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墨
臘月二十九的傍晚,晚霞并不耀眼,仿佛誰推倒了一瓶橙色的彩墨,將天空鑲上了一道柔和的金邊。我與姥爺并排走在路上,往大集方向趕去,偶有一兩輛轟鳴著的汽車飛馳而過,留下一小道尾煙,帶著春節(jié)的喜悅跑遠(yuǎn)了。
“新鮮的海蠣子哎!”一進(jìn)大門,就聽到海鮮攤上一位中年大叔吆喝著。我從小聽過的叫賣聲多的是,但從沒聽過這么響亮的,像是南北通透的房子,敞亮極了。這吆喝聲也很有趣,如果把這句話拆開,就成了:“新鮮的(重音突出),海蠣子哎——”,“哎”字余音不盡。“啪啪……”紅火的鞭炮聲隨之而來,里面夾雜著一名老婦的聲音:“雞蛋炒蟶子!雞蛋炒蟶子!”
我在這熱鬧的街市中尋覓,目光越過嘈雜的攤位。忽然,火紅的燈籠間閃過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身影。她穿著破舊的紅衣裳,踩著薄底帆布鞋,很快便隱在人群中,成了個小點(diǎn),我急忙拉著姥爺走了過去。
見到她,我不禁眼眶濕潤了,心想:“她來這兒是為了什么?是為了錢?錢比家人更重要嗎?她不冷嗎?”身后偶有一絲涼風(fēng)吹過,我輕輕走上前,把頭探進(jìn)她那簡陋掉漆的三輪車的透明車廂里:“老奶奶,您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呀?”她見到我,迷茫的眼里泛起了光,回答道:“孩子,我……我呀,就是想出來走走。”我疑惑地問:“為什么?”她嘆了口氣,哈出的霧氣在空中盤旋、上升、消散。“孩子都在外地,老伴也走了……”我沉默了,她見我不說話,許是想讓我舒服點(diǎn),便說:“要不……我給你炒一份?就……就十塊!”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便開始制作起來,只見她熟練地擦鐵板,倒油,待鐵板燒熱后加蔥和雞蛋,兩者炒熟后再加入已篩出泥沙的蟶子,金黃的雞蛋與新鮮的蟶子被翻炒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幾十秒后,一份熱騰騰的雞蛋炒蟶子出爐了。她顫抖著手用塑料碗將它們盛好,蓋上蓋子,雙手遞給我,那手上滿是皺紋。我接過來,熱乎乎的。“謝謝您!”我不知該說些什么。
與老人道別后,我回頭一望,老奶奶又忙活了起來,這個春節(jié)似乎沒有把喜氣送到她的身邊。之后我再未見過她,或許她是收攤了,又或許是找了個人多的街上,賣力地吆喝:“雞蛋炒蟶子——”
北京景山學(xué)校遠(yuǎn)洋分校
指導(dǎo)教師:青藤美學(xué)社 楊麗