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碩
1958年,美國紐約長島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主任、物理學家威廉·希金伯泰正在苦惱一個傳播學問題——因為實驗室所研究的核物理和放射性異變,長島周邊的居民一直以來對實驗室的建設都存在敵意。恰好實驗室每年都會為以學生為主體的公眾舉辦科普展覽,為了打消民眾們的疑慮,同時讓年度的展覽開放日更具有吸引力,威廉設計了一個小型裝置,名叫“雙人網球”。開放日當天,許多人不惜在這個名為“雙人網球”的裝置面前排隊若干小時,僅僅就為了玩上一局游戲——這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款電子游戲的誕生,一個由計算機科學與傳播學相遇產生的“意外”。至此,數字游戲開始與人類文明的進步發展息息相關。這一曾經被視為兒童娛樂的邊緣產業,如今已嶄露頭角,成為全球最具創新力和活力的行業之一。這種變革不僅在于數字游戲商業影響力的日益擴大,更在于其所帶來的深遠影響:一方面,數字游戲推動了科技創新和發展的步伐,成為科技進步的重要引擎;另一方面,數字游戲也成為歷史文化傳播和保存的新途徑,為古老的文化遺產注入了新的活力。
具體來說,一方面,數字游戲作為科技創新和發展的推動者,其影響力不可忽視。游戲的存在使硬件制造商、軟件開發商及相關產業鏈的參與者在競爭和合作的過程中,不斷提高自身的技術能力。表面上看只是娛樂工具的游戲,隨著時代的發展,其迸發的能量足以讓人瞠目結舌。1999年,英偉達公司(Nvidia)發布了GeForce 256芯片,主要用于提升游戲畫面質感,從此,圖形處理器(GPU)或俗稱“顯卡”的概念正式廣泛進入民用計算機領域。
在那個時代,人們完全想象不到,短短二十年后,圖形處理器已不僅僅用于數字游戲畫面的渲染。如今,圖形處理器憑借算力優勢已然成為人工智能時代的“擎天柱”之一。除芯片外,數字游戲對很多技術的發展都起到推動作用,根據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工業和信息化部工業文化發展中心聯合發布的《超級數字場景源動力——游戲科技與創新應用研究》報告,游戲科技對AI、云計算、XR、自動駕駛、遠程醫療等技術產業的進步均有不同程度的貢獻率。游戲不僅啟發科技,科技也反過來促進游戲。如果說,初期的《雙人網球》等電子游戲是計算機基礎交互和計算能力的成果,那么人工智能、機器學習、虛擬現實、網絡技術、云計算、元宇宙、大數據等新興技術的應用,也讓數字游戲的可能性得以無限拓寬,游戲形態和內容越發豐富多樣。
另一方面,游戲是一種復合型文化內容產品,科技并非游戲的全部,游戲所擁有的天然文化屬性也使其在歷史文化傳播和保存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隨著數字游戲的普及,越來越多的游戲開發商開始將傳統的歷史文化元素融入數字游戲這一載體。他們借助獨特的游戲設定和豐富的故事劇情,將古老的歷史文化以新的形式展現給玩家,從而有助于這些文化的傳播和保存。同時,數字游戲也在傳播歷史文化的過程中提供了一種全新的互動體驗,讓玩家可以親身體驗歷史的魅力和文化的深厚底蘊。這無疑為歷史文化的傳播和保存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左傳》有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19世紀的普魯士軍人萊斯維茨父子通過修改國際象棋創造出兵棋(Wargame),使游戲也成為軍事中輔助決策分析的重要工具,之后民用化的兵棋又成為歷史傳統文化的傳達者,這一點從Paradox公司和其作品“維多利亞”系列、“歐陸風云”系列,以及光榮公司的“三國志”系列、“信長之野望”系列中都得到了印證——東西方的玩家通過玩這些策略模擬類的游戲互相學習和了解了彼此的文化。而在展現傳統文化方面,角色扮演類游戲比策略模擬類游戲具有更強的敘事性,這也使其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良好渠道。早期以《仙劍奇俠傳》《軒轅劍》和《劍俠情緣》為代表的“國產三劍”數字游戲,展現了濃厚的中華傳統文化及家國情懷;近幾年風靡全球的二次元游戲《原神》的跨文化傳播效果也展現出了遠超傳統媒介的非凡沖擊力。不論是中華民族堅忍不拔的精神品格,還是小眾非遺文化的存留,抑或天馬行空、富有想象力的中式科技文化,都能在最近的諸多國產獨立游戲中找到它們的蹤影。
數字游戲的科技、文化和社會價值進一步凸顯,其被視為未來信息革命和社會發展的重要推動力,無論是在元宇宙、數字孿生、人工智能等創新技術領域,還是在醫療關懷、社會治理、科技出版等社會文化領域,數字游戲均發揮著愈加重要的作用。在人們體驗數字游戲帶來的樂趣的同時,也需要相關學者進行更深入的思考,探討游戲學科底層的各類問題,充分挖掘其帶來的機會,以更好地推動科技發展,更好地保存文化遺產,更好地建設和諧社會。
(作者系第二批中國游戲產業智庫專家、華中科技大學新聞與信息傳播學院講師、教育部大數據與國家傳播戰略實驗室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