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國華,韓 碩
(中國礦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探討復雜境遇中的思想政治教育現代性,對于加強和改進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具有基礎性意義?!盵1]近年來,依托網絡信息技術、社交媒體工具、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等手段的迅速發展,人們正在不斷構筑遠超既往的網絡聚居社區,讓圈群棲居式的網絡集體生活正在成為當下嶄新的社會生活業態,而如何應對由此而來的意識形態風險也隨之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現代性建設的時代課題之一。源于技術迭代和人類復雜情感的共同作用,網絡圈群使個體化轉向與圈群化生活成為當代青年網絡生活的“一體兩面”[2]。這種“一體兩面”雖然能帶來精彩,但也可能引發私人空間與公共空間界限相對模糊、公共性與反公共性并存等無奈。與此同時,由于技術賦權,公眾當下的網絡角色也在悄然改變,正在經歷由網絡消費者向網絡締造者的轉變。上述改變使得網絡空間日益被賦予思想認識、情感認同和價值傳遞等功用[3],既發揮了促進社群關系、豐富思想認識和激發群體認同等積極作用,也極易造成排斥異見、審美固化等突出問題,甚至誘發意識形態風險。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網絡空間天朗氣清、生態良好,符合人民利益。網絡空間烏煙瘴氣、生態惡化,不符合人民利益?!盵4]因此,面對網絡圈群逐漸增多、影響力逐漸增強的客觀態勢,有必要站在網絡意識形態安全的高度,深入研究“網絡圈群”現象的構筑邏輯,充分辨識網絡圈群可能誘發的意識形態風險,探求風險形成的內在邏輯,構建科學的應對之策。
隨著信息傳播技術的發展和互聯網平臺的應用,網絡圈群現象逐漸成為極為普遍的網絡生態和發展趨勢,體現了個體在網絡空間中生存方式的新轉向,實現了個體群體化和群體個性化的有機統一?!叭θ骸边@一概念最早用于地質學的現象描述,后來逐漸被廣泛應用于其他研究領域。網絡圈群是人們依托網絡信息技術,基于不同社交需求而構建的虛擬組織。網絡圈群的形成原因多元,既有傳統的血緣、地緣或業緣媒介,又有新興的趣緣或信源媒介。借助現代傳播技術、網絡平臺和社交關系,網絡圈群不斷突破傳統社群生活的時空界限,形成特定原因與現實社交關系相疊加的網絡聚合模式。人們不斷創建或融入若干圈群的網絡社會交往過程,體現了客觀與主觀的共同作用,既反映了算法推薦技術、社會群體壓力和現實社會利益關系等客觀因素對個體的影響,又反映了個體基于興趣、利益或心理需求的主動構筑。
隨著網絡傳播技術和互聯網平臺應用的快速發展,網絡空間日益從簡單的符號生產、分配平臺逐漸演化為人們信息交互、情感交融的重要社交領域,為不同類型網絡圈群的應運而生提供了有效支撐。因此,網絡圈群的出現與發展反映了人們受到算法推薦技術、平臺過濾機制、社會性影響與群體壓力、現實利益關系等客觀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體現了技術發展對人們網絡生活的塑造作用。
首先,技術發展提供外在保障。信息收集、智能計算、數據挖掘和算法推薦等手段的發展正在逐漸實現人們對信息廣泛而精準占有的美好向往,不斷為人們提供便利和豐富選擇,同時也在無形中強化了對數據信息乃至人類群體的細致分類。這種信息的廣泛性和精準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人們的自我認識和歸屬需要,促使人們尋找與搭建小眾化、特色化甚或邊緣化的網絡圈群以實現個性的全面發展。依托技術發展和應用普及,人類的信任形態由信任熟人轉向信任他者,由人際信任轉向系統信任,由道德依賴轉向算法計量的數字信任[5],人們在廣闊的信息場域中找到并融入“那些分布遙遠但具有相同意識形態的邊緣社團”[6]41有了外在刺激和條件保障。
其次,生活壓力促進空間轉向。除信息需求外,人們還會因渴望得到接納和喜愛而選擇一定的行為方式,以此融入某些特定群體并獲得認可。在社會節奏普遍加快的現代社會,個體焦慮情緒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增強態勢。在網絡環境中,個體表現的情感牽絆和群體之間的利益紛爭往往更富張力,表達方式更加多元,交往時空更加充裕,整體上有利于個體個性的張揚和情感的宣泄。對于這種虛擬歸屬感和安全感的追逐會促使人們自發將情感表達轉向網絡空間,利用其容易聚合與離散的特點來尋找真正屬于“我”的圈子,構建情感舒適空間。
最后,網絡特性促使人們創建圈群。隨著人們消費、締造網絡程度的深化,現實社會逐漸與網絡空間交融、疊加。依托網絡空間的即時性、便捷性,原有現實圈群逐漸向網絡空間平移。人們搭建新型圈群以延續并擴充現實社會中的強互動關系,使現實圈群的維系和發展有了新的生發空間。同時,在高黏性的強關系圈群中,人們或因群體行為而從眾,或因信息共享而同步地加入相似社交圈,以此維系社會關系的舒適圈。此外,相較于現實社會中相對分明的層級性,網絡空間的話語架構和接入機制賦予了圈群成員相對平等的話語表達渠道和開放的參與方式。在現實圈子意見表達不暢的情況下,人們會積極轉向網絡空間,期望通過構建新型圈群來創造另一種風格的交流環境。
當下,面對碎片化、社交化的生活模式,個體逐漸趨向原子化狀態,但在社會心理的作用下,又仍然具有追求歸屬感和開展社交等現實需求,尤其在網絡環境下,網絡不斷解構個體與集體之間的傳統關系,誘發新的結構性變化:一方面,體現為個體化轉向的網絡塑造;另一方面,體現為重建集體生活的個體努力。這兩種看似矛盾的趨勢實際上又耦合交織,協同構筑了網絡圈群的內在力量。此外,面對網絡帶來的豐富性、多元性和個體性,人們并不甘心于原子化生活,也就是說,網絡圈群體現了人們立足自身群體精神需求而進行的主動構筑。
首先,基于興趣愛好的主動構筑。源于人的社會性,人們往往會依據自己的興趣偏好進行社會交往。在互聯網時代,面對海量信息和自身注意力有限的顯著矛盾,人們選擇性接觸的需要進一步強化,創建并融入志同道合者的興趣圈群有了更強的內生需求。此外,依托算法技術,網絡平臺會依據用戶網絡行為挖掘用戶的潛在信息,為人們搭建或尋找小眾化的興趣圈群提供了外生便利[7],可為志同道合者超越時空的相聚提供更好的聚合機制,有助于實現他們原本一直渴望卻又無法企及的愿望。同時,趣緣群體一旦建立,往往會伴隨同質信息分享,促使人們以共同興趣愛好為依托進入更多類似的趣緣圈群。
其次,基于信息需求的主動構筑。社群興起源于人們對各類信息的需求,網絡圈群的形成邏輯亦是如此?!叭说谋举|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8]。信息一直是人們進行社會交往和構建社會關系過程中的重要一環。在信息貧乏的時代,人們通過不斷拓展社會關系實現新信息的獲取。但在網絡時代,信息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一方面是信息變得極為充裕、多元,另一方面是信息的過載和良莠不齊問題。由于信息環境改變,人們在網絡時代面臨的信息需求問題不再是信息貧乏,而是困惑于如何在海量信息中快速找到優質、穩定和適合自己的信息,這種變化讓凝結價值觀念、扮演穩定信息場域的網絡圈群有了顯著的構建需要。所以,在網絡時代,人們一方面需要網絡圈群來獲取資訊,滿足信息需求;另一方面也會通過圈群來傳播信息,保持社交黏性和彰顯主體價值。此外,在瞬息萬變的網絡信息環境中,跟上時代節拍和掌握話題節奏的緊迫感促使人們需要更加及時關注社會熱點和新型表達形式,以此擺脫個體孤離困境。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會更加主動通過圈群汲取信息,包括積極探索圈群、深度融入圈群甚或主動創建新的圈群。
最后,基于社會心理的主動構筑。作為主體本質和社會角色的重要標識,身份是在復雜社會關系互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又主要內嵌于人們所處的群體。因此,為尋求認同感和歸屬感,人們會在與他人直接或間接的交往過程中逐漸趨向特定立場的圈群,形成相互比較熟知、彼此較為認同的交往群體。此外,從一定意義上說,網絡圈群的本質仍然是社會群體間情感上的互動。依托網絡技術與應用,人們得以便捷、迅速地找到相似情感關注點或記憶的群體并自發融入其中,從而可以在情感歸屬的圈群中實現情感互動所帶來的心理滿足。
總之,無論是基于客觀環境驅動的被動構筑,還是基于主觀需求探尋的主動構筑,網絡圈群都已成為深刻影響人們生活的網絡新業態。網絡圈群的持續形成與發展,不僅呈現存在普遍化的態勢,還呈現影響廣泛化的樣態,這都促進了網絡圈群向網絡圈群化的范式躍遷。
作為關系、文化和技術維度的聚合與分化[9],網絡圈群的形成和發展表面上存在偶然性和多元性,實際上有其客觀必然性。傳統網絡圈群的維系動力比較多元,可能是血緣、地緣、業緣或趣緣,而當下網絡圈群則主要以趣緣為深層驅動,以信息同質化為主要標識,以價值趨同化為維系動力。從這一點講,網絡圈群的生成邏輯與意識形態的認同邏輯頗為相似,都經歷了以興趣為關注起點、以信息內容為認同媒介和以價值觀念為認同依據的生成過程。因此,網絡圈群與主流意識形態認同存在著顯著的內在關聯。網絡圈群可以成為強化主流意識形態有效傳播和深切認同的中介載體,但也可能因為封閉排外、感性娛樂等特性而引發排斥主流意識形態引領的風險,甚至成為非主流意識形態甚或錯誤意識形態滲透、操縱的工具。因此,網絡圈群是當前網絡意識形態建設與爭奪的重要場域。
基于構筑邏輯,旨在滿足人們個性化發展需求的網絡圈群多為志同道合者的匯聚,非常容易因同質化和強關系而形成筑圈效應,使圈內成員難以形成多樣開放視野。同時,受限于網絡圈群特點和技術發展水平,圈內信息抓取難度高,容易形成主流意識形態引領的“盲區和死角”,造成圈群結構相對封閉和信息流動單循環的現象,導致圈內意識形態屬性隱蔽,呈現顯著的對外遮蔽現象,一旦出現意識形態風險,難以被及時察覺和把控。
造成對外遮蔽風險的原因有:第一,話語表達筑圈化。意識形態表現為語言符號的封閉體,不同的意識形態往往具有不同的話語表達體系和話語符號。盡管圈群很少直接顯現出自身的意識形態屬性,但會通過不斷創造圈群特有語言、話語表達方式以及設置準入門檻等方式增加專屬性,也增大了主流意識形態與之對話的難度。同時,以戲謔等話語形式傳遞價值內容或意見性信息,容易曲解、消解主流意識形態的嚴肅意義和宏大敘事,削弱主流意識形態的話語勢能。不僅如此,基于興趣、情感而形成的圈群話語表達還可能會無形中與非主流意識形態更具吸引力的話語符號互通,在一定程度上增加排斥更具抽象性和理論深度的主流意識形態話語體系的可能性,進而引發圈群價值立場偏離主流意識形態但外界難以察覺的遮蔽性風險。第二,交流機制閉環化。高度體現個體主觀需求的網絡圈群往往不僅具有鮮明的個性化特征,同時也呈現出顯著的封閉性色彩。由于人們傾向于基于個人原有意識形態偏向和興趣愛好與相似主體交往,網絡圈群內部會進一步凝聚,呈現圈群規模縮小、封閉性增強的趨勢。網絡圈群的價值選擇性和交流封閉性,不僅排斥異質化觀點,不斷強化成員的社交偏向性和價值趨向性,強化圈群自身的價值立場,還會在單向性、閉環化交流行為中造成圈內信息和意識形態屬性對外遮蔽現象。第三,思想觀念易變性。網絡圈群的組建和運行得益于人們主觀上對個性化需求的向往,但也同樣受制于人們主觀需求的動態變化。在追求個性、融入網絡圈群的進程中,人們建群、進群和退群的現象日益常態化,顯示出明顯的圈群流動性,既反映了人們思想觀念的易變性,又反映了個體與圈群間復雜的互動性。這種復雜且頻繁的流動不易被外界及時掌握,導致圈內意識形態屬性和個體價值傾向的相對隱蔽,加劇了開展思想政治工作和主流意識形態引導的難度。
由于特有的話語表達方式、相對封閉的交流機制和思想觀念的易變性等多因素共同作用,網絡圈群容易剝奪成員在更廣泛信息空間中獲得認知的機會,導致圈內的價值取向和意識形態屬性在不斷強化的同時呈現出對外遮蔽的狀態,造成意識形態風險難以及時把控的現實困境。
目前,網絡、算法和媒體的發展不斷為傳播賦權、賦能,在為人們帶來了精準傳播便利、豐富信息選擇和便捷表達渠道的同時,也因這種“更多的選擇和量身定制的力量使公共媒體的社會角色逐漸式微”[6]8。匯聚志同道合者和呈現顯著群體個性化色彩的網絡圈群可能會與主流意識形態產生沖突,阻礙主流意識形態在圈群內的深入傳播。
首先,內部意見優勢誘發主流意識形態引領力削弱風險。不管是關系型、興趣型、地域型還是臨時事務型的網絡圈群,都會構建起其特有的組織模式,形成圈群內部流動的強循環。依托圈群內部信息流通優勢和注意力集中優勢,圈內主導意見與信息的傳遞影響力疊加,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主流意識形態滲透力相對降低,從而誘發主流意識形態傳播與引領弱化的風險。此外,鑒于其形成邏輯,以滿足個體主觀需求為核心旨歸的網絡圈群較難自發產生主流意識形態的倡導者或宣講員,容易造成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的滯后、偏差以及效度弱化,甚至引發主流意識形態引導錯位、缺位等風險。
其次,孤島效應強化誘發信息傳播定向化與同質化風險。信息爆炸時代,算法技術的針對性推薦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海量信息空間人們“大海撈針”的問題,但背后也暗含引發信息傳播定向化和同質化的風險。在分辨力不足和注意力相對匱乏的狀況下,信息數量的龐雜加劇了人們選擇性接觸和依賴網絡圈群的傾向。同質且相對封閉的網絡圈群形成了相對深入但又相對窄化的信息接收和溝通渠道,容易強化信息孤島效應,形成圈內意見自循環。這種遮蔽一方面會導致圈內成員陷入“信息繭房”,難以形成科學、開放和包容的認知心態,另一方面也會阻斷主流意識形態有效傳入的部分線路,造成主流意識形態“入不了圈”的傳播困境,也消解了主流意識形態的聚合與引領效力。
最后,文化邊界阻隔誘發社會共識動搖與信息割據風險。相較于傳統社會關系,網絡圈群往往更強調文化,特別是亞文化方面的認同[10]。通過小眾化的圈群互動,個體可以逐漸實現個性化訴求的情感共振,為圈群構筑獨特的文化標識,同時形成“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文化邊界。圈群文化邊界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正常的意見協商機制,不利于社會共識的深化和凝聚,還容易為一些非主流意識形態的滋生與傳播孕育環境。此外,圈群文化邊界還會導致追捧圈群內信息、漠視圈群外信息現象,進而引發不同網絡圈群之間交流難度增大、意愿減弱,誘發信息的割據狀態和社會認同的“部落化”。當然,盡管某些圈群文化對主流意識形態具有一定的對抗性和解構性,但多數圈群文化可以與主流意識形態交流與融合,因此不能盲目拒斥圈群文化。
網絡空間主體多元且關系復雜,網絡圈群的價值取向也呈現多樣性,有的圈群主流意識形態充盈,有的圈群則更熱衷于網絡亞文化,極易被非主流意識形態影響。與此同時,非主流意識形態也不斷改變自身滲透策略,以感性滲透為典型方式,將網絡圈群作為其生發的重要空間和載體。不同于錯誤意識形態,非主流意識形態與主流意識形態具有可通約性,但不會自發向主流意識形態轉化。未經揚棄的非主流意識形態一旦與網絡圈群“合謀”,極有可能會在網絡圈群特殊的運行邏輯作用下滑向錯誤意識形態,進而壓縮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空間,形成諸多消解主流意識形態引領力的現實風險。
首先,不良意見難以過濾為誘發網絡輿情和意識形態風險埋下隱患。在信息繁雜的輿論環境中,基于親近相知心理,圈內成員很少對信息進行溯源、查驗真偽,這就使非主流意識形態容易搭載群體信任形成廣泛的滲透性傳播。同時,在信息壁壘和情感壁壘的作用下,網絡圈群內極易形成“信息繭房”和“回音室效應”,進而促進非主流意識形態發酵并形成意見氣候,為誘發網絡輿情和意識形態風險埋下隱患。
其次,群體偏見難以糾正與不斷累積易增加錯誤意識形態滋生風險。無論是以主觀需求為依據而構建的網絡圈群,還是基于現實利益關系而搭建的臨時事務型圈群,都有其自身的價值立場和意識形態偏向。在社交黏性強的圈群中,人們重復接受相似乃至同質的價值信息,較少接觸異質觀點或思路,造成群體偏見愈加分明而成員又樂在其中的狀態。在臨時事務型的網絡圈群中,人們由于自身意見不占主導,懶于或羞于辯駁,也會導致圈群的立場偏向難以得到有效糾正。比如,部分群體在社會壓力和矛盾分化的刺激下產生“仇富”“反精英”等偏見,在相似情緒意見的刺激下不斷放大負面情緒并借題發揮,不僅影響了正常的意見交互和問題協商,還在無形中極大增加了群體偏見與其他非主流意識形態“合謀”甚至走向錯誤意識形態的可能,帶來意識形態風險。
最后,錯誤價值難以疏導會阻礙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與引領作用。在網絡圈群中,意識形態偏向一旦形成便較難改變,之所以如此,主要有三方面原因:一是圈內信息同質化較為嚴重。由于相反意見缺乏,圈群內部難以形成反思和質疑的力量。二是圈群封閉性帶來的“回應室效應”。圈群內同質聲音反復震蕩,甚至夾雜歪曲和夸大,不僅會加深圈內成員對該類信息的印象,也容易倦怠圈內成員的分辨意識,讓非主流意識形態很難引起人們的注意和警惕。三是圈群成員信息獲取的思維定式。圈群成員長時間沉浸于群內信息獲取會形成相對刻板的信息獲取線路,不太關注外面的世界,逐漸與現實生活割裂,進而導致圈內成員固步自封、固執己見,而這也是網絡圈群呈現“群體性孤獨”的主要原因。這些會造成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和引領受限,使得圈群內部價值觀念和態度立場不斷強化,隱藏的非主流意識形態傾向難以得到及時疏導。
互聯網作為一種新型多維媒介,其包含的海量信息、多元文化結構和話語參與模式破解了傳統社會中存在的長尾效應,使得包括非主流意識形態在內的各類信息都能找到自己的受眾,而小眾個性化的網絡圈群更成為非主流意識形態滲透的重要場域。非主流意識形態的隱性滲透會不斷消解圈群內部成員的理性思維和主流意識形態向度,加之不良意見借機煽動輿論、裹挾民意,影響人們正常的價值判斷邏輯,消解主流意識形態的引導力和公信力,最終極易形成意識形態風險。
無論是哪種圈群,同質化的反復討論都會增加極端意見輸出的可能性。起初,網絡圈群中可能存在著不同的信息和觀點,但人們在信息交流中會逐漸形成接近他們基本意識形態傾向的意見觀點。加之在別有用心者的操縱和不良社會心態的疊加刺激下,網絡圈群中更易形成帶有意識形態偏向性的典型意見。
基于自身價值預設和意識形態偏向,這些典型意見極易產生放大和極化效應,并加劇與主流意識形態的交流和融合難度。具體來說,網絡圈群形成典型意見和極化風險的演化路徑主要涉及如下幾個方面:
首先,信息環境的外部壓力。網絡在為人們提供技術便利的同時,也造成了大量信息瞬間涌入的相對過載狀態。相對過載的網絡信息狀態會對社會產生兩方面的壓力。在圈群外,信息過載會加劇人們利用網絡平臺找到屬于“我們”的圈群意愿的急迫性。網絡空間眾聲喧嘩、信息繁雜,在有效信息不足且注意力有限的情況下,為滿足信息和情感雙重需求,個體會迫切希望找到信息供給的舒適區,于是就有了“加群”的愿望。在圈群內,信息過載會促使人們向典型意見靠攏,通過圈群,信息過載的壓力有所衰減,但也并非立即消失,甚至會衍生為其他壓力并形成影響。面對超越自我判斷能力限度的大量觀點,圈群成員一方面會在典型意見不斷得到聲援、相反意見持續受到批判的過程中簡單地向典型意見靠攏,另一方面會因為判斷太難而逐漸失去判斷的意識和欲望。而且,許多網絡圈群中的典型意見不僅不會自發向主流意識形態倡導的價值取向靠攏,還容易讓圈群成員被典型意見影響,由此勢必會強化圈內意志的非理性和極端化傾向,進而加劇主流意識形態的引導難度。
其次,再中心化的發展趨勢。技術賦權和話語平權促使人們平等地融入網絡圈群、表露自我,但在“人人都有麥克風”的話語平等形式下掩蓋著不平等的話語權力。傳播鏈條的隱性需求導致“網絡話語權分層分權、圈內集中、圈中流動的”的再中心化發展趨勢持續發展[11]。所以,信息過載的背后隱含著信息貧乏的困境和話語權力的隱憂。不論圈群內部的再生權力如何快速流動,高中心勢的意識形態偏向和意見觀點都會主導圈群整體的意志方向。同時,在群體壓力和話語權不對稱的情況下,圈內意見劣勢者沉默或聲音未能引起關注,導致“沉默的螺旋”效應。受高中心勢和“沉默的螺旋”的共同作用,在一定時間、一定事件上占據絕對優勢的典型意見極易走向極化,也造成主流意識形態的話語力量和傳播勢能處于相對劣勢地位,群內的極化觀點難以得到有效引導。
最后,思想共振的放大效應。在網絡圈群的虛擬共同體中,人們實現了價值共鳴和情感共振,但同時也存在現實生活中歷時性的細節被符碼化、共時性的同質化內容替代的風險。受此影響,原本豐富多彩的多樣內容在群內被“格式化”,由此造就的“同義反復”式信息接收模式會對圈內認同形成放大效應,導致個體偏見疊加或極端觀點輸出。此外,在情感先于理性的行為慣性和社交情緒感染的雙重刺激下,個體會不自覺地讓渡思考權,自愿充當典型意見者的擁躉,進而對意見逐漸走向極化發揮推波助瀾的作用。圈內意見極化不僅會降低與主流意識形態溝通的可能性,還會為不良勢力借機滲透錯誤意識形態提供條件。
由此可見,網絡圈群在形成發展過程中也會逐漸形成各自獨特的價值標簽,吸引志同道合者的融入。網絡空間開放與共享、瞬時乃至實時的傳播和表達優勢為人們參與話題討論提供了便利,也使價值放大、意見極化有了更大的可能。由于缺乏正確且合理的價值評判標準和研判機制,同質聚合的圈群依托網絡空間更便捷的信息和觀點傳遞機制進行自身價值輸出,可能造成輿論對抗、意見極化等負面影響,且這些極化風險與網絡圈群自身特點存在一定的悖論關系,難以被簡單消除和完全避免。
依托個體需求和技術發展,以滿足主觀需求為核心的新型圈群契合了社會發展規律,回應了人們個體化轉向下新的集體生活訴求,反映了主觀構筑和客觀構筑的綜合作用,與此同時,網絡圈群也容易造成圈內同質、圈外異質、圈群封閉等負向結果。針對網絡圈群的形成邏輯及其可能產生的意識形態風險,應從科學審視網絡圈群的生成與演化規律,統籌法律、制度和道德的治理作用,強化主流意識形態與信息技術發展的雙向賦能等多角度實現對其所帶來的意識形態風險的積極應對。
網絡空間中匯聚了各種類型的圈群,正能量和主流意識形態充盈的網絡圈群可以發揮積極的社會功能,但也有部分圈群傾向于過分渲染負面情緒,容易造成社會情感與價值撕裂,甚至誘發意識形態風險。治理網絡圈群的意識形態風險需要秉持辯證思維,實現分而治之和精準施策,所以,討論網絡圈群的負面問題不是要拒絕網絡圈群,而是要在有效借鑒傳統意識形態建設方法的基礎上,科學審視網絡圈群形成與演化的邏輯規律,進而實現對其功能價值的揚棄。
第一,順應網絡圈群形成與演化規律。一是要高度關注人民群眾的所思所盼,積極、主動、及時回應廣大網民的訴求,針對圈群熱議內容,以事實為依據,找準圈群成員關心的關鍵問題,統籌線上傳播與線下現實,疏解矛盾,凝聚共識[12]。二是要組建主流意識形態傳播矩陣。網絡圈群的形成與發展進一步加強了傳播的分眾化和差異化趨勢,讓不同網絡圈群有了不同的信息關注點和價值側重點,在客觀上要求主流意識形態要根據網絡圈群的特性來搭建傳播矩陣,以擴大價值輻射程度和引導深度。三是要高度重視意見領袖的引領作用,加強對擁有較強話語權群體的價值引導,發揮他們在各自圈群的正向引領作用,促進網絡圈群形成健康與理性的價值傾向。四是要善用議程設置來壓縮虛假信息和錯誤意識形態的傳播空間,實現主流意識形態“領跑”。這就要求主流傳播媒介要及時把握社會熱點和輿論走向,及時回應社會關切,做好關鍵節點的意識形態引領工作,減小網絡圈群引發輿論風險的概率。五是官方媒介、宣傳機關、高校等平臺要充分利用自身吸引力,發揮平臺推介作用,主導建立一批具有社會引領力的正能量圈群。這類圈群不僅可以傳播主流意識形態,還可以有效回應公眾社交需求,科學引導公眾的自由關注力和理性思考力,減少公眾盲目進群和跟風現象。
第二,重視人們的多樣文化需求,警惕資本邏輯的隱性操縱。網絡圈群的形成與發展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人們日益多樣的文化需求和興趣愛好,但在資本邏輯泛化的影響下可能發生異化并造成意識形態風險。為此,一是要強化對網絡文化內容的審查與監管,在滿足人們多樣化發展的基礎上強化主流意識形態的主導性,助推圈群文化從自發隨機轉向自覺自信,引導多樣圈群文化的正向發展。二是要防范資本無序泛化甚至操縱輿論和意識形態導向,避免泛娛樂主義、消費主義假借人們文化需求進行價值滲透。例如,要警惕資本力量對粉絲文化的異化,防止偶像崇拜成為商業逐利方式和錯誤意識形態傳播載體。
第三,充分發揮網絡圈群意識形態引導的正向價值。網絡圈群既是意識形態引導的主體,也是主流意識形態引導的客體。為此,要充分發揮正能量圈群的影響力和輻射力,實現主導性與主體性的辯證統一,充分激活網絡圈群的意識形態引導效能和群內成員的創造活力。同時,應該利用網絡圈群自身的開放性和流動性,在網絡圈群之間搭建連接中心和傳播鏈,借力發揮正能量圈群的朋輩教育效應。
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離不開法治的保障。通過法治管理網絡空間,是推動我國網絡意識形態重構的根本路徑和長久之策[13]。盡管不同的網絡圈群可能會有各自獨特的話語標識和文化界限,但法律和制度具有普遍約束力,對個人素質提升具有持續塑造力。因此,要不斷鑄牢法治體系,以制度剛性有效應對網絡圈群化的意識形態風險,不斷擴大紅色地帶網絡圈群,團結并引導中間地帶的圈群,嚴厲打擊黑色地帶的網絡圈群,為夯實主導意識形態和回應民眾文化需求提供堅實保障。
第一,完善網絡空間立法,促成網絡圈群善治局面。我國的網絡法律法規體系基本成形,《互聯網群組信息服務管理規定》《關于進一步查處網絡圈群造謠行為的公告》等法律法規的發布維護了正能量圈群、關閉了不良圈群,加快了網絡空間法治化進程。但由于網絡圈群的成因復雜性、類型多樣性和發展演化性,仍需不斷完善相關立法,圍繞網絡圈群的新現象與新問題,加大對現有法律法規的補充、完善和修訂力度,統籌促進發展和依法管理的辯證統一,既要發揮法律、制度和規范對網絡圈群健康發展的保障和支撐作用,又要不斷促使圈群成員知敬畏、存戒懼,強化規則意識,堅持以制度為準繩,主動約束自身言行。
第二,強化多元社會監管,壓實社會各方主體責任。面對網絡圈群現象的日益普遍和其所引發風險的不斷增加,黨和國家高度重視并出臺一系列規章制度,比如通過明確平臺監管責任、顯示用戶所在區域、探索網絡實名制和推進不良信息過濾等諸多方式來強化對網絡圈群的動態監管。但由于網絡圈群監管涉及的主體十分多元,情況比較復雜,應進一步完善針對網絡圈群的管理機制、監督預警機制和責任追究機制,充分發揮網絡圈群的自治與共治作用,以及圈群成員的自律與他律作用。例如,進一步壓實平臺主體責任,促使平臺主動向網信監管部門報備,建立健全及時且便捷的投訴舉報機制,并根據網絡圈群的類別和活躍程度進行分類管理。
第三,加強社會教育引導,提高公眾辯證思維能力。辯證思維是指人們自覺運用唯物辯證法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科學思維能力,對科學認識網絡圈群的辯證性價值極具指導意義。因此,在人們利用網絡圈群實現多樣化訴求的同時,也要加強培育人們的辯證思維,引導他們理性地看待網絡圈群的價值兩面性,充分認識可能存在的負面效應。為此,黨和政府一方面要強化對人們規則意識和公共意識的培育,強化他們對于網絡空間公共屬性的認識,在私密性與公共性并存的網絡圈群中也能自覺約束言行舉止,消除“封地”自萌意識;另一方面要通過積極宣傳主流意識形態來提升公眾辨識非主流意識形態、抵制錯誤意識形態的意識和能力,有效壓縮非主流意識形態特別是錯誤意識形態利用網絡圈群蔓延的空間。
技術改變世界,價值引導未來。哈貝馬斯曾指出“政治不是以實現實踐的目的為導向,而是以解決技術問題為導向”[14]。雖然對此觀點還有不同認識與理解,但技術的治理功能的確日漸凸顯。從公眾網絡圈群棲居到網絡圈群化的意識形態風險,信息技術發展是其中極為重要的動因。這種影響作用一方面體現在主流意識形態,特別是主導意識形態對信息技術的引領性;另一方面也體現在信息技術對深化主流意識形態認同的推動性。從技術邏輯來看,信息技術發展讓社會公眾從信息的消費者成為信息的生產者、分享者和參與者,幫助他們在網絡去中心化的大趨勢下形成個體中心化與圈群中心化。從價值邏輯來看,信息技術發展使其日益能夠體現價值敏感性,包括表現價值以及被價值所影響。
首先,積極發揮主流意識形態對網絡信息技術的價值引領作用。“任何一種工具都存在觀念上的偏見,都會傾向于將世界構建成某種特定形態”[15],技術作為一種工具,也不例外。越是智能的技術,越能體現價值物化,也越需要用價值引導來克服技術遺留問題及其濫用、誤用問題。通過主流意識形態對信息技術發展施以價值引領,可以糾正算法偏差,為信息技術的引擎賦予正確價值觀念和立場。以前沿信息技術中的智能算法為例,習近平總書記曾強調,要“用主流價值導向駕馭‘算法’”[16],就是希望能將主流意識形態所倡導的核心價值觀內嵌于信息技術的發展和應用之中。因此,要高度重視用主流意識形態來為信息技術發展鑄造底色和基調,引領信息技術的科學發展方向,一方面通過強化對技術研發人員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培育,凸顯以人民為中心的技術創新理念;另一方面通過防范數字媒介技術中的資本泛化,彰顯技術發展與應用的社會效益。
其次,充分應用先進網絡信息技術為主流意識形態生成與傳播賦能。網絡信息技術日新月異,社交媒體、大數據、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等新技術不斷賦能新的信息生產、重新定義新的連接方式和打造新的信息平臺,在解構和重構傳統信息生態的同時,為主流意識形態生成與傳播帶來了全新際遇,也不斷強化網絡意識形態斗爭的技術屬性。因此,網絡信息技術發展顛覆性地促進了生產方式變革,也理應成為加強主流意識形態建設的戰略抓手和加快網絡信息文明建設的重要引擎。當然,技術賦能主流意識形態生成與傳播需要樹立辯證思維,一方面要看到先進網絡信息技術的積極價值,充分發揮它們在信息分發效率、傳播速度、場景再造等方面的顯著優勢;另一方面也要關注可能會引起的信息繭房、過濾氣泡等信息定向甚或價值操縱問題。
最后,研發新型網絡信息技術防范錯誤思想觀點的隱性滲透與借圈傳播。不管是大數據時代還是互聯網時代,誰掌握了信息,誰就占有主導權,因此要謹防資本邏輯向信息技術發展和信息傳播場域的滲透,阻斷錯誤信息借網傳播,同時保障正確的信息傳播秩序。為此,一是要完善數據挖掘技術。在遵循大數據應用倫理的基礎上,積極完善數據挖掘技術以剝離出更多有效數據,及時掌握信息流動方向以引導正確傳播方向,從而降低網絡圈群中不良意見迷惑民眾進而誘發意識形態風險的可能性。二是要創新輿情研判技術。網絡圈群中情感放大和信息流動均相對隱蔽,容易成為不良輿情發酵、傳播的助推器。因此,要完善主題特征抽取技術以加強洞察不良意見的及時性,完善輿情演化分析技術來提高應對意識形態風險的準確性,充分認識網絡信息的易復制性、評論主觀性、傳播快速性特點,防止大規模網絡圍觀和避免短時能量爆炸效應。同時,在數據鴻溝不斷加大的現實情況下,部分媒介依靠技術優勢操縱網絡信息生態的風險也在增加,除了強化媒介責任,以技術創新對其加以防范化解尤為迫切。
總之,隨著社會進步和技術發展,人們逐漸達成了個體化轉向與圈群化生活的復雜耦合,實現了個體的群體化與群體的個性化。網絡圈群在幫助人們實現關系聚合、信息需求和情感支撐的同時,也由于封閉性與流動性并存、高中心勢與“沉默的螺旋”效應并存、強關系與弱關系并存等特征,帶來了可操縱性、可煽動性、群體偏向性強等諸多風險,極易造成圈內意識形態傾向難以準確把控、主流意識形態面臨深度融入壁壘、圈內不良思想動向難以及時化解和圈內觀點極化進程難以有效避免等風險,進而誘發不良輿情乃至意識形態風險。因此,要及時關注網絡圈群發展的客觀現實,遵循其形成邏輯與發展規律,重點從科學審視網絡圈群的形成與演化,統籌法律、制度與道德的綜合治理作用,強化主流意識形態認同深化與信息技術發展的雙向賦能等角度著手,實現網絡圈群健康的良性發展,維護網絡空間的風清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