將其加以運用,表現在城市的舊街區更新中,一代代人也將通過這樣的方式將這個城市這個街區的文化不斷傳承與發揚壯大,最終融入大中華文明中。
成都猛追灣的成功經驗,給萬千城市更新項目以新的啟示,從前簡單的外立面改造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更新策略。真正的城市更新,應該關注原住民的需求,注重城市居民對于這片街區的認同感與歸屬感,并將其與居民的幸福感構建聯系起來,在得到原住民認可的同時吸引更多的外來者來此發展或消費,以此激活整個片區的經濟。在此過程中,新的價值觀與地域文化將再次在這片老城區發展與繁榮,文化也能在此基礎上不斷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